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沈烬南单手夹着头盔,黑衫休闲裤,倚靠在那辆拉风惹眼的机车车身,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一眼就捕捉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冲着教室的窗口缓缓抬起手臂,扭转,勾了勾修长的指头。
教室里瞬间炸锅。
“天呐,他在叫我!”
“想多了吧你,明明是叫我。”
“哎呀你们别挤,快给我让路,我要出去!”
乱哄哄,和早晨七点钟的菜市场里,大妈们你推我搡的景象势均力敌。
景纯心无旁骛地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去,或不去,这又是一个问题。
不过很显然,沈烬南并不打算给她权衡的机会。
他将头盔挂上机车扶手,单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沉步走过去,在窗口前停下。
女生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沈烬南抿唇,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摸着自己的下巴,忽然轻笑了声,倾身,敲了敲窗户玻璃。
“你,出来。”
他冲景纯做出口型。
即便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景纯也感受得到,在他脸庞的坏笑之下,揣着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
果然,周围的视线齐刷刷射向她,怨恨嫉妒一览无余。
“偏、不!”
她回以漂亮的反击,扬了扬下巴。
他以为自己很帅很酷,就可以随便命令她吗?太天真了。
然而很快,沈烬南就让她深刻明白了,到底谁才是天真的那一个。
“打扰,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挺拔的身躯斜靠在教室门前,还是那副令万千少女失了魂的玩世不恭,很显然,这一招对任何女性都十分受用。思政老师还没结婚,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景纯:“?”
拿到通行证,沈烬南大步走进教室,不由分说抓起了景纯的手,像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拎向门外。
景纯大惊失色,委屈地看着思政老师,求助。
女人这才找到理智,毕竟这里是课堂,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被一个男人拖走呢?
“咳……那个,你是景纯同学的什么人?”
对对对,就是这样,老师你快阻止他啊。
沈烬南顿了一下,扬唇,脸不红心不跳,沉着冷静回答她:“小叔叔。”
“好了,你可以带她走了。”
景纯,卒。
周围怨恨嫉妒的视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替换成了羡慕与狡黠,景纯甚至从思政老师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令她毛骨悚然的暗示。
她扬起无辜的小脸,狠狠瞪了眼身后的罪魁祸首。
沈烬南身心舒畅,拎着蔫下去的小野猫,阔步离开。
午后的校园里到处弥漫着慵懒气息,柔和的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投射而来,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形状。
景纯百无聊赖听着鸟叫,赌气站在男人面前,垂着头,抠手指。
一根。
两根。
三根。
当抠到第七根的时候,沈烬南终于失去耐心,右手的中指顶住大拇指,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照着她光洁的脑门弹了一下。
“嘶……”
捂额头,皱眉毛,好疼。
“干嘛呀你,很痛的。”
景纯没好气剜他一眼,复又想起什么,捏着嗓子字正腔圆唤他一声。
“小,叔,叔!”
沈烬南冁然而笑,低着头,脚尖轻轻蹭着青灰色的地砖:“手指头那么好玩?”
景纯撇嘴:“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咯?”
沈烬南莞尔:“侄女犯傻,当叔的也跟着一起,那怎么行?”
他还真是打蛇随棍上,这就拿自己当长辈了。
虽然这个点儿,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但毕竟是学校,免不了被无课的和逃课的祖国花朵瞄到,沈烬南的模样与装备都太扎眼,景纯很想快点结束这场谈话。
“你找我,要干嘛?”
“要。”
“……能正经点儿吗,小叔叔?”
沈烬南痞子似的,坏笑。
“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胆子还挺大,敢在晚上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
景纯觉得这发展似乎哪里不太对。
“等等,是我救了你,没错吧?合着我那晚就该拍拍屁股走人,放着你失血过多而亡?”
沈烬南扬唇。
“你试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景纯哼了声,余光偷瞄一眼。
“你的伤……好了?”
沈烬南揉了把头顶的短发,单腿潇洒地跨上机车,扶正车身,回头。
“死不了。今天还有课吗?”
“没。”
“那上车。”
景纯后撤一步,警惕:“去哪儿?”
