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投罗网

万剑山庄,书房。

万剑锋懒懒的坐在书桌前,不经意的拨弄着手中的笔,一派悠闲姿态。而坐在书房下首的几个人就没有这么好的涵养了。

一个紫衣女子率先沉不住气,站起来道:“万庄主好是悠闲,若不是你信誓旦旦说独孤离今夜一定会来,我们说不定早已找到他们了。”

原来,这边一出事,万剑锋就飞鸽传书给各派,告知独孤离的下落。而江湖上人本就对独孤离下了江湖追杀令,加上如今他们因为关注着林止寒的举动而监视万剑山庄,因此,独孤离和林止寒中午现身,他们晚上就赶到了。当然路途遥远,时间仓促,来的也是少数离万剑山庄近的,或者,根本就一直监视着万剑山庄的。

听完女子的话,万落磊面色不变,手中的笔却是一抖,险些掉落。此时,万落磊虽说表面上全不在意,但其实心里也没底。他认为林止寒今晚一定会来的全部根据就是,她会来救林若依。但林止寒这么晚没出现,他心里也没了底。他是听说过林止寒的冷漠的。当初,林若依新嫁,曾经告诉他,林止寒娘死的时候,林止寒没掉一滴泪,甚至没有任何反常。姐姐会比娘重要吗?他毕竟还是不了解林止寒。

万落磊还没做什么反应。坐在女子对面的一身黑衣,而脸色比衣服还要黑的人却忍不住,撇了一眼女子,怪声,“苍梧派,名声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那女子到底年轻气盛,立马反驳:“我苍梧自然比不得你地狱门。名声响彻江湖,可惜,响得却是臭名。”

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坐在她旁边的青衣男子却是心中一惊,对方可是地狱门的人,这女子还真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

地狱门在江湖之中最是臭名昭著,风头甚至盖过所谓的邪教。地狱门不同于其他门派,他以两年时间在江湖迅速崛起。可以说是江湖上特殊的存在。他是纯粹的杀手组织。从来只认银子不认人,并且传说到现在还从无败绩。当然即使有,他们也会抹杀知道真相的人。而那黑脸黑面的人正是地狱门中数得上的人物,江湖人皆称之为黑无常。久而久之,连他的真名也忘了。

黑无常大概早习惯了别人说他是恶名,毕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准备承受这名声。所以也不在乎。只是,他很不喜欢一个后生晚辈对他如此说话,因此,冷冷扫了她一眼,“苍梧倒是好名声,怎么和我这臭名昭著的人在一起?依我看,姑娘竟不如出去吧。”

那紫衣女子气结,若不是要杀独孤离,她怎么会愿意和这种人在一起。而且,与独孤离一战中苍梧的长者皆有损伤,加上苍梧事务也要人打理。否则也不会让她这个后生晚辈来了。虽然,她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但毕竟年轻,没有江湖阅历。

旁边的青衣男子看起来到底大了几岁,也沉稳些。虽不与那女子同门,却也同属正道,算起来也是一路的。没有不帮之理,因此未等女子再说什么,就起身拱手道,“如今我们此番来,皆是为了擒杀独孤离这恶贼。各位即聚在这了,何必还执着门户之见。”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独臂老道,也是终于开口了,笑道:“我最听不得你们那些个正义人士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要这好看,说到底,也不过是名利二字。”

的确,若说恶贼独孤离怎么也恶不过黑无常,怎不见那男子要杀黑无常呢?那男子虽被说中心事,却碍于对方身份也没有反驳。那独臂老道,江湖人都称是独臂妖道,皆因他是杀人无数。虽说是独有右臂,江湖却传言他是有左臂的。只是见过他左臂的人都死了。至于最初传言起于何处,就有待考究了。气氛一时再度尴尬。

