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老夫人和周夫人都越发紧张,特别是老夫人,本来是坐着,现在都忍不住下来,站在旁边,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周夫人手腕上。
“大夫,没什么大毛病吧?怎么就要这么许久?”
老御医捋捋胡子,轻飘飘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喜了而已。”
老夫人听到前半段,好险松了口气:“没什么大毛病就好,这就好……什么?!有什么了?”
周夫人也不敢相信,她疑心自己听错了,颤抖着问:“大夫,您说我有喜了?”
大夫点点头:“不错,夫人不是突然觉得困倦,怎么睡也睡不饱,胃口不好,这都是有喜的征兆啊!”
老夫人恨不得喜极而泣,语无伦次:“我真是老糊涂了,这明明就是害喜,居然都没想到。我以后不是老死的,怕是要蠢死。”
周夫人不让母亲说这些不吉利的:“谁能料到,我这样的年纪,还能有孕呢?”
老御医看她们高兴不已,笑着提醒:“夫人才三十有六,这年岁有孕也不算少见。不过也要好好安胎。”
说完,便大笔一挥,开了安胎的方子,还写了些需要忌口和注意之处。
等老御医走了,老夫人高兴上头,又想起一桩事:“一会儿,让拂儿随你一同回去。这孩子会些医术,都是她从前学的,这也就算了,拂儿可是福星,拂儿,福儿,这名字多吉利!”
老夫人叭叭个没完:“而且,拂儿好看啊!人家都说怀孕的时候,看着好看的人,那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以后你天天带着拂儿,以后孩子出生,肯定也好看。”
周夫人精神不济,却看出母亲十分喜欢谢拂,不好再把这丫头带走:“她能说会道的,性子也定,还能陪着母亲抄抄佛经。女儿不爱走动,不能时常陪伴母亲,怎能再把拂儿要走?”
老夫人:“那是,拂儿还会自己说话本子呢,比外面说书先生说的还好听。可这孩子真是有福气,和你也有缘,要不然,她一来你就有孕了?这都是拂儿的功劳。”
老夫人喜气洋洋,非让周夫人把人带去,还赏了谢拂好几个银裸子。
谢拂莫名被塞了一手银裸子,默默的想:夫人有孕,怎么说都是周老爷的功劳比较大吧?
周夫人啼笑皆非,把谢拂又带回了正院,随后还吩咐下去,她有孕之事,先不必外传,先过了头三个月。
周夫人心情松快,虽然想到东竹院的周贤玉,便有些闷闷,但毕竟是有孕的喜悦占了上风。
她本就很喜欢孩子,对院中这些侍女都温和可亲,见了谢拂这么的孩子,便天然有好感。如今,她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怎能不高兴?
“拂儿,母亲告诉我,是你提醒母亲,让大夫给我诊脉,你这孩子,可是早就看出来了?”
谢拂羞涩一笑:“以前邻居家的嫂子怀了龙凤胎,我还去照看过呢!”
周夫人又问:“你自小在那里,又是在哪里学的医术?”
谢拂笑道:“这也幸亏那干娘是个贪财之人,我会辨认药材,还会做一些炮制药材的活计,村里的大夫便让我去帮工,一日十文钱。我在那里干活,偶尔也能看到医书,李大夫人还不错,还会教我一些东西。不过毕竟时间不长,只会一点皮毛。”
谢拂原先是想学习医术,尤其可以专供女医,或许有机会离开村子,摆脱胡氏。后来得知李大夫虽然心善,却绝不会帮她之后,又想方设法带着李狗蛋去城里读书了。哪怕她年少,也从没放弃过丝毫机会,可以离开李家沟。
周夫人随意一想,就不由想到这孩子吃过那么多苦,偏偏心思缜密,一步一步策划,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越看谢拂,越觉喜欢,总觉得和这个孩子,似乎有无尽的缘分。
“拂儿,谢拂……”周夫人念了几句,这名字寻常,男孩女孩,都有叫“福”的,甚至猫猫狗狗,还有叫福仔、福宝的。可她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听过。“福儿是小名吗?”
谢拂笑道:“是风拂杨柳之拂。父亲说,取的是拂去尘埃、福气长存之意。”
周夫人恍然大悟,顿觉怅然,愈加怜惜:“他如此怜爱你,想必也在四处寻你。如今你也脱离苦海,别担心,团聚之日,必定就在眼前。”
谢拂重重点头,喝着周夫人特意给她备的牛乳茶,心头喜滋滋的。
虽然还没找到亲人,周府还有周贤玉这么个人,可谢拂见到老夫人和周夫人这样心善之人,心头前所未有的安定。
谢拂过的美滋滋,周贤玉却持续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期盼早日归来的周老爷却传信回家,又被差事耽搁,恐怕要迟上几日。
周贤玉得知这个消息,又听说正院夫人不知为何,喜气洋洋,连屋里伺候的人都带着喜气,他自动想到,定是那妇人心思歹毒,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她能不高兴吗?
