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节点!你的名字
岑寂的夜里,少女婉转的歌声如同一道细细的线,于不经意间缠绕在身旁之人的心上。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圣女低低地叹了一声,她的星星,她只能仰望的星星,能不能听听她的孤独和叹息呢?
一曲罢,季思弦转头看向圣女,笑道:“怎么样?好听吗?”
“……嗯,好听。”有点反应迟钝的圣女连忙答道。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我刚刚明明听到你叹气了!”季思弦有一点点小委屈,她最怕别人说她不好了。
“不是,我叹气不是因为你唱的不好。我叹的是,夜空里万千星辰,独那一颗最亮的星子,有着属于自己的歌。”
“是啊”,季思弦也应道:“有了属于自己的歌,就与周围万千星子都不同了。”
“不同?”圣女喃喃,“有了属于自己的唯一,就不同了吗?”她微微顿了顿,“我也想要不同。”
少女的声音微弱,仿佛梦呓,但语气中却隐隐透露着悲伤与坚定。季思弦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她的话产生这种想法,就像是猫爪一般,她的话,在自己心上挠了又挠,又痒又疼。以至于当她说出那番话是,她都不太肯定那是自己。
她说:要不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室内突然一阵沉寂……
季思弦慌忙给自己打圆场,“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要不想我也不强求。毕竟,毕竟名字这种事本来就是父母取的。我又不是你父母又不是你家人。但如果我给你取一个名字的话,那、那……”季思弦一时语塞,那会怎么样呢?圣女这么多年都没有名字,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她到底要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潜藏在表面下的不知名情感,看似呼之欲出,其实隐而难发。
“那就会不一样吧。”声音压得很低,季思弦忽然感觉自己这样的声音像是低声的哭泣,她又忙将声音抬高,做着看似有用的伪装,“就算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好了,只有我能称呼的名字,这样,这样也能更亲密一些吧……”
话未说完,圣女已在被窝下牵住了她的手,“我们可以一直都很亲密啊。”季思弦转头对上了圣女的目光,虽然夜里一片漆黑,但因月光却能看个大概。白色月华下,她的眼睛似湖面一般波澜不惊,闪烁着粼粼光辉。只一眼,便惊心动魄,季思弦不露痕迹地偏过头去,“嗯,我们可以一直做朋友的对吧。”
“……嗯,一辈子的朋友都可以。”圣女淡淡道。
“那好,那我帮你想个名字。”季思弦悄无声息地挣开了被圣女牵着的那手,装作扳指头一样。“嗯……你穿着白衣服,要不你就叫白净净吧!”
圣女:……
季思弦也觉不妥,人家毕竟也是圣女,怎么能叫这么通俗的名字呢!得有诗意!得取一个诗意的名字。
可是无奈季思弦乃一介理科生,想一个文绉绉的名字分外艰难。想起自己的名字,多有诗意!还被圣女夸过!
等等!自己的名字?!季思弦灵光乍现!
“不如你就叫‘华年’怎么样!”季思弦语气里难掩欣喜。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圣女低声吟道,“是出自这里吗?”
“嗯,我觉得这首诗里这俩字也很好,又跟我的名字靠着,你觉着怎么样?”季思弦将决定权交给圣女。
“唔……,我也觉得挺好。”顿了一顿,似是掩笑,“华年很喜欢。”
暗夜里,皎洁的月光下,两位少女相对一笑。便是天荒地老,山河崩塌,此刻并卧的两人,亦不会在乎。
时光静好,不肯长流。也没过多久,圣女大人或者说华年就感知到了外面的异样。
季思弦感官比起华年来说会迟钝一些,但不久也还是听到了外面异样的声响。
季思弦在被窝下面拽了拽华年的袖子,华年掀开了被子,悄声来到窗前,季思弦紧随其后。
窗户正对着大街,此时月上中天,皎皎月色之下,不是万籁俱寂的静默,更不是才子佳人的幽会。而是一个又一个四肢僵硬的“人”,整齐地排列着队伍,向一个方向走去。
百鬼夜行!
华年收回望着诡异大街上的目光,“我要出去查看一番,你留在这里。”说罢转身欲走。
季思弦当然不会就这么让她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活尸呢!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跟着华年安全一些!
华年无法,一边跟她嘱咐相关事宜一边朝屋外走去。刚打开房门,就见一道身影早已立于门前,全是眼白的双眼大大地睁着,两手僵硬地举在身侧。
虽然此景在午夜里很是恐怖,比如某弦在打开门看到她的一刹那差点吓得昏过去。但是很明显,这个夜半来访的活尸夫人是想阻止她们出去。
华年倒不会被吓着,她的声音沉稳一如往昔,“夫人,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此事,如今既已发生在眼前,我们怎能坐视不管,还请夫人放我们出去。”
夫人依旧睁着恐怖的双眼,缓慢而僵硬地摇了摇头。
“哎,既然如此”,华年轻叹,“那就只能乖乖待在这里了,相信夫人会把我们护好的。”
季思弦正好奇华年怎么就这么放弃的时候,只见华年拿起门边的扫帚,只见她指尖金光一闪,人已消失不见。
好熟悉的障眼法!