底下刚才虽热闹,万落磊却只顾玩笔,始终是一言不发。倒像在听一场戏。底下这四个人不是年少轻浮就是阴狠狡诈,再不然就老奸巨猾。倒有一个沉稳内敛的,却只是满口仁义道德,未免太过虚伪。而他们又是分属黑白两道,想让这四个人团结,必然比登天还难。何况他也不想让他们团结。他们要团结了,还有自己什么事。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独孤离和林止寒有多大价值能把这几个人聚到一起。

这里还在按兵不动,外面却是热闹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走水啦,走水啦。”

这个时候失火?万落磊一听,脑海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还是来了。而其他几个人也察觉到不对劲,早已起身来到屋外。外面正有人来来回回忙着救火。着火的地方是厨房方向。万落磊皱眉,可真是会挑地方。

那独臂妖道,看见着火,不仅不急反倒兴奋的很,笑道,“我自小爱看放火。也见过了不少地方着火,要说烧的最好看的还要数这万剑山庄。要不说是久富盛名的山庄,既是着火也是比别家耐看些。”

万落磊此刻早已变了脸色,只是不便发作。其实这厨房被烧也不怪万剑山庄实力弱。只是今晚,万落磊原不打算派人出去搜林止寒,但林止寒迟迟不来他终是不放心,派了一部分人去找,又让人重点把守林若依的房间和软禁那一百人的地方,其他地方自然是防守薄弱,尤其是厨房。万落磊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放火。烧一个厨房,倒也没什么,万家虽不说财大气粗,这点损失也是陪得起得。只是此刻风大,若不灭火,任着烧下去,随便将这火星吹到哪,这万剑山庄也只能重蹈林家覆辙。因此,万剑山庄乱作一团。而原来的部署,埋伏自然被通通打乱。

而门外,一棵不远处的树上,独孤离正抱着林止寒从高处往下查看。见得万家一片混乱,独孤离道,“我们进去吧。”林止寒摇头。又隔了会,三声短促而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林止寒知道那是林家信号,他们行动了。“走!”林止寒一声,独孤离立马抱起林止寒跃入山庄。

而万落磊一听那声音,虽不解其意,但不好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果然,有人回报,那林家百人,反了。万落磊一惊。他原是要杀了这些人,但先前忌惮林家,林家覆灭后他怕动了这一百人逼急林若依,若林若依什么都不顾的走了,他拿什么威胁林止寒。因此迟迟没有动手。今夜,他原怕这些人坏事,先在饭菜里加了迷药。可是为什么?

他哪里料到,还有赵宇。林若依嫁给万落磊五年。见万落磊行事,如何不了解他。她料定万落磊会对那一百人下手。所以在小厮给她送晚饭的时候,打晕他,绑好。再由赵宇假冒小厮行事。赵宇依着林若依告诉他的路线,很快找到软禁着那些人的地方。同样对付了送饭的人之后与林家的人联系上了。毕竟,今晚行动也要提前通知他们。

心思尚未回转,独孤离与林止寒就落在了他面前。独孤离放下林止寒,自己自然是站到林止寒的斜后方。万落磊看着独孤离,眼中隐隐有恨。自己千般策划,万般布置,眼看就要到手,没想到最后竟会半路杀出个独孤离救走林止寒。让自己功败垂成。

而独孤离第一眼却只看到站在一边的黑无常与独臂妖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二人在江湖百晓生的高手排行榜也不过在八九位。但因为其心狠手辣,手段又阴险下作。杀人最多又防不胜防,江湖中人倒比忌惮别人更忌惮他们。这也是先前那青衣男子隐忍的原因。放在平时独孤离也未必惧他们,只是现在……,他看着林止寒。不动声色的向前两步,侧着身子就将林止寒半个身体藏在身后。林止寒虽不认识这些人,见独孤离如此,也猜到今夜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不过独孤离的个性既是如此逆境也不肯服输,只笑道,“我独孤离是何德何能,竟能惊动你们这位。”

要知道杀手规矩向来是收钱杀人。黑无常的价码已经很高了。而独孤离又是被下了江湖追杀令,人人都可以得而诛之,且如今又身受重伤。实在没必要再花重金请黑无常出手。没人出钱,按理,黑无常是不会出手的。而独臂妖道也已是不常在江湖走动,不太理江湖事了。所以独孤离也没料到他们会在这。独孤离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和他们结仇。让他们非杀自己不可啊。

