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穿越

阿拂拧了个帕子,给摊在床上好几天的李树擦了擦脸和手。

李树还是一动不动。

阿拂懂点医术,李树这样儿,说不严重吧,好几天了还不清醒,要说严重,可人呼吸平稳,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她健康多了。

但人就是没有清醒。

再不醒,李树他娘都得满村子宣扬,是她害得李树半死不活的了。

她打六岁被拐子卖到李家沟,给李树她娘买下来做童养媳。李树那年十岁,乖乖的,像个五岁的宝宝,现在六七年过去,李树十七岁了,还是个五岁的宝宝。

小时候,刁氏打她,李树护着她。现在她长大了,熊孩子戏弄李树,阿拂护着李树。

那天他们三一起从镇上回来,天色将晚,阿拂以前都是坐马车,两个铜钱一个人。李树娘贪便宜,非要坐船,三个人五个铜钱。

李树她娘只给了三个:“你看他像个人?树就是个孩子。那孩子不是也不收钱?”

划船的说:“人家闺女才五岁,还坐她娘腿上,也不占地方……”

“我家树可不就跟五岁一样?”

李树他娘硬把李树抱在了腿上,李树嫌不舒服,硌屁股,扭来扭去,半道上把船扭翻了。

幸好一船上青壮多,把人都捞了上来,李树还是头一个上岸的,但上岸以后就没醒过。

大夫来看过,都说人没事,可就是不醒。刁氏怕被李秀才责怪,嘴一秃噜,就说是阿拂贪玩,耽误了时辰,又非要坐船,这才害了李树。

李秀才看了阿拂一眼,当着满村父老的面,没吱声,但那眼神挺怕人的。

要是李树真不醒,李秀才能叫她给李树陪葬去。

阿拂揉了揉眉心,心头盘算着,若是李树真不好了,该怎么脱身。正想着法子,突然听见床上的人吧嗒了一下嘴皮子。

“挖次哟内门?”

“买内米子李树。俺嘟?”

“买内米子江嫣。爱拉五油……”

阿拂瞪圆了眼睛。

李树醒了!

她瞪着眼睛等李树起来,可床上人就跟说梦话一样,一串一串话往外冒,说了些人听不懂的狗话,然后吧嗒吧嗒嘴皮子,翻个身继续睡了。

阿拂:……

难道李树这几天不醒,只是睡着了?

可他叽哩哇啦说什么呢?

而且,树哥怎么怪怪的?

阿拂又等了一会儿,床上的李舒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冷不丁看见对面的小丫头,头往墙上一磕:

“什么玩意儿?”

阿拂默默观察他,没出声。

李舒看阿拂,心想自己不是从六楼掉下去,摔死了吗?还给江嫣做了垫背,也不知道江嫣那臭丫头死了没有……不对,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花布鞋小丫头谁呀?哪来的老古董?

李舒刚要开口,脑子嗡的一下,无数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疼的他抓紧了被褥。

暗中观察的阿拂没有放过一点细节。

片刻,李舒接受完信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邪魅一笑。

原来,他居然穿越了。

原身是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小傻子,面前这个是他从小的童养媳。

李舒头疼如裂,却保持镇定,不想被面前的人看出端倪(?)。

既然上天让他再活一次,那他就要好好活。

可是原身的条件也太差了吧?乡下破地方,亲爹是个秀才,亲娘是个泼妇,还有个豆芽菜一样的童养媳,家里一条老瘸狗,村里有几十亩田地,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算了算了,他就不要太挑剔了。原身傻子,有个溺爱他的娘,有个本土威望还不错的爹,还有个小丫鬟“双儿”,也算穿越男主标配了。

阿拂看他半天一动不动,关切的喊他:“树哥,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喊大夫来。”

李舒:“不用了。”

喊什么大夫,他是穿越,又不是生病。

“现在是什么朝代?皇帝是哪一个?我们这里离京城还有多远?”既然要建功立业,当然要去京城。

阿拂看着他,没答话。

李舒失笑,也是,一个乡下丫头,知道什么?

阿拂跟着笑了笑:“如今国号大衍,今年是仁寿一十二年。”

李舒:“什么玩意儿?”

不是唐宋元明清,是大衍?这特么还是架空的?

李舒学的文科,高三冲刺阶段,正是人生知识储备最丰富的时候。他还不死心,追问了好几个:

“那皇帝姓什么,叫什么名儿?”没准是什么小朝代。

阿拂:“当今国姓为杨,陛下名讳杨集。”

李舒成大字型躺在床上,满心失望。真的架空了。

那他就当不成先知圣贤了。

李舒颓废了一小会,又打起精神。

没关系,凭他穿越者的智慧和才能,不管怎么架空,他都能秒杀这些傻瓜土著,干出一番大事业——不过,好饿啊!

其实李舒醒来的时候,在柔和派和激进派之间琢磨了一下,但这家里,穷秀才、疯婆娘、童养媳组合实在激不起他的危机感。尤其原身还是个傻子,现在他们平白得个像他这么聪明的儿子,不得喜屁颠颠的,怎么可以怀疑他?