这时一道飘渺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入季思弦耳朵里,“我先自行前去查探一番,思弦就留在这里好好待着。那夫人既然让我们留在这里,说明这个房子一定是安全的。你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季思弦欲哭无泪。她当然不会乱动,除非自己作死!她气哼哼地抱起那把扫帚,锤了两下方才解气。不过,她真的不会乱动,但是那位夫人一直站在门口守着,她很慌啊!
虽知道这是夫人好意,但季思弦只要一闭眼就想起她那恐怖的双眼,不免毛骨悚然,睡意全无。
迷迷糊糊间,窗外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黎明到了。
当第一缕阳光划破云层,夫人终于离开了房间,不多久,华年也从虚空中出现。
季思弦有气无力地埋怨道:“你这也太慢了!你真应该感受一下一晚上被她盯着的痛苦!”
“你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些?”华年歪了歪头,她背光而立,晨光在她身后打起一轮光圈,显得既可爱又圣洁。
“嗯?”季思弦这时才发现华年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你手里拿的什么?”
华年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百合花。
“百合花!”季思弦立马坐直了身体,“哪儿来的?”
华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找来一个花瓶,倒些水,将百合花插进去后,才坐下来指着百合花与季思弦对视,“这就是我昨晚所遇所得。”
原来,昨晚华年施了一个障眼法离开后就躲进了那群走尸中间。那群走尸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中途未曾见到其他可疑之人,华年便一直隐于其间按兵不动。庞大的走尸队伍先是在大街上走,接着又七弯八转,华年暗暗记下路线。接着便闻到一阵花香,原来是来到一处花田,一处百合花田。
这处花田占地不小,只见月色下,百合含苞吐露芬芳,根茎细长,随风而扬,自成一道绝景。
只是奇怪的是,这处花田有一大块地方已经没有花了。华年正不解,只见走尸大队已经下了田。“人人”找准一朵百合花,开始沿根而拔。
华年也效仿着开始拔百合花。不一会儿,走尸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田去,重新列队。华年再次悄无声息地躲进去。望向四周,几乎每一个走尸手上都有一束百合花,一手捧着还带着泥土的根部,一手扶着细长的茎叶。
他们又开始向另一个和来时不一样的方向走去,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华年心里算着这可能得横穿常怀镇了。队伍此时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城隍庙。
华年努力辨认,城隍庙里果然传来一股又一股百合花香,夹杂在这百合花香里的,还有另一股香。不是花香,不是妖香,而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最普通的用来装扮的胭脂香。
走尸们一个个将花放在门前便开始离开了,华年自然不会。她身形一闪,便已在原处消失踪迹。隐去身形,来到城隍庙里,她倒要看看,这庙里的“人物”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可是,这城隍庙本就不大,华年在里面转了好久却没有丝毫怪异的发现。阵阵悠扬的琴声传来,琴是好琴,只可惜放得久了,音色不太美了。华年心想。但能把一把旧琴弹得如此美妙,不能不说操琴者是个妙人!
可是现下容不得多想操琴者是何等人物,因为纵使华年不识,她也猜得到自己应是踏进某人特意为她编织的幻境里了。是这操琴者吗?还是另有其人?若是后者,二人之间又是何关连。
许许多多的疑问缠绕在心头,华年一边分心思考,一边又来破境。这境不难,但胜在繁琐。如果放一个大招就可以把它毁灭殆尽,但华年此时不想打草惊蛇,便与之慢慢周旋。解到最后一步,华年便被传送到了一处光秃秃的小山坡上。
这处山坡不大,但是却出现得不合情理。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一处平地。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阵恍惚的悲凉,还夹杂着一点焦味。直觉告诉她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华年心神一凛,忙四处搜寻,果真在这处山坡脚下看到一个残损不全的墓碑。因为年代久远表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全,但华年还是辨认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这是一处乱葬岗。
还是埋着三百多年前苏青城那一战后死去之人的乱葬岗。
山坡上寸草不生,华年迎碑而立,闭上双眼,听风吹过这里因为不常规地形的呼啸。她也只是沉默,无需道歉。
“原来如此啊。”季思弦听完后默默消化,她以为百鬼夜行是要做什么坏事呢!没想到只是去摘花这么简单。但是这简单的行为背后一定不简单,更别提隐在暗处的操琴者、布局者,还有那处乱葬岗。
季思弦抬头对上华年双眼,“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华年温柔地摸了摸百合花的花瓣,“晚上不行,那就白天去探一探那个城隍庙!”
“带我去!”季思弦坚定地把自己坚定的眼神递了过去。
“……好吧。”华年无奈。这是一道突兀又尴尬的声音传来,季思弦眼神为囧,她是人!也会饿!
华年愣了愣,低声笑道:“我去煮饭吧!”说罢便往厨房而去。
季思弦再次望向窗外,阳光明媚,这真是一个适合晒日光浴的好日子,如果忽略掉此时城里的状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