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恐惧
盈坛大厦一层有一个休息区,中间是一块中等大小的假石,边上零散错落地放着一些小石块,用于给来往的顾客休息。
盛言西此时便坐在其中一个石块上,黑色的瞳眸透着一股呆滞,整个人看着跟傻了似的,周围来往的人都忍不住朝她露出同情的目光:这么漂亮一小姑娘,可惜是个傻的。
包包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盛言西蓦然回神,接起。
“喂?”
“主人,长南小区那边的物业说房子着火了。”艾尔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盛言西眉毛轻挑,“我听你这语气不像是房子着火了。”
“我已经看过,房子没着火。”
“......说重点。”
作为女仆,艾尔千好万好,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着急,不管干什么都要维持所谓的风度,以至于盛言西常常替她着急。
“常小姐在这里。”艾尔言简意赅,“并且,所谓的‘着火’事件,大概也和她有关系。”
艾尔侧身,看着被围在人群中痛斥的常莜,语气依旧平静,没有波澜,常莜脸上的焦急也好,抱歉也好,都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盛言西却是直接从石块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盛言西很清楚,常莜和那栋建筑的唯一联系便是住在她楼下的那个住户的家教,可她记得分明,常莜说已经打算辞去——
等等!
“打算辞去”?这也就是说......
还没有辞去,为了辞去而出现在那里?又或者更干脆是被人骗过去的......盛言西想起某人恶心的嘴脸,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我马上过去!”
艾尔听着电话挂断后传来的嘟嘟声,做了个毫无意外的无奈表情,将手机收了起来,随后,她打了个响指。
咻——
所有人立定站直,目光变得呆滞,被围在正中的常莜在此时显得格外显眼。因为,只有她看起来还和平时毫无分别。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一般,所有人身体僵硬地转过身,走进电梯,或是走上楼梯,一步一步,宛如行将就木的老人。
很快,常莜周身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她一个傻愣愣地站着,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这到底......”
“不用谢,主人马上就到,请您稍作等待就是了。”
常莜顺着声音看去。
面前,有着一头被盘起的红棕色长发,以及一双碧蓝色眼眸的女仆正恭敬对着自己,她穿着一身日式的女仆装,像是一个沉迷二次元的coser。
常莜恍惚,她并不认识这个美丽的女仆,也不知道她说的主人是谁,又和她有什么关——
等一下......
“主人?”常莜惊讶地看着穿着女仆装的少女。
“是的,”女仆点点头,“作为参考,就在今天上午,您和我的主人通过电话。”
“这么说......艾尔?”
女仆眼睛一亮,“主人和您提过我的名字了吗?”她看上去非常开心。
“额,等等,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常莜想起来,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她茫然的神情变得焦急,“我本以为火警警报响起来的话,里面的人一定会出现的,但是——”
不仅没有人出来,反倒是惹怒了这栋楼的其他住户。
“肯定是设置了结界吧,我感受到了术式的气息。”
艾尔一本正经地说着在常莜听来像是中二病发的话语,尤其是配上那一身二次元女仆装的打扮,实在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你在说什么呐,什么结界,术式的,就像是——”
空间似乎突然扭动了一下,常莜没说完的话,全部哽在了喉间,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她无法再把那些话说下去。
金发,黑眸,长衣长裤。
来人正是被她们数次提起的盛言西。
“你没事吧?!”盛言西几乎是脚尖刚踩上地面,就朝常莜扑了过去,在她身上东摸西摸,比起检查身体,常莜更觉得自己像是被占了便宜——如果女人之间也有这种说法的话。
“主人。”艾尔平静的声音响起,“在您被控诉性骚扰前,作为您忠实的仆人,艾尔不得不对您做出警示。”
盛言西面色一僵。
常莜趁此连退两步,抱着胸口,一脸警惕。
“咳咳,这么说,就是这里吧?”盛言西恢复到正经的模样,走到1703号房间前,问道,“直接炸开就可以了吧?”
