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回孟家时,孟乔的心情还似压着块石头略显沉闷,出来后,心情却畅快不少,看来怼人和看人吃瘪还真是一钟排忧解闷的好方法。
以前钟意如母女俩在孟乔的生命里,就等同于是恶魔般的存在,让她恶心,避之不及,如今,反倒成了一种快乐源泉。
不过孟乔最希望的,还是永远不要和她们再扯上任何的纠葛。
公馆里,陆廷洲还没有回来。
这个结果是在孟乔意料之中的,可心中隐隐的失落,同样也是真实的。
机器人小乔走到她面前,一句“欢迎回家,乔乔”,差点让她鼻尖一酸。
孟家是她真正的家,可是在那儿,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欢迎她的,就算孟霖浩如今口口声声说想让她搬回去,语气真情实感,但他却另有所图。
可是这儿,就能成为她的家了吗?
这同样也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孟乔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浮光掠影,城市中央那一座座高楼大厦,在此刻,却幻化成一盏盏小小的灯光,若隐若现。
那些繁华与喧嚣隐在其中,而她只剩寂静,无边的寂静。
她将手机拿过来,点开陆廷洲的微信头像,指尖在屏幕上抬起落下,一句话斟酌好几遍,最后才终于发出去。
孟:【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握着手机等了几分钟,孟乔终于放弃,把手机放到一旁,拿起今天从孟家找回来的那本画册,手指轻轻抚了抚那陈旧的封面。
虽边角隐约有些泛黄,但整本画册保存得却是十分完整,没有磕磕碰碰和任何褶皱。
翻开微厚的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人物素描。
每一页里神态各不相同,但都是同一个人。
同一双桃花眼。
*
陆宅坐落于淮城的名山景区,环境和沁名公馆相近,依山傍水,芳草萋萋,也是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但比那边更多了几分幽静,最适宜老人家养生。
庭院外站岗的保镖认识陆廷洲的车,恭敬地朝他鞠躬,开门放行。
别墅里灯火通明,陆廷洲几步跨上台阶走到门口,门刚开,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凝重的脸色微微缓和,同时也意识到了——所谓晕倒,不过是老爷子故意耍的‘骗局’。
至于把他骗回来的原因——
陆廷洲把大衣递给佣人,视线掠过坐在沙发旁一个打扮精致,气质活泼开朗的姑娘,心中了然。
陆老爷子正乐呵呵地跟姑娘在聊天,旁边坐着其他几个长辈,还有包括陆斯年在内的几个平辈,听到门口的动静,大家全都看了过来。
“爷爷,大伯,姑姑……”陆廷洲一一叫人,到陆斯年的时候,后者朝姑娘那抬了抬下巴,看好戏的兴味甚浓,顿时让陆廷洲更加头疼了。
陆老爷子看到他,明显更高兴了:“廷洲回来了,快过来,爷爷给你介绍一下。”
“这是你盛叔叔家的女儿,盛喻柔,比你小几岁,今天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特地过来看望我老头子。”他说着,忍不住哼了一声,不满道:“可比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贴心多了,十天半个月的也不见你回来一次。”
盛喻柔跟着露出甜甜的笑容,乖巧叫人:“廷洲哥哥,你好。”
对于所谓的盛叔叔,陆廷洲毫无印象,略一颔首,淡声回了句:“你好。”
他没多看盛喻柔一眼,仿若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态度冷淡,只在看向陆老爷子时,才微皱眉头,露出不悦:“爷爷,下次您要叫我回来,直接说就行,能别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吗?”
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直接叫你你会回来吗?”