这么个乡下地方,他要是连几个蠢货都拿不住,将来怎么大杀四方建功立业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

他现在对这几个乡巴佬怀柔,将来传出去不是惹人笑话?丢了穿越大军的脸?

他脸色瞬息万变,一会儿工夫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幻无穷,最后停在“腹黑”上,倨傲开口:“丫头,给少爷我端碗鸡汤来。”

阿拂慢吞吞的瞧了他一眼,对着李树的眼睛。

李树:“还不快去?”

一个乡下丫头,还能翻了天?

从一开始,他就得站稳了当家人的位置,将来才好继续自己的宏图大业。人生有限,光阴苦短,可不能再呆在这个小村沟里当傻子玩。

他肚子里边空空如也,刚醒来感觉不明显,这会儿饿的抽疼。

“你赶紧去,家里有什么,鸡汤鸡腿大鸡排,随便搞点来吃吃。”

大鸡排?什么玩意儿?

阿拂已经瞧出不对,但面上一点不显,甚至反应神情还有点慢半拍。她这东一眼西一眼,木愣愣,比原来的李树还像个傻子。

李舒更鄙视了。乡下土著,傻上加傻。

“那不成,我不拿。”

李舒:“你反了天了?”

阿拂怼回去:“你反了天了?你忘记这家里谁才是老大?”

李舒气笑了:“我是少爷,你是我的童养媳。”

阿拂白眼翻他:“你是个傻的。”

阿拂眼珠一转:“我是你家买来的,家里活当然都是我干,可你以前叫我干活,都是说,李家沟最漂亮的小仙女阿拂小可爱,请给我拿一碗汤。你要说,你不说我不去。”

凸(艹皿艹)!

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这些个土著小鬼,一个比一个幼稚!他们十三四岁的时候,都知道早恋了,这些古代土著,还玩这些?

李舒饿的不行,怎么凶阿拂就是不动,一定要他这么说。

李舒肚子一抽一抽,浑身无力,连和她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认命了。

李舒嘴皮子艰难的张了张,无限羞耻的开了口:“李家沟最漂亮的小仙女阿拂小可爱,请给我搞点吃的吧!”

这台词……太难堪了!太尴尬了!太羞耻了!

猛男落泪·jpg

阿拂“呆呆”看他,半晌眼珠一轮,“哦”了一声往外走。

一出门,阿拂脸色就变了,摩挲着下巴,确定了,树哥老大不对劲。

落了一次水,人好像更傻了,连这种羞耻的话都说的出口。要不要脸啊?

这人还是那个人,这三天她不错眼守着的,但里头的芯子肯定不是她树哥。

这芯子是个蛮横、坏心,并且十分不要脸的人。总体来说就是又蠢又坏。

鸡汤鸡腿肯定没有,家里的鸡都是刁氏的,别人不敢杀。阿拂打了五个荷包蛋,李舒狼吞虎咽的吃完,舔着嘴巴还要。

阿拂略懂医术:“那不行,你刚醒过来,身体虚,不能吃这么多。”

说完,收了碗就出去。

她蹲在门槛上等刁氏。

李舒也求之不得,小土著出去了,正好安静下来,让他有时间梳理梳理以后的路。

他这一梳理,特别入神,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梦里头英语老师拿着教鞭指着他,凶神恶煞:

“背!你今天背不熟,就别吃饭!”

李舒哇的一声哭出来,开口就是:

“哈罗,买内米子李雷。俺们韩梅梅……”

旁边的窗户口,阿拂站在门口,就露出两只眼睛,跟偷窥的班主任一样,看着李舒边睡边哭,边说鸟语。

刁氏回来的时候,阿拂笑盈盈过来接东西:“干娘,树哥醒了。”

刁氏乐开了花,把手里的两斤猪肉交给阿拂,换成两手把符水捧着:“这老道士还真灵验,隔那么远做了法,符水还没喝哩,人就醒了。”

阿拂伸手指:“嘘——,树哥一口气吃了五个荷包蛋,又睡了。”

刁氏也压低声音:“多吃蛋好,有劲。”

她也学阿拂,眼睛凑到窗户下边,看见儿子大仰八叉睡在床上,睡的很香,就是好像还在说梦话。

梦话还一串一串的。

“……欧,漏!哎额母波椅,哎额母落特给凹……”

刁氏回味了一下:“你哥睡觉还唱歌咧。幺蛾子歌还挺好听。”

阿拂:“……”

这会儿,李舒也被自己的梦吓醒了,扑腾跟条下锅鱼一样跳起来,冷不丁看见刁氏的眼睛,就跟和前世老班的死亡射线对上一样,吓的又瘫了回去。

“树啊,你可算醒了,娘看看,这精神头可真好。来,乖,先把这个给喝了。”

罐子灰扑扑的,里面液体浑浊,还飘着可疑的黑灰,李舒一皱眉,伸手把瓦罐打翻。

符水淋了刁氏一身。

李树乖巧贴心,刁氏突然被这样对待,茫然无措站在原地。

李舒也猜到里边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说,我不是以前那个李树了,以后不要把我当傻子糊弄。”

刁氏一时混乱,只听见最后一句:“树啊,你好了?”

“是好了。不信你考考我,等明天我就去镇上拜个先生用功读书,今年给你考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