“那也不必如此粗暴!”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常莜应该好好问问,盛言西的身份来历,以及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比如颜色忽黑忽金的眼睛,比如时间变慢的马路,比如呆滞离去的群众,再比如她的凭空出现。
有太多太多想要问的事了,但眼下却不能问,不该问。
“好吧。”盛言西摸了摸鼻子,抬手在钥匙孔上轻轻一拂,而后抬腿——
砰!
“盛言西,你轻点!”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门内,身形瘦弱,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男人身体僵硬地看着她们,即使看不清表情,常莜也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他在害怕盛言西。
以常莜的认知来说,盛言西不过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奇怪女人,她会在炎热的天气将自己包裹,身上会发生一些常理难以解释的现象,诸如眼睛的颜色会改变,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出现等等,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似乎都不包含“盛言西很可怕”这个信息,因此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看上去比盛言西更奇怪得多的男人这种恐惧心理的由来。
“王爵·言西......”
常莜抽了抽嘴角,表情怪异。
盛言西则是在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之后变得有些慌乱,她快速地摇晃着双手,嘴里发出焦急的声音,“啊啊啊,这个跟我没关系啊,都是他们叫的,我没有这样的奇怪品味!”
“艾尔可以证明。”女仆在一边轻声附和。
“不要无视我啊!”男人生气地大吼。
“哎?”盛言西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是要干嘛,她歪着脑袋打量着这个包裹在黑衣中的男子,眉毛微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你这都看得到长相?”常莜忍不住吐槽。毕竟,在她的视角来看,兜帽之下虽然不至于密不透风,但奇怪的,就是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就像笼罩在什么迷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皮肤,却根本看不清楚。
“是味道啊,”盛言西说,“虽然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但我们的五感中有四感实在是好的过头了。”
“什么?”
[我们......?]
常莜完全听不懂这话,但莫名就是知道,盛言西话中的“我们”绝不包含她。
“呵呵......哈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宛如癫狂的精神病人,他猛地扯开兜帽,“好像?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居然说好像见过?!高傲也给我有个限度吧!”
常莜瞳孔皱缩。
眼前的这个男人,隐藏在兜帽之中的脸竟是如此的可怖!
黑色的细纹遍布在整张脸上,不仅如此,就连脖子上也密密麻麻,如同被击打至粉碎的手机屏幕,让人震惊之余又忍不住想象,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惨痛。
这个脸上尽是黑色细纹的年轻男子正是叫作任温纶的青年。
任温纶原本以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这个恶毒的女人至少会露出惊异的表情,不管是因为震惊于他从她狠毒的诅咒中活下来,还是单纯地被他这可怖的模样吓到。
然而什么都没有。
盛言西既没有震惊,也并不因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她甚至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像是在问: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可恶,可恶!!!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任温纶的表情变得狰狞,这使得他本就吓人的脸部变得更加可怖。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这位先生,您或许对我家主人有所误解。主人是绝对不会——”
“怎么可能会有误解!”任温纶大声打断艾尔,眼中的疯狂竟让她一时语塞,“王爵——”
“哎,叫我盛言西就可以了。”
“......”被这么一本正经的强调称谓,任温纶一时怔住了,险些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脸上便蔓起一阵绯红,只觉对方是刻意在羞辱他,他心中怒意更甚,大叫,“王爵·言西!你敢说,你没有在我的大脑中植入过‘恐惧’吗!”
“都说了直接叫——”盛言西嘟囔着,撇了撇嘴。她仔细端详着任温纶的面容,终于想起来了,脸上的不在意顿时消失,眉头紧紧皱起,眉心甚至竖起了一个“川”字。
她轻哼一声,道:“是你啊,没错,我确实给你植入过‘恐惧’,怎么,你还想再尝尝那个味道吗?色狼。”
“你!!!”任温纶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他自觉此刻形式大好——不管怎么说,对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恶行——于是,他决定乘胜追击。
“我说,在我家里作威作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个略微青涩的声音响起,在这个一触即发的“战场”显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