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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纯很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虽然卫钦并无恶意。

一路,两人都很有默契得没再开口,卫钦始终跟在她斜后方,像名守护公主的骑士。

正月十五过去后,年味儿逐渐淡去,街道上起早贪黑的工作狂们开始多了起来,景纯在前方走得很吃力,时不时地就要回头看他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要这样一直跟着我吗?”

卫钦也停下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

景纯表情十分为难:“可我不喜欢这样。”

“没关系,我不会打扰你,你想去哪儿,想干什么,都可以,当然我不允许你见沈烬南,这是唯一的要求。”

景纯蹙眉,两条好看的细眉揪了起来,气道:“卫钦,你没有权利要求我的。”

他并不理睬她的抵触情绪,只坚持自己的想法:“有没有权利无所谓,我就是要这么做,除非你说,为了沈烬南,你可以不惜对我做任何事,包括从此成为陌生人,甚至,你希望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卫钦!”她陡然张大眼睛,气得两手发抖,“你明知道我做不出那种事,你明知道!”

“所以你得接受现实。”卫钦毅然决然地走上前,牵起她的手,用力握进掌心,“现在我要追你,景纯,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就当是那些年我对你照顾有加的回报吧。”

他牵着她向前走,景纯愣了一瞬,立刻挣扎起来。

“我不要,卫钦,你别让我对曾经那段时光失望好不好?”

卫钦没有松手,忽然一个发力,将她整个拽进了怀中,用力抱住。

“我只要一个机会,算我求你,行吗?”他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央求,“给我个机会吧。”

景纯无计可施地任由他摆布,除了警告和质问,她再也想不出可以让他死心的办法,于是她意识到,曾经以为任何事都非常单纯的那个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迷失了,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那个为自己跑前跑后又倍加照顾的男生,早就让她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要么是出于利益,要么是出于感情。

她心有所属,却同时力不从心。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自己更坏的女孩子了吧。

…………

卫钦不允许景纯见沈烬南,但林纤自然是可以随便见的。

本是寒假期间,林纤在家里窝着大吃大喝,不想出门,却耐不住景纯的一再邀请,只好收拾一番从床上爬起来赴约。

林纤以为她是邀请自己去逛街购物,没想到,景纯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之前她们一起去的那个酒吧,简直让林纤大吃一惊。不过好在是下午,又刚过了新年,酒吧里冷冷清清的,播放着柔和的乐调,倒有种到了茶社的错觉。

景纯先到,给两人各点了一杯酒精浓度很高的饮品,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时不时地伸头往门口的方向眺望。

很快,林纤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哎,你这……”她瞪着桌子上的两倍高浓度,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来,“出息了啊,我的纯,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喝这种酒了?跟你家沈烬南学的?”

景纯笑了笑,没搭话,示意她坐下。

林纤心觉奇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在她对面坐定,思忖片刻后,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看你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受谁欺负了?”

景纯憋着嘴,满脸的黯然神伤。

“卫钦。”

“昂?”林纤没听懂,又问了一遍,“谁?”

“卫钦。”

“不可能。”她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谁会欺负你,卫钦绝对不会,拜托,我又不是傻子,卫钦怎么可能欺负你?说,他怎么欺负你了,是打了你一顿,还是怎么着?”

景纯捂着脸,声音十分痛苦:“林纤,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她一边哀叹,一边讲事情和盘托出,听得林纤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卫钦真那么说?这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他不像是会说那种话,做那种事的人啊,我一直觉得他特别温和,每时每刻都恨不得围着你转,把你捧在手心里,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其实我很早就特别羡慕你的……”

景纯在林纤面前藏不住情绪,她需要发泄,而林纤就是她最忠实的听众,还顺带扮演了军师的角色,为她出谋划策。

然而这回,她的军师有些力不从心了。

“林纤,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要和他从此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吗?还是说,我尽全力躲着他比较好?”