“上来,别废话。”
坚实的手臂在光阳下泛着蜜色光泽,揽过女孩儿柔软的腰肢,掳到机车上。
沈烬南随手将头盔扣上她脑袋,脚尖勾起支撑杆,发动。
“扣紧带子,那头盔很贵的,丢了要打屁股。”
她鼓起小嘴,胡乱抓着安全扣摆弄,还没准备好,拉风的机车便如一支离弦之箭飞驰而过,留下一串野兽般的轰鸣。
景纯向来胆弱,几乎没做过这种在自己看来,该被划为“越格”的事。
他们不过一面之缘,虽说自己救过这男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底细她一概不清楚,就目前所看到的,至少他不是个正经工作者。
什么工作会受那么重的伤?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饶是他将车开得飞快,还有谜一般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景纯攥着男人腰间的衣服,将脑袋埋得极深,两只黑亮的眼睛盯着他后颈的那块儿疤痕出神。耳朵里,呼呼作响的风声鼓动耳膜,两侧的街景连成一条虚幻的光带。
她想,如果现在是晚上,应该更好看。
“你多大了?”
男人磁性的声音被汹涌的风声吹得断断续续,景纯抬头,看到他的头发被吹地竖立起来,根根挺拔。
伸手,揪一揪。
好硬。
“你管我多大呀。”
沈烬南晃了下脑袋,抽回一条手臂,单手扶稳车身,用力捏了捏搭在自己腰间的小手。
“再揪,扔你下去哦。回答我的问题。”
景纯飞快将手背后,哼唧一声。
“二十岁。”
“学什么的?”
“护理。”
“三围多少?”
“……”
沈烬南坏笑,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身后那张揪成包子一样的小脸有多可爱。
她发誓,要是再和他讲一句话,自己就是只猪。
“想不想知道我多少岁?”
“想!”
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就将自己变成了一只佩奇。
沈烬南忍俊不禁,将机车开上一段蜿蜒的山路,找了处视野好又空旷的平地熄火,斜斜地跨坐在车身上,一脚踩着踏板,一脚撑在地面,动作潇洒又不失优雅。
景纯跳下去,摘掉头盔,飞速整理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等不及,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
“说呀,多少岁?”
她倒要看看,敢自称是自己小叔叔的人,到底配不配。
沈烬南不慌不忙点了根烟,忽地反应过来,又给掐灭了。
“忘了,你未成年。”
未成年?
谁?
景纯一脸蒙圈。
“我二十岁了,早成年了。”
“在我眼里你还嫩着。”
沈烬南好笑地摇摇头,两根指头捏着烟头,发力一推,半截烟精准无误地飞进了前方的垃圾桶里。
“我也不清楚自己多大。”
“嘁,少骗人了。”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年纪都不知道,“你是怕说出来,毁了小叔叔的形象。三十?四十?该不会已经年过半百吧?”
沈烬南狠狠敲了下她脑袋。
“我看上去很老?”
景纯揉着被敲疼的地方,咯咯地磨牙。
“不敢说,当然是很老咯。”
沈烬南从机车上一跃而下,从她手里夺走了头盔,轻轻抛起,头盔稳稳地挂在扶手上,晃啊晃。
他向前踱步,绕过车身走向崖边。
景纯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沈烬南。”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我没有记错吧?”
沈烬南回头,有节奏地闭了两下眼睛,表示赞同。
景纯翘起嘴角,笑得有些殷切:“其实我一直很想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受伤?你的职业很危险吗?”
危险?
沈烬南思忖片刻,觉得的确不算太安全。
“嗯,是有一定危险性的。那天受伤纯属意外,和人打架来着。”
“……”
看吧,看吧!
她就说,这男人一定不是做正经事的,自己得和这种人保持距离才行。
景纯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后撤半步:“那你应该是……被打的那个?沈……小叔叔,我忽然记起下午要去图书馆还书,能麻烦你现在送我回去吗?”
沈烬南挑眉,眼珠子斜靠。
“怕了?”
摇头。
“还撒谎?”
再次摇头。
“那是什么?”
“我妈说过,不能和打架斗殴的坏人交朋友。”
天真无邪,有骨气。
“那你妈有没有说过,不能随便和坏叔叔接吻?”
景纯小脸一沉。
提起这个她就生气,那天是念在他受伤,才不和他计较,可现在不一样。
“如果你是来找我说这个的,那不必了,当时你受伤脑袋混乱,我能理解,但如果继续这个话题,我就认为你是在故意骚扰。”
转身,甩开手臂,阔步往回走。
沈烬南失笑。
得,玩笑开过火,惹小丫头生气了。
“站住。”
他伸手扯住景纯的上衣帽子,拎猫儿似的抓她回来,打开机车储物箱,翻了翻,拿出一只透明小罐子。
“这个给你。”
景纯从他手中接过,怔怔地抬起头,抿唇。
“为什么送我曲奇饼?”
沈烬南四十五度仰视天空,搔了搔一头坚硬的短发,假装看风景。
“那晚弄脏了你的那盒……我尝过,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