陆廷洲理了理袖口,口吻平淡:“当然,但前提是,您不要动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在这一辈里,从小就被养在陆老爷子身边的陆廷洲,两人关系最为亲厚。
对陆廷洲来说,陆老爷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是举足轻重的,所以在听到老爷子晕倒的消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可即便这样,陆廷洲也无法接受他给自己安排相亲,想让他联姻的要求。
上一辈已经有了惨痛教训,他不想,也不愿重蹈覆辙。
陆老爷子一梗,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恼还是尴尬。
他瞥一眼盛喻柔,生怕再掰扯下去这小子会说出什么让人下不了台的话,他太了解陆廷洲了,所以今天晚上才会用昏倒这个借口把他骗回家,不然就他那性格,估计到了门口都有可能直接打道回府。
陆老爷子挥挥手,佯装不耐:“好了好了,既然回来了那就一起吃个饭,你可是有好久都没陪老头子我吃过饭了。”
这是事实,陆廷洲神色微缓,不在与他争辩,走过去扶着他:“我扶您过去。”
盛喻柔立马上道地站起身,走到陆老爷子的另一边,笑着说:“爷爷,我也来扶您。”
陆老爷子左看看右看看,笑得眼睛都没了,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俩一起扶我过去。”
到了餐桌上,佣人给大家各自盛了碗汤,当作饭前开胃。
陆老爷子本想让盛喻柔坐在陆廷洲的旁边,哪知盛喻柔刚落座,陆廷洲忽然叫住一个小表妹:“婷婷,你不是最喜欢坐这个位置吗,过来这边坐。”
小表妹正要拒绝,一触到陆廷洲那略显压迫的眼神,艰难地吞下口水,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谢谢表哥。”
陆廷洲从容地应了声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对面。
陆老爷子气得干瞪眼,只好另辟蹊径:“廷洲,你给小柔夹点菜。”
专心喝汤的陆廷洲不为所动:“您不是从小教导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
盛喻柔适时出声:“爷爷,我可以自己夹的,不用麻烦廷洲哥哥。”
她微微一笑,模样乖巧体贴,陆老爷子心里对她更加喜欢了。
一顿饭吃完,大家刚回到客厅,门口那边传来动静,佣人过去开们,陆青岩和徐静雅一前一后进门,两人手挽着手,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徐静雅歉意道:“爸,不好意思啊,我们临时有点事所以来晚了。”
陆老爷子下意识往陆廷洲那边看去,见他神色无异,才笑着应了句:“没事,你们吃晚饭了没,没吃让人去做。”
陆青岩回道:“我们吃过了,您不用操心。”说完,看向陆廷洲,不满道:“廷洲,看见爸妈你也不打声招呼?”
陆廷洲神色微敛,似没听到,并不接话。
陆青岩眉一皱,就要发脾气,陆老爷子沉声道:“青岩,有客人在。”
盛喻柔笑盈盈地接上话:“叔叔阿姨好,我是盛喻柔。”
陆青岩缓和脸色,“是盛家的姑娘?”
“对。”
陆廷洲站起身,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大衣,对陆老爷子说:“爷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陆斯年也跟着告了别。
陆老爷子点点头:“行,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对了,廷洲啊,小柔一个女孩子没开车,你顺道送送她。”
陆廷洲没说话,直接往外走,盛喻柔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向陆老爷子道完别,立马拿起包包跟上去。
*
出了别墅,两辆车停在花坛旁边,盛喻柔走得太急,结果脚下一崴,整个人失去重心,正巧陆廷洲微微侧身准备上车,躲闪不及,她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许劲远赶紧走上前,帮忙把人扶开。
盛喻柔面色尴尬,“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顿了顿,她又扬起得体的笑容:“我家住在千江花园,麻烦你了廷洲哥哥。”
陆廷洲眉心蹙起,神色不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送你?”
盛喻柔一愣:“刚刚在里面,你不是……”对上他的目光,她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的确没拒绝,但也没答应。
盛喻柔咬住下唇,不愿放弃:“那廷洲哥哥你能顺路送我一程吗?我对这边不太熟悉,也不太敢打车。”
陆廷洲冷淡拒绝,“不能,不顺路。”
正在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陆斯年笑着走了过来,他长相斯文,却又不失领导者的威严,“盛小姐,我作证,廷洲跟你真的不顺路。”
他微微侧身,指向自己的车,“我正好要经过千江花园,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顺道送你一程。”
盛喻柔抬眸看着陆廷洲,见他神色冷淡,心里挣扎几下,还是妥协了:“那谢谢斯年哥哥了。”
陆斯年做了个请的手势,等盛喻柔走远,他回头,笑着朝陆廷洲比了两根手指头。
陆廷洲微一颔首,算是应了。
坐上车,许劲远回头问道:“陆董没事吧?”
陆廷洲揉着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没事。”
许劲远放下心来,见他神色凝重,知趣回头,不再出声打扰。
开到半路时,陆廷洲收到孟乔的微信,他睁开眼,看着屏幕上那句话,似乎都能想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是什么样的,低柔,带着一丝期盼和小心翼翼,不由得,又想到她晚上一个人坐在餐厅里,乖巧安静地等待着自己,时间久了,就会发呆,出神。
她一向喜欢发呆。
不知为何,陆廷洲心里微微有些烦燥,他收起手机,望向窗外,视线一顿,倏然开口:“停车。”
司机连忙踩下刹车,没等许劲远开口询问,他说:“下车,去买束花回来。”
许劲远问:“孟小姐喜欢什么花?”
陆廷洲眸光沉沉地看他,没说话。
许劲远心里一颤,赶紧道:“我去问问店员。”便下车小跑进路边的花店,很快,就捧着一大束娇艳的红色玫瑰花回来了。
似是觉得太俗,陆廷洲眉头轻蹙,但是很快又恢复平静,淡淡吩咐:“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