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第76章
一开始,元瑾并未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
她?如常地吃了晚膳,叫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来吩咐,明日叫萧风来看她?一时,这才?入睡了。
她?今日睡得并不稳妥,翻来覆去的,总是?梦到一些以前的事。竟然?多半是?怎么暗中和朱槙作对?的,比方说,他要开马市,她?就暗中煽动朝中的守旧派,去反驳他的提议,叫他的马市开不成。朱槙脾性更好,不会跟女子?计较,或者说元瑾根本都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总之他从?未跟她?计较过。当然?,她?的那些设计,也根本就没有起?作用。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谓的心?机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唯一一次阻碍了他,居然?是?她?不是?丹阳县主的时候。
元瑾醒了之后略微洗漱,喝了一盅燕窝银耳羹,等着萧风来找她?。但却日渐中午都不见他的人影。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又叫大?太监去催。
大?太监领命去了,可一直到午膳萧风也都还没来。
元瑾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她?叫了宫女过来,给?她?换了衣裳,准备出行。直接去萧风的府邸找他。
但是?走至慈宁宫宫门时,却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做什么?”元瑾立刻沉下?了脸。“可知你们拦的是?谁?”
“长公?主殿下?赎罪,这是?陛下?的吩咐,说暂时不准任何人出入。”那侍卫道。
难怪萧风到这时候都没有来,恐怕话根本就没有递出去。
元瑾锐利的目光看向了传话的大?太监,他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看元瑾的脸。
她?又把目光转向那几个拦她?的侍卫,冷笑道:“你们说不准就不准?”
她?就不信,这些人还敢将她?如何!
元瑾一把将他们的刀推开,准备要强行闯出去。
这几个侍卫果然?怕伤着了她?,不敢强行拦她?。见她?都要闯出去了,立刻在她?身边跪下?了,急急道:“殿下?,陛下?还吩咐过,您若真的闯出去了,小的几个都要拿命抵!若伤着您分毫,小的几个也是?拿命抵,万望您体谅!”
元瑾的脚步顿住了。
薛闻玉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为了不让她?出去,竟然?拿下?人做手段。他的性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元瑾的目光垂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些人。不光是?他们,慈宁宫外还包围了一圈的侍卫,都已经跪下?了。想来她?今儿若是?强行闯出,他们都会性命不保。而薛闻玉是?非常了解她?的,知道她?不会不管下?人的性命。
元瑾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宫殿之中。
薛闻玉为什么如此执着地不让她?去山西。
若说真是?担心?她?的安危,有众军跟随,山西大?体还是?安全的,又何必如此担忧?再者纵然?担忧,也不用做出如此大?的阵仗。
她?抬起?头,看向这宫中站立着的伺候她?的人。
她?的大?太监自进来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帷幕旁边,也不敢看她?。
“赵德。”她?坐下?来喝茶,淡淡地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殿下?恕罪!”说到这里,他却扑通一声?跪下?了,语气有些为难,“可是?殿下?,陛下?的吩咐,奴婢也不敢不听啊……”
元瑾静静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这大?太监初是?她?在司礼监挑来的,本来看着他老实本分,故用他几分。
正如他所说,他身为下?人,的确不敢违逆皇帝的吩咐。
其实最?近她?身边渐渐多了很多薛闻玉的人,这个大?太监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有时候,元瑾发现自己?身边,他的踪影无处不在。之前她?并未觉得有什么,是?因为她?对?闻玉是?极信任的,更何况,帝王总是?多疑的,她?现在涉足朝政。若是?这样能让他安心?,那就随他去吧。
她?知道闻玉是?不会害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不会威胁到他。
但是?当这种控制越来越严密的时候,元瑾也觉得不对?了。这不是?简单的防备,这是?更深层次的控制。闻玉将她?控制在一张他自己?的网中,牢牢的,无从?察觉,却又无处不在。
元瑾深深地吸了口气,挥手叫他退下?了。
外头送了午膳进来,但是?她?没有吃。
她?一直坐在那里等,到了晚上,薛闻玉会过来同?她?一起?吃晚膳。每晚都是?如此。
午膳的菜渐渐冷了,宝结叫人把菜撤了下?去,晚膳的菜送上来了。更多的珍馐美味,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见她?也一直未动晚膳,宝结才?低声?道:“殿下?,您多少吃些。您的胃本就不好,仔细吃得少了,会犯胃疼……”
元瑾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闭上了眼。
夜色苍凉,这禁宫庭掖之中,夜晚是?如此的安静。静得只听得初夏的蟋蟀叫声?。
门口终于传来了请安的声?音,紧接着琉璃紫瑛的珠帘被跳开,那人的脚步踏上了她?宫中的绒毯,宫里的宫人跪了一地。
那人随即挥了挥手,宫人们就迅速地起?身,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姐姐这是?同?我置气,所以不吃?”薛闻玉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一只青玉碗,替她?盛了一碗尚还温热的鸽蛋煨火腿千丝汤,汤吊得正是?火候,醇厚的香味漫溢而来。他将汤碗放在她?这边,轻轻地推至她?的面?前。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只略有一些薄茧,拇指上戴着一只羊脂白玉的扳指。
这扳指却不只是?简单的扳指,这是?专门做出来,里头有个暗空,可藏毒。
至于他平日究竟藏不藏毒,元瑾却是?不知的。
她?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身着衮冕服,头戴金丝冠,雅致俊美,权势在握。
薛闻玉则若无其事地一笑:“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听闻你午膳没吃,晚膳也未动,我便?着急着赶了过来。本是?中午就想要来的,但那时候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
他这话不假,若真要做个明君,那这天底下?就是?忙不完的事。
“听陛下?这么说,”元瑾慢慢地道,“我这宫中发生了什么,其实你都知道?那平日里我的一言一行,是?不是?也有专人,传到你的耳朵里?”