黑无常依旧是冷冷。只有独臂妖道点下头算打过招呼,然后缓缓道,“若单是你自然也惊动不了我。”

独孤离皱眉,这么说是为了林止寒吗?他回身看向林止寒,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而林止寒无辜耸肩,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从头到尾,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家破人亡,被人追杀,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独臂妖道看着独孤离的眼神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接着道,“当然,单凭林止寒也是未必请的动我,但你们在一起就……”

他还要说什么,就被万落磊打断。“不必与他们说这么多,他们是在拖延时间。直接抓住他们就是了。”此时万落磊断定林止寒还不知道那东西的秘密,再说下去,恐怕就要泄露,因此急忙打断。

那紫衣女子也是觉得这样太罗嗦,也催到,“大家一起动手杀了独孤离就完了,何必和他废话。”

独孤离闻声瞥了那女子一眼,认出她是苍梧的人。去苍梧挑战虽有些年了,但那女子当时站在最前面不说,还不自量力要来教训自己,想不记住也难呐。而女子旁边的青衣男子却是倍感头疼,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同道中人。她怎么不自己冲上去,被杀了算了。他们讲话别说是那紫衣女子,就是苍梧掌门来了,恐怕也未必敢插嘴。没有那个实力啊。难不成人家反倒要听你的。

他轻轻拉了拉那女子衣袖,示意她安静,那女子却只觉他多事。此刻独孤离也注意到那男子了。是嵩山的,独孤离也不记得名字了。只是去嵩山的时候,记得这人是站在掌门身边的,想必也是嵩山弟子中的翘楚,独孤离当时对他的感觉就是,这个人,最是沉稳,有朝一日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独孤离苦笑,为了他们还真是,正邪合作,老少出动。

气氛剑拔弩张,已经是一触即发了。林止寒此时突然向前一步,脱离独孤离的保护,拱手,“各位前辈在此说话,原不是我这个后生晚辈该过问的。只是,如今独孤离即与我结盟,便是我的人,谁要动他,我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总该相信,不管你们要的是什么,只要你们杀了独孤离,我宁死也不会交给你们的。”

独孤离原本听到说自己是林止寒的人还想反驳,但听到后来就感动了,即使知道林止寒如此只是为了有人保护自己。何况白天的时候林止寒也那么给他面子,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万落磊听完林止寒的话冷哼,“你不要忘了,你姐姐还在我手里,你若不给我,我必取你姐姐性命。”

“你是知道我姐姐的,她最讨厌被要挟,又刚烈。若你用她要挟我,她必自杀。而她在林家众人心目中地位仅次于我爹。她要出事,那一百人就不只是逃跑这么简单,必是要以死相拼。到时只怕你万家也要费一番功夫。”

“你认为他们能逃得掉吗?”万落磊不屑反问。

“我林家的人或许其他还其次,逃跑的本事却还是有的。这也不怕丢人。”林止寒说的是事实,林剑锋一直信奉逃跑是江湖人生存的第一要诀。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谁敢说自己就能百战百胜,从不需要逃走。所以林家子弟学的第一样就是逃跑。赵宇他们能逃出来找林若依便是明证。那晚只是因为要保护林家,林家子弟不能逃走罢了。

但林止寒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此来是为了弄乱万剑山庄帮助林家人逃走。如今万剑山庄的确乱了。但是,如今救火的人都是埋伏要捉拿独孤离和林止寒的。虽然自己轻松了,但却没有减轻那些人的压力。

万落磊,他还是那么理智。既是此刻,他依旧没忘记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他自信有他们五个人就足够对付独孤离和林止寒。那一百人,他还是不想放过。看来只好委屈独孤离了。她突然转向独孤离道,“拜托了。”说完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万落磊以为林止寒要逃,刚要去追。没想到独孤离突然发难,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