林纤抓抓头发,有些为难:“这个……我还真没什么经验之谈,毕竟我也没怎么好好谈过恋爱,所以……可能没办法帮到你,不过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和他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聊一聊比较好,毕竟这世上,沈烬南只有一个,而卫钦也只有一个。”

景纯有所顿悟,点点头,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呼……好!事不宜迟,这两天我准备准备,就和他严肃地聊一次,事情成败与否,就看我的临场发挥了!”

“好!来,干杯!”

林纤气势滂沱地为她打气,两人又接连要了好几杯高浓度,直到景纯脸色惨白着叫停后,方才罢休。

傍晚的时候,两人勾肩搭背地从酒吧出来,林纤酒量算好的,所以不怎么难受,但景纯就不行了,头一回这么放肆,脑袋早就晕得不知道去了哪里,林纤不放心,只好先随便找了家街边摊,要了两份炒年糕和煮丸子,陪着她醒酒。

东西很快端上了桌,景纯捏着一根竹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便利盒里冒着白气的煮丸子,扎起来,放下去,又扎起来,又放下去,来来回回好几遍,看得林纤哭笑不得。

“喂,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我吃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来抢,景纯连忙用胳膊将自己的煮丸子圈进怀中,瓮声瓮气地教训她:“走开走开,臭强盗!”

林纤无奈扶额。

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丸子没抢到,反而别说强盗。

景纯晃晃悠悠地凑到便利盒前,使劲吸鼻子,然后挤出一个特别委屈的表情:“这个,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家的味道。”

林纤清楚一些过往,所以听到她这么说,不免唏嘘,索性拽她起来,一路找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家老牌煮丸子,也就是景纯患厌食症期间,卫钦经常买给她吃的那家。

“老板,来一份。”

“好嘞!”

林纤从老板手中接过,扎了一个最大的丸子,对景纯说:“啊……”

景纯乖乖张口,牙齿咬着一块儿丸子肉,轻轻一撕,就吃到了嘴里,刚嚼了没两下,就皱起了眉头。

“唔……怎么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呢?不香了。”

林纤叹口气,拍了拍她肩膀:“你看,以前那么喜欢的食物,隔了这么久,最后发现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味,你之所以认定它好吃,大概是因为当时你患了厌食症,所以对食物特别敏感,同时也对提供食物的卫钦特别感激,不过那没办法当作是爱情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想,卫钦他总会明白这些道理。”

一番话,令景纯彻底释怀。

也对,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有愧于卫钦,这是她的心结。恩情和感情永远不能相提并论,他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但无法跨过那道感情的坎儿。

…………

和林纤在公交站分别,景纯搭乘末班车回家,车上的灯光很暗,朦朦胧胧的,令人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公交车已经停了,外面漆黑一片,车厢内空空荡荡,连司机都不见踪影。她觉得奇怪,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四周很陌生,到处都是废弃的老旧单元楼,应该是一片重建区。

“喂,有人吗?喂!”

景纯向远处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只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几声狗吠,令她打了个颤栗。

奇怪,这班公交的终点站应该在甜品店外面的那条正街上才对,怎么会停到这种鬼地方,难道说,司机迷路了?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犹豫了下,慢慢地从半开的车门挤出去,踩在满是泥泞的路面上,夜晚的风有些刺骨,不消几下,就彻底将她的酒给吹醒了,四周没有人烟,景纯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等她反应,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景纯。”

她一愣,蓦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男人。景正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要苍老许多,不是外表,而是给人的一种感觉。

景纯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要干什么?”

景正黎难得对她笑了笑,缓缓伸出手,想要走过来拉住她。

“爸爸想带你去见一见你的亲弟弟,毕竟你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不能就这么六亲不认,对吧?”

景纯不傻,眼下这种情况,任谁都知道非常不对劲,她一个闪身躲过他的手,用力将他推开。

“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我一点儿都没有兴趣,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走了。”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撒腿就跑,却没想到,早有人等候在黑暗中,轻轻松松将她制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