11、Chapter 11
傅松笙大惊之下,僵在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吴明琛也愣了一瞬,然他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周总啊!久仰久仰,周总从来不在媒体上露面,我眼拙,一时还没认出来!”
这话里三分客套七分试探——周柏是个深居简出的科技宅,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创业元老,没几个人见过,你说你是你就是?
周柏笑笑,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这位是吴总吧,刚沈会和我提起……我一直想拜访您,没想到今天这么有缘。”
屁!吴明琛心道。深白科技临上市前期,吴明琛曾经一度动过吃回头草的念头,托人给周柏递话,想约他出来吃个饭,周柏就回了两个字:“没空。”
当时让吴明琛憋了一肚子火。
然而憋火归憋火,生意人最不重要的就是肚子里的火。
此刻见周柏主动客套,当即转了一副慈眉善目:“周总客气了,周总年轻有为、思路开阔,有创新精神,我们这群老古董早该多和周总学习学习,应当是我来拜访周总……这不刚好,今天和小傅吃个饭,就吃到周总家门口来了,可不是有缘……周总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周柏道,低头看傅松笙,递给她一个温柔的笑:“今天公司的新产品出来,我去工厂拿了个样品,打算给松笙试试,这不,刚从江东的工厂回来……”略顿一顿,又随口闲话似地说:“吴总不知道,松笙喜欢玩击剑,但又好出汗,一直嫌市面上的击剑头套和皮肤接触处太闷,带久了不舒服,正巧我们公司研发出来的新材料轻便透气,我就让他们往这个方向发展看看……”
说时眸光含情脉脉地投向她,极真且诚。
若是生人,此刻定然会溺毙在他汪洋般的深情中。但傅松笙太了解他,了解他精湛的业务能力,对着他那温柔款款的目光,脑中只警觉地蹦出五个字:演员的诞生!
什么特意去工厂拿产品!什么才从江东的工厂回来!什么因为她好出汗一直嫌击剑头套……
哦,最后这个倒是真的。
她看着虽然瘦弱,但一直喜欢拳击击剑之类攻击性和对峙感很强的运动,那时候拉着他陪练,每次练不到半个钟头,她就得摘一次头套,头套的衬垫处湿成一片,脸脖与金属接触处有隐约的红痕,令人浮想联翩。
有一回她盯着她脖子上的红痕看,瞳色很深,眼底晦暗莫辩。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看什么呢?”
他掩饰着轻咳一声,低下头,掂了掂手里的头套:“唔,这头套材质不行。”
事实上他自己手里的头套十分干爽,脸上也没什么摩擦的痕迹。只是因为出了点汗,肤色比来时更白了些,衬地他五官格外清朗,如雨后青山。
想到这里,傅松笙微微一阵恍惚,回过神时,周柏已在吴明琛一串“周总不如一起吃吧”的连请之下老实不客气地在她旁边落了座,和她挨地很近。
他一坐下,身上的淡香霎时飘过来。她在车中其实就隐约闻到了这香,但那时她们中间尚隔着一人的座,且车内有别的香氛混淆,她不敢确定。
此时这香像一张织的精密绝伦的网,将她整个人笼住,她挣脱不得。那香里有绿茶的清新和木调的沉稳,是她闻了一整个夏天的味道,她很熟悉。
当时他们逛到火车站附近奢侈品林立的班霍夫大街上。正巧她才拿到一笔提成,十分豪横,坚持要为她“包养”的小奶狗挥霍一笔。
他却随手捡了瓶打折的香水,说用惯了这个味道,别的味道过敏。
可她隐约记得,当时捡他回家的时候,他身上的香是爱马仕大地。
不知道是不是上一个主顾喜欢那个味道。干他们这行的惯会识人眼色、投人所好,傅松笙不难想象。笑纳了他这分善解人意,没有点破。
工作上的事便以工作的态度对待,就是谭晓阳,也没办法要求她卖/身卖心不是?
