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松笙跟着周柏回了办公室。

周柏的办公室在整个深白大厦的顶楼。顶楼是个复式，上下两层，底下是一个打通的大开间，他的办公室在上面一层，有前后两个楼梯相通。后楼梯比较隐蔽，基本是他个人专属。

底下一层是一个开放式的办公室，零散的放着几张办公桌，更多的地方摆的却是桌上足球和一些奇形怪状的休闲设备。

经前楼梯上楼，要穿过这个大开间。

周柏带她走的是后楼梯，一路没碰到什么人。到了他办公室门口，却见沈会站在那，正抬着手，似要敲门。转头一见了两人，微愕：“周总……傅…总……”

这两人怎么凑一起了？

傅松笙看出他眼中的惊讶，连忙解释：“我们谭总以为我还在深白，把人工智能大会的入场券快递过来了，我过来等一下，刚巧在门口碰到了周总……”

周柏不置可否，径自打开门，当先走了进去。

周柏顺手把人领进深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关键是他直接把人领上了顶楼，还直接领进了自己办公室。

周柏这间办公室，连他都不大进来，有事都是楼下会议室碰头。

今天是连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他才上来碰碰运气。

周柏竟然直接把人领上了自己办公室！

沈会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事实，脚下忘记了挪步，办公室内已传来沉声：“什么事？进来。”

沈会这才想起来正事，快步走进办公室。进去后顺手要将门带上，周柏却道：“门开着……”

“周总这……”

“说事情。”

沈会只好将满肚子疑问和惊愕压下去，道：“周总，锦辉的许总说俄罗斯那边报价愿意再低两个点，我算了一下，这对我们来说已经相当划算了……我们真的还要自己培育航天公司，把卫星送上天吗……”

傅松笙没料到周柏有开着门谈事情的习惯，反应过来时已听到了半截话。事关人公司的运营计划，算是商业秘密的范畴。出于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她一步一步走远，走到楼梯边，确定听不到两人声音才停步。

小时候的武侠剧也不是白看的。不该听的东西别听，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这般想着，她没有太注意脚下，正巧一个人急慌急忙冲上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我有急事……怎么是你？”来人随口道着谦，一抬头，两人都是一怔。

“呵，可以啊，追沈会都追到这儿来了？”来人一身少女系的粉色连衣裙，胸前顶着个巨大的蝴蝶结，丸子头、娃娃脸，看起来十分无害，说出来的话却尖刻刺人——正是前夜送了傅松笙一杯红酒的女孩。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是你这种……女人能来的？”女孩上下打量傅松笙，意外发现她一身清爽干练的通勤装，和昨晚那个妖孽判若两人，然而“这种女人”几个字已经到嘴边，微一停顿，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女孩看着大概二十出头，应该还是读书的年纪。看这一身打扮家境不错，可能正因为此，说话做事能看出有几分任性骄纵——不过也是沈会自己造孽在先，诓骗小姑娘，多少个地狱都不够他下。

从昨晚和方才的磕绊来看，有些外强中干，也没什么城府。

这种……女人？哪种女人？傅松笙联想前天晚上自己的打扮，有些好笑。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谭晓阳怪力乱神的审美，而她还从了。

想着，她当真笑了笑，懒怠和眼前放大版动漫手办一样的小姑娘计较，让到一边，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昨天因为情势所逼，她才出面帮沈会说了几句话吓唬女孩。她其实本性有些懒散，向来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女孩却从她的笑中解读出了轻蔑，追过来，一把抓住她手臂：“昨天不是挺横的么？怎么着，今天不敢了？今天改装淑女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话，沈会就会把你扔出去？”

女孩看着瘦弱，手劲却不小。傅松笙被她抓的手臂微疼，皱了眉，眸光觑向女孩抓着自己的手，像淬了冰晶：“放手。”

在瑞士的时候她其实做的是奢侈房产和移民中介，那时候她像向日葵一样围着各路金主爸爸转，习惯了随时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后来开始做投资，因为旧习顽固、笑得太过亲切，还被某合作基金的同事背地里嫌弃过。

而自那以后，傅松笙特意对着镜子练过许久气场和眼神，力求能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女孩被她这眼神一瞪，果然下意识缩了缩。可是下一瞬，她却反而抓的更紧，找到一个更好的压制傅松笙的理由：“我就不放，沈会再不懂事，也不会把你带来周柏哥的办公室！你说，你到底是到这来干什么的！”

“妹妹，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谈业务，不是追着你的沈会哥哥来的……你放心，我对他没有兴趣……”傅松笙小臂越来越痛，轻嘶了一声，对这小姑娘的胡搅蛮缠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但是你要是再抓着我不放，我说不定会对他长出兴趣来……”

话落，沈会站在两人身后，十分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而他的身后，露出的半张脸像覆着一层坚冰。

“我管你对他有没有兴趣。”女孩转头看到那张脸，立刻撒开握着傅松笙的手，脸上几乎是毫无过渡的，绽开一个笑，向周柏奔过去：“周柏哥！”

周柏高瘦的身形自沈会身后显出来，看都未看女孩一眼，眸光落在傅松笙身上，须臾：“潇潇……”

“周柏哥，这女的昨晚在酒吧欺负我！”文潇潇不待他开口抢先告状：“刚才我还看到她在你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说着，手亲昵地要搭上周柏臂弯，可将触到他的衬衫，又收了回来。

周柏哥从来不喜欢身体接触。

傅松笙见女孩完全忽略沈会，向周柏奔去，怔了一瞬，脑中一下子闪过数个念头，却也想不明白面前这三角关系是怎么一回事。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沈会将这姑娘当个麻烦，她还和周柏有着看起来很近的关系。

那么……傅松笙想起了自己的房贷……这个姑娘她也得罪不起。

咬了咬牙，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唤起久远的肌肉记忆，三两步走到周柏跟前，一咧嘴，露出个标准的谄媚笑：“周总，误会误会，我昨晚不知道这位妹妹是您……”

沈会见她迟疑，脱口接：“……未婚妻。”

他觉得自己从未这么伶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