“姐姐这是?怎么说的。只是?你未吃饭,宫人来告诉我罢了。”薛闻玉说。他又将那碗汤往前递,“姐姐喝罢。”
元瑾却突然?将汤拂到了地上!啪的一声?响,因为地上垫着绒毯,碗没有碎裂。汤却撒得满地都是?。
薛闻玉抿了嘴唇:“看来,姐姐还是?不愿意吃啊。”
“薛闻玉,这么多年来。”元瑾冷冷地道,“我教你读书识字,为你争夺世子?之位,后来又替你夺皇位,平定天下?。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薛闻玉不说话。
“如今,”元瑾又冷笑,“你连我都要控制了?我的行为受限,我身边也全都是?你的人。你当我不知道么,不光是?今天,这几个月来,你越来越限制我身边之人,我难以出宫,外面?的人也难以进来看我。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薛闻玉的眼睛变得非常奇异,他沉默了很久,看到元瑾气得胸口起?伏之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笑容。
“看来姐姐终究还是?发现了。”他轻轻地说,“比我想的要早一点——”
元瑾发现,薛闻玉的反应跟自己?预料的并不一样,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惊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平静。那是?一种,恨不得她?早日知道、发现的平静。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地朝她?走近说,“姐姐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去找朱槙,为什么我限制别人见你,为什么——这整个皇宫,几乎只有我们两人。”
原来总觉得,闻玉还只是?个少年。但是?直到这一刻,她?发现这个少年比她?要高很多,比她?力气大?,甚至还比她?心?机深——他那如深渊一样的心?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隐秘的念头。
元瑾的嘴唇微抿,她?突然?想起?了朱询,于是?她?想要后退。但是?薛闻玉却一步步地靠近,慢慢地将她?逼到了墙角。他露出了笑容:“你不是?要知道么?”
“薛闻玉!”元瑾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压低了愤怒的语气,“你究竟要干什么!”
薛闻玉知道她?恐怕是?猜到了,就算不是?猜到,她?也感觉到了。
她?终于退无可退,而他则伸手,抓住了她?的肩。
薛闻玉看着她?娇柔白皙的脸,无比熟悉和温柔。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姐姐,什么皇位,你觉得我真的想要吗?不,只是?因为我获得了皇位,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了。”他知道她?想逃,不想听他说话。但是?他偏偏要逼上去,将这些像□□一样的话,一句句地说给?她?听。
元瑾最?终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听到他执着而狂热的语气,她?有些腿软。
她?仿佛觉得,这些年看到的薛闻玉都是?错觉,眼前这个人非常的陌生,他的面?容仍然?是?那样的精致典雅,如高山雪莲。但是?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内心?病态而偏执。
“不,不是?的……”元瑾说,“为什么会这样,你究竟怎么了?”
她?的弟弟,不该是?这样的!
她?终于是?猜到了,不然?她?不会说这般的话。
终于,两个人之间隐埋这么久的事,她?终于知道了。
“从?来我都只有你,姐姐。你带我走出来,你教我一切。我便?只看得到你。”薛闻玉不停地在她?耳边,用如同?玉磬一般动人而又温柔的语气说,“所以不要离开我,姐姐,我爱你。我只爱你。其实接近你的任何人,我都不喜欢。那些被你喜欢的所有人,我都嫉妒——所以我不想他们再见你了。”
元瑾闭了闭眼睛。她?一直只把闻玉当做弟弟看,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
这件事太过震撼,贴着他陌生而强壮的身体,陌生的男性气味萦绕在她?周围,元瑾手微微地发颤,但她?的情绪却迅速地冷静下?来。
“闻玉。”她?冷静地说,“你不正常,这是?不正常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怎么会——”
两个人纵然?不是?血亲,但那也不过是?几年前他们才?知道的。在此之前,他们却一直都是?亲姐弟啊!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心?思的!
“我知道不正常,所以一直怕你知道。到现在,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薛闻玉说,“并且,我也绝不会让你再回到朱槙身边。”
他的薄唇几乎要贴住她?的脸,带着淡淡的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写了一万,结果一看,后面六千多字不能用,就剩这三千多了。这段实在是难写,所以速度又慢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