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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糖骑士》
文/时隐
晋江文学网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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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墙壁上挂着的老式钟表不知疲倦地低声哼唱。
女孩儿懒洋洋地从收银台后面抬起头,看了眼时间,展开两条细细的手臂,配合着浑圆的唇形,伸了个绵长舒适的懒腰。在倦意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嘴巴里的哈欠也正巧光荣闭幕。
“阿婆,我要回去了,明天早晨还有一节专业课。”
景纯随手将抽屉里的课本与文具袋丢进背包,甩上肩,单手支撑着桌面一个纵身,娇小的身躯凌空轻盈地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地。
“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带早餐!”
杂物间传来老人低哑的嘱咐,她胡乱应了声,从零星的甜品架上抓起最后一盒炭烤曲奇饼,三步并两步地跑出甜品店。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还下着细密的小雨。
相邻的店面都差不多关了门,只有尽头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在顽强挣扎。
景纯左右瞧了瞧,没有看到计程车,便打算走到巷口解锁一辆共享单车骑回家。
从甜品店到巷口这段距离,不算太远,她走过无数次,所以根本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条烂熟于心的路,居然会在如此平凡的夜晚,第一次令她发生意外。
有只冰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景纯脑袋一片空白。
刚才发生的一切快如闪电,就在她即将转过那个被黑暗笼罩的拐角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黑影,干脆利落地将她拖进了后方的施工区。电光火石间,无数少女被残害的新闻从脑海里飞驰而过,景纯下意识开始反抗,将能想到的所有擒拿手都试了一遍,可身后的人似乎早就猜到她要做什么,在她动作前,照单全收。
心脏狂跳,就在她以为今晚凶多吉少之时,身后的人忽然松了力道,堵住她口鼻的手掌重重落了下去。
她猛地转身,救命的命字还卡在喉咙里,却在看清他模样的那一刻,噤了声。
黯淡的光线里,依稀可见男人留着精练的黑短发,五官深邃硬朗,穿着一身纯黑西装,而里面的白衬衣却有一半是红色的。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倒抽了口凉气。
男人身形摇晃,头顶细密的雨丝将他淋得湿透,也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森森的冷气。
她抖着手,试图去搀扶他,还没碰到,男人的身体忽然朝她的方向倒去,虚弱无力地撞上她,两个人一起向后趔趄了几步,他的额头抵在她肩窝,贴着她的身体缓缓滑了下去,倒在湿漉漉的地面。
“喂!快醒醒,醒一醒啊!”
…………
由于最近的医院都需要打车才能赶到,景纯怕他失血过多,又担心带回店里会吓到阿婆,只得将这陌生男人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还好她是护理专业的,处理这种刀伤没有太大问题,只不过他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且都很深,不由得令她有些后怕。
报警,或不报警,这是一个问题。
虽然以这男人目前的状况,的确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但这些伤一看就知道不寻常,要是因此招惹了麻烦,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犹豫间,景纯已经将伤口全都消毒,包了纱布。
一抬头,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男人灼亮的目光攥着她的眼球,离得这样近,光线又充足,景纯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好看,眉宇间尽显英气沉稳,和学校里那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们完全不一样。
她赧然地嗯了一下,抱着药箱要逃,却没注意到身后茶几上还摆放着刚才剪纱布的剪刀,险些划到胳膊。
男人长臂及时探过来,握住她细软的腰,轻轻一收,带她远离了“凶器”。
“谢……谢谢你。”
景纯脸颊烧红,咬着嘴唇。
男人:“?”
听不懂?
难道不是中国人?
景纯:“ありがとう。”
男人:“?”
景纯:“Merci。”
男人:“?”
景纯:“Thankyou!”
男人:“……”
连道谢都不会,真是麻烦。
景纯心觉奇怪,难道说,他是个……聋哑人?
正当她纠结该如何处理眼前这棘手的情况时,男人温热的大掌蓦地捧住她后脑,毫不犹豫地将彼此的脸庞拉近,拉近……
柔软的唇瓣相贴,似有电流划过,在景纯脑中噼里啪啦地炸响。
???
!!!
