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结局还是开始(四)

当那个小小的生命被护士急匆匆的抱着从韩希眼前经过的时候,他却没有一丝的反应,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从病房里推出来的蒙着一张大大的白床单的车。

韩希揭开床单的一角,看到秦一篮安静苍白的脸庞上仿佛镀了一层宁静的光,长长的睫毛轻轻的覆在微闭的眼睛上,如熟睡一般。

韩希用手捋了一下秦一篮的头发,俯身吻着她的脸庞,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秦一蓝凌乱的发丝上。看着她安静的面庞,他怎样也不相信她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的世界。他把她凌乱的发一丝一丝的捋好,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一篮,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去,还有我们的宝宝。一篮,你为什么不说话,是累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一定是累了,好,我抱你,我们一起回家”

看着韩希真的伸手去抱秦一蓝,苏妍的泪不住的落下,她拉着韩希说:“韩希,你别这样,一篮已经,已经离开了……你就让她安息吧……”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韩希一把甩了苏妍的手,眼神凶狠的看着苏妍说:“你胡说,一篮不会死的。你胡说。”韩希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苏妍,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是不是妒忌她?啊?你是不是妒忌她?你一定是嫉妒她,你嫉妒她嫁给了我,才这样说的。是不是?”看着苏妍不停的摇头,韩希站起来拽着医生问:“医生,她是胡说的,对吧?一蓝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我要带她回家,我要带她回家,你告诉我一篮没有死,没有死。”

那个医生看着语无伦次的韩希,眼神里满是同情,他对韩希摇了摇头,说:“节哀吧。”

“你胡说,你们都是胡说的。”韩希用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头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为什么要说一蓝死了,为什么要这样诅咒她?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秦一篮的孩子被抱去抢救,看着她被推出来,看着韩希伤心欲绝的样子,苏妍伏在胡海歌的肩头不住的哭泣。对韩希,她曾经是深爱的,看着昔日的爱人现在所经受的一切疼痛,她又何尝不难过?何况这个离去的女人还是自己曾经的挚友,是一个刚刚降临的小生命的母亲,她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在自己腹中成长了十个月的孩子,就这样离去了。

胡海歌此刻也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伤心的男人就是韩希,所以他明白苏妍的感受和心情,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苏妍,只好任由她的眼泪横飞,也许这样的时刻只有眼泪才可以化解她心底的悲痛。

林佳玉哭着跑了过来,眼前的一幕制止住了她焦急的脚步:哭泣的苏妍,紧紧抱着苏妍的胡海歌,神色凄凉悲伤的韩希,还有那一抹刺目的白色。她慢慢的走向那抹象征生命结束的颜色,当她的眼睛刚刚触碰到秦一篮那瘦弱,苍白,安静的面庞时,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呜呜的哭了。和她一起赶来的何意走过来,抱住了她。

林佳玉盈盈的眼泪不断的落下来,她靠着何意,自顾自的说:“她前些天还打电话给我,约我去拜佛,说是要为韩希和孩子祈福的。”说着眼睛看向秦一蓝,泪水又一次冲出眼眶。

何意看着伤心的林佳玉,像胡海歌安慰不了苏妍一样安慰不了她。此刻,对林佳玉和苏妍来说,什么样的安慰都是无力的,什么样的安慰都无法平复她们对秦一篮离去的悲痛。她们三个从上大学起就一直在一起,直到秦一篮嫁给了韩希,苏妍都没有真正的怨过她,只是她还没有做好面对秦一篮的准备,还有韩希。在死亡面前,她们才又回到了过去,但是,曾经的人呢?

韩希就这样一直痴痴的看着秦一篮,似乎旁边所有的人,所有的哭喊都与他无关,甚至连他妈妈哭喊着进来也不曾看到。护士要推走秦一篮的时候,他只是死死的拽着车,什么也不说,就是死死的拽着。苏妍过来拉他,他突然抱着苏妍哭了,还是什么也不说,就只是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苏妍就这样抱着韩希,看着躺有秦一篮的那张床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的泪顷刻间便是满面,她在心里对秦一篮说:“一篮,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你曾经来过,你有过快乐,也有过悲伤,有过你爱的人,也有过爱你的人,你真实的存在过。现在,即使你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你走过的痕迹,那就是你生命的延续体——那个你曾经很疼爱恨疼爱的小生命,你的儿子。所以,你没有悲伤的理由,所以你在另一个世界要开心快乐的看着他长大。”