周贤玉每日被文武先生盯着,真怕自己活不到周老爷回来,就要学死了。
文先生温和道:“二公子莫要丧气,只要你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一定能学会三字经的。”
武先生爽朗,猛男拍肩,差点没把周贤玉怼到地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起来,再来一个时辰的马步!”
周贤玉垂下阴鸷的眼眸,他心中暗暗想到,不能再如此下去,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定要好生谋划,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美人、钱财、权势。他全都在握在手中。
等到了那时候,如今这些人,他要一个一个的报复回去,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今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日你们高攀不起”。
武先生就看见,周贤玉扎着马步,又开始走神,并且又露出了猥琐笑容。
这天,谢拂去园子里折几支花来插瓶,因周夫人要安胎,近来要少走动,谢拂和几个年长侍女便想着法子,将院子装点的新鲜有趣些。
谢拂眼光好,又长年在花木场里混迹,折几支柳枝,配上一朵小野花,插在白瓷瓶里,也别有风趣,再加上她年纪小,侍女们都拿她当妹妹哄着玩,因此这些轻便活计就都落在她头上。
谢拂选了柳枝,折了一支锦带,正要回去,背后冷不丁被人一推,就落进了湖水中。
她掉进水里,头碰到石头上,又吓了一跳,所以一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但生死之际,她很快清醒过来,就发觉对面游过来一个男子。
男子抓住她的手臂,却没有把她往水面上带,反而环着她的脖子,想要解她的衣裳。
这哪来的龌蹉东西!
谢拂气成河豚,鼓足一口气,趁男子不备,一脚踹在他脸上,随后双手使劲环住男子,压在男子背上,把他当成垫背,浮出了水面。
她双手扑腾,学着人家游水的样子扒拉,碰到河边的树根,急忙拽着扒上了岸。
谢拂上了岸,就见左顾右盼还在嘤嘤嘤的小声叫人,见她湿淋淋的先上来,就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哑巴了。
片刻,左顾发出尖叫:“你怎么上来了?公子呢!”
这会,她叫的越来越大声:“救命啊,二公子落水了!”
周贤玉被谢拂一脚踹懵,还被人当了垫背,连吃了好几口脏臭湖水,才游了上来。刚上岸,就看见谢拂好端端坐在一边,除了身上有点湿,倒看不出什么受了惊吓的模样。
反倒是他,一头脏兮兮的水草,喝了恶心的湖水,还被人脸踹了!
周贤玉爬上岸,推开给他擦拭的右盼,问谢拂:“小拂,你会游水?”
谢拂摇摇头:“不怎么会。”她只会飘起来而起,扑腾几下不沉下去,离真正会游,还差得远呢。
左顾尖声指责:“二公子为了救你,跳进水里,你却自己上来,不顾公子死活……”
谢拂吃惊的起身,感动极了:“公子是为了救我,才跳下水去?”
周贤玉正要发作,没想到谢拂颇为动容,他想起之前的计划,压下心头火气,顶着一头水草,露出温润笑容。
“是啊,我听说落水的是你,心中一急,也等不及旁人来救。小拂,你没事就好了。”
谢拂眼睛湿润润的,就像见到了大猪蹄子的小奶狗,感动的望着周贤玉:“公子,您对我太好了。您是千金之躯,竟然愿意跳下水救我这个小丫鬟,您就不怕运气不好被淹死了吗?”
周贤玉当场就要发作,可想着自己之后的计划,还是隐忍下来。
谢拂还在继续感动:“就算没被淹死,万一喝到臭臭的湖水,也弄脏了您的千金玉体啊!”
周贤玉嫌脏,都恶心到扭曲了,还要释然一笑:“小拂,你没事就好了。”
说完,落寞的起身,淡淡离去。
右盼急忙跟上去搀扶,却被周贤玉推开,刻意保持距离。
左顾见了谢拂,分外眼红,尖酸刻薄的说了不少。
谢拂就一句话:“公子对我真是太好了!”
左顾:好气!气到炸裂了!
隔日,连不怎么出院门的周夫人都知道,周贤玉救了落水的谢拂。
周夫人问谢拂,究竟怎么一回事。
“听闻周二十分厌脏,愿意下水救你,倒有几分真心真意。”
谢拂点点头:“夫人,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周夫人张了张嘴,原本还想着,周贤玉模样生的俊美,兴许是讨女孩子喜欢的,没想到谢拂告诉她这么一件事。
周夫人轻咳一声,幽幽提醒:“话本子上倒是经常写,谁家的千金被人英雄救美,便心身相许。可见,这个招数虽然老套,但很有用。”
谢拂:“但我又不傻,有人从我背后推我一把,我感觉不到吗?”
周夫人这下彻底忍不住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