#@!#¥%……&*
一吻终了,蜻蜓点水。
“谢谢你,救我。”男人薄唇翕动,音色干净微沉,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眼底浮出一层笑意,“沈烬南。以后记得,谢人就要有谢人的样子。”
此时此刻,一万只羊驼从景纯脑海里奔腾而过。
她现在需要冷静,绝对的冷静。首先,是自己救了他的命,就算要感谢,也得是他先感谢自己才对。另外,她活了二十年之久,头一回听说感谢是需要献吻的。
哦,不对,刚才那不是献吻,而是强吻。
“你,凭什么随便吻我?经过我同意了吗?再说了,要感谢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你?”
强烈的控诉,声音却一丝底气都没有,景纯恨自己偏偏在这种时候不争气。
“嗯?”
沈烬南挑眉,先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有些无奈似的,重复了一分钟前的行为。
细微的电流在两人唇齿间传递,景纯彻底傻掉了。
“这一次算我的,满意?”
男人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一副轻车熟路老司机的模样,这让景纯有片刻的恍惚,难道她是遇上了专门用这种伎俩占女孩子便宜的变态大叔?
“你……你……”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眶红彤彤的,指着沈烬南的脸气昏了头,“臭不要脸,哼!”
转身,落荒而逃。
沈烬南望着那道清瘦又委屈的背影,好笑地勾起唇角,缓缓摇了摇头,直到确定那小姑娘短时间不会再过来后,才收敛起了笑容,拧紧眉头查看伤口。
他是到中国执行任务的。
早在五年前,沈烬南便从部队退役,因为身体素质过硬,索性做了雇佣兵,偶尔也会担任一些政要人物的保镖。这次任务是和搭档一起行动,却不知为何提前走漏了风声,他不慎落单,连中数刀,一路跌跌撞撞躲藏到这里,如果不是刚才的丫头及时出现,恐怕他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沈烬南微微一笑,随手扯过了扔在地面不远处的粉色书包,打开,翻了翻里面的课本,默默记下了女孩儿的名字和学校。
这边,景纯躲在洗手间里抓耳挠腮。
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初吻会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而且还是两次。
拜托,她可是下定决心要将初吻献给自己的青梅竹马卫钦,怎么可以这样!
心里将外面叫沈烬南的那个家伙大卸八块,还顺带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整理好情绪,景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去,才发现沙发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吱悠悠响,雨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房间里,除了沙发边缘沾着的几滴血迹外,一切都仿佛在告诉她,那男人从未出现过。
景纯眉头微蹙,须臾间,竟觉得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
梦里有个俊朗英气的男人,他血染满衣倒在自己怀中,冰凉的雨水湿透两人的衣衫,彼此的体温若有似无地纠缠。他的唇很凉,很软,吻上去,像一抹电流划过心房,有种从未体会过的情愫。
很快,梦断人醒。
沙发角落里,景纯摸出了一只银灰色的打火机,没有牌子,只刻着一团奇怪的花纹。
她出神地瞧着,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啪嗒啪嗒,火机盖子的开合声清脆悦耳。
某个瞬间,有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自她唇边漾起。
随即,红了脸。
…………
那晚的奇遇不过是景纯平静生活里偶然泛起的水花,一个多月过去,学校的课业与阿婆的甜品店让她逐渐淡忘了这件事,以及那个霸道又不可理喻的男人。
偶尔的偶尔,她还会想一想,他的伤是不是已经痊愈。
那晚一直在下雨,他有没有找到落脚之处。
沈烬南。
很好听的名字,和他的长相也很相配。
她还是坚持每隔三天就和远在国外的卫钦通一次电话,聊聊家常,还有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不过景纯并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给任何人,没有什么理由,就是不希望除了她和那男人,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日子就这么过着,日复一日。
这天,思政老师刚刚布置完这节课的作业,还没来得及喊下课,靠窗边坐着的那排女生就已经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边说还边用手指戳着窗户玻璃。
“快看快看,那男的好帅啊,还有他旁边的机车。”
“这可不像是咱们学校的人,否则以这种长相,早就风靡全校了。”
“那他是谁呀?你们快去问问,我想认识一下。”
越来越多的女孩子围了过去。
如此壮观的景象,景纯自然也不会放过,牵着闺蜜林纤的手,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定睛。
眯眼。
五雷轰顶。
沈烬南,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