推己及人,她对当时周柏的服务非常的满意。
此时见他仍沿用着这香,心中不觉一动。一种“昨日重现”的感觉霎然袭来,她像置身一个干燥的夏日午后,两人并肩躺在苏黎世湖边的草坪上,他拿外套替她遮住眼,给她喂spüngli五颜六色的马卡龙,让她猜口味。
最后是猝不及防的一个吻,在草莓味马卡龙之后。
他的唇温热柔软,带着盛夏阳光的味道。和那日甜腻腻的马卡龙,细碎树影间漏下的金光,远处帆船手和围着烧烤架嬉闹顽童的尖叫,以及他才买的、一定要试喷给她闻的浓重绿茶香,共同在记忆深处猝不及防翻涌。
她回过神,尽量让自己不去受这香味蛊惑——沿用一款香水,或许是惯性使然,或许是身份的象征。
这款香水后来出了限量款,价格令人咂舌,而且最近也要到日本才能买到。限量版比原版的味道层次更加细腻分明,但一般人分辨不太出区别,傅松笙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当然也不例外。
谁能想到当年全身上下连二十欧都没有、靠出卖色相讨生活的小奶狗一转身成了一项研发足以撼动国内产业格局的科技新贵。
老天爷简直像一位磕high了的荷官,随手乱飞牌。
傅松笙心中正无限感慨,一只手臂忽然自她眼前伸过,十分自然地端起了她面前的盘子,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见他自然执起面前的刀叉,行云流水般将面前的牛排分切成数块,再无比自然地将盘子递了回来。
傅松笙只看到伸出袖口的一截白衬衫在眼前利落晃过,像古董刀叉下叠的工整的方巾,方巾上露出一片英式老贵族风的刺绣,是衬衫上的贝母袖扣。
因为袖口系地严实,尽管他举止亲昵体贴,傅松笙却无端从他身上看出一点禁欲的味道——和从前截然相反的感觉。
吴明琛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笑道:“周总对傅小姐可真好啊。”
周柏也是一笑,眼底露出一点藏不住的“宠溺”:“松笙做事有时候笨手笨脚的,让吴总见笑。”
“哪里的话!”吴明琛道:“傅小姐业务精干,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
后半截饭吃的格外其乐融融。吴明琛觑向傅松笙的眼神和蔼慈善的像个弥勒佛。
傅松笙本来还想等谭晓阳过来接手,结果谭晓阳堵在了路上。傅松笙满面堆笑问吴明琛:“吴总,您下午在哪开会?不如我一会让谭总直接去您开会的地方等您。”
“不用了。”吴明琛摆摆手,笑得格外亲切:“我找你们谭总也没什么事,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和你们吃也是一样的!你们谭总忙的很,今天就不耽误她时间了!改天有空了我再约她喝茶!”
送走吴明琛,傅松笙松了口气。可没过一会,谭晓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谭晓阳激动起来嗓子极具穿透力,不用按免提那破锣嗓音也能从听筒中漏出来:“傅松笙,姓吴的跟我说你傍上深白的周柏了?!真的假的?!可以啊,这才一早上工夫,你干脆越过沈会这个跳板,直捣黄龙了!”
被直捣的黄龙站在傅松笙身侧,不知是否听到了什么,傅松笙感觉到他头往这边转了转,连忙按住听筒,走开几步,回头确认周柏没有跟过来,才小声说:“晓阳,你猜那个周柏是谁?”
“是谁?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谭晓阳反问,却又立刻道:“你等一下,我有条消息进来,可能是姓吴的或者印象派……”
傅松笙只好把将到嘴边的晴天霹雳吞下去,静等谭晓阳回完消息。谁知五秒钟之后,等来了她一声被踩着尾巴一样的尖叫:“啊!”
她这样一惊一乍已不是一天两天,傅松笙的阈值早被她提的老高,心里想着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况比自己挂在嘴边的这个消息还要惊人,随口问:“怎么了?”
“我告诉你个事,你别激动。”
“嗯,我不激动……”傅松笙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觑了眼不远处正低头玩手机的男人,心情复杂——她今天的激动额度已经用完了。
谭晓阳深吸一口气,似有意要给她缓冲的余地。有一会,才缓缓道:“刚刚有个人加我微信,你猜……备注是谁?”
“谁?”傅松笙舌尖滚着自己那个烫人的惊天消息,回的颇有些漫不经心。
谭晓阳又深吸一口气:“罗马。”
“!”傅松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