孩子,还没有人去看一眼那个一见到光亮就失去了妈妈的孩子。相比较懂得了疼痛再经历失去的人,他应该算是幸运的,至少他不用体会彻骨的悲痛;他又是多么的不幸,这一生,他都再也看不到他最亲的人。

想到孩子,苏妍轻轻的在韩希的耳边说:“韩希,去看看你和一篮的孩子吧,我们都还不曾看过他。”

听到孩子,韩希眼神中掠过一丝希望,他点了点头。

当那个小小的生命被护士抱着,隔着一层玻璃与韩希相见的时候,韩希本能的伸手想要去抱他,却被玻璃阻了回来,他只能一只手撑在玻璃上,隔空远远的看着这个皱皱的,粉嫩的小生命。看着他紧闭双眼熟睡的样子,他的眼泪又一次落下,这是他与秦一篮共同的孩子,是他们爱的见证。看到这个孩子,曾经一幕幕的情景出现在了眼前,这一幕幕里最多的是对孩子的爱,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他们曾经那么渴望这个生命的到来,可是现在,孩子来了,那个要在自己生命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的人却离去了。想到这些,韩希不知道曾经的梦想对于他是否还有意义,也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以后的岁月。

当护士抱着孩子转身,韩希还在沉浸在他和秦一篮的梦境中。他转身直勾勾的看着苏妍,脸上绽放出像孩子般灿烂的笑容。他拉着苏妍的手说:“一篮,你看到我们的宝宝了吗?他好漂亮,像你一样,你不是说等他学会走路了,我们要一边一个拉着他去游乐园的吗,我们还要一起陪他长大,看他上学,看他成家立业。你还记得你说的吗?你说,世界上再没有比养大一个孩子更伟大的工作了。所以你辞了工作,只为了我们的宝宝。一篮,你看到我们的宝宝了吗?”

看着韩希突然出现的变故,苏妍的泪不停的落下来,直落到韩希拉她的手上,她抱着韩希说:“我看到了,宝宝很漂亮,他一定会快乐的长大,因为他有一个最伟大的妈妈,还有一个爱他的爸爸。”旁边的林佳玉和韩希的妈妈听到苏妍的话,都在不停的哭泣。

韩希就这样被苏妍抱着,睡在了她的怀里,胡海歌和何意帮着把他送回了病房。一天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他是真的累了。

胡海歌看着疲惫不堪的苏妍,心疼不已。他很想说‘你回去休息一下吧’,可是看到苏妍担忧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说。

在病房走廊的座椅上,苏妍疲惫的靠在胡海歌的怀里睡着了,看着苏妍睡着了都皱着的眉头,胡海歌心疼的为她捋了一下。

林佳玉和何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林佳玉本来想问一下事情发生的过程,可是看着疲惫的苏妍,还是没有问。她靠在椅子靠背上,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秦一篮的面容。何意也是呆呆的坐着,偶尔会看一眼胡海歌怀里的苏妍,看到苏妍躺在胡海歌的怀里,他心里难受不已,不时泛起一股股的酸。

韩希的妈妈此刻从病房出来,肿胀着双眼对他们说:“你们都先回去吧,都累一天了。今天谢谢你们了。”

“阿姨,韩希没事吧?”苏妍听到韩希妈妈的声音就醒了。

“他睡着了,应该没什么事,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胡海歌说:“阿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就说。”

韩希妈妈擦了一把眼泪说:“嗯,谢谢你们了。你们都回去休息一下吧,都挺忙的,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蓝的好朋友,一蓝就这样走了,我们最后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林佳玉说着又落下了眼泪。

胡海歌看着林佳玉好苏妍说:“你们这样阿姨又要伤心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阿姨也歇一下。”

苏妍从病房的窗户上看了一眼熟睡的韩希,和林佳玉,胡海歌,何意一起出来了。

当他们四个从医院里出来重新见到阳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没有变,生活还得继续。看着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谁又知道它们的背后是悲伤还是欢悦?生活就是如此的残酷,未来永远都是未知的。对于他们来说,一天的时间就历经了“生”与“死”的双重体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