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暗夜!诡异的街道

按照华年的说法,入夜之后,她们就得像街坊邻居一样门窗紧闭。

昏黄烛火摇曳,映照着华年白皙的面庞,没有表情却又显得神秘莫测。华年轻启眼帘,朝着那个总是偷偷看她的女孩问道:“你老是盯着我做什么?”

含着饭的季思弦闻言呛了一下,匆匆咽下嘴里的饭,伸手递出碗,“你真的不吃饭吗?”

华年闻言摇了摇头,心想思弦居然会关心她吃不吃东西。虽然她偶尔会尝一下人间饭食,但也只是偶尔而已。吃与不吃,对她而言都没多大关系,但如果思弦能再多说两句的话……

念及此华年便将目光递向季思弦,季思弦居然也罕见地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华年心头一动,只听那厮道:“那正好,我都吃完了!”

华年:……

双唇紧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圣女大人拿出自己珍藏几天、轻易不舍得动的那壶绿豆汤“咚”地一声掼在桌上。然后打开盖子,开喝!

季思弦保证,她不是不小心而是非常显眼地看到了——华年好像也许肯定是在闹小脾气!

她做什么了吗?她什么都没做啊!难道是今晚的任务太艰巨导致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圣女大人借“汤”浇愁?!

应该……不会吧。

季思弦收拾了碗筷起身欲走,华年一把抓住了她,季思弦微咳一声,“洗碗,我去洗碗。”华年放开了她,拧紧壶盖,收了起来。

不会吧还收着!季思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大热天的,真的不会坏吗?好吧就当这个壶有自动保鲜功能,但是圣女大人你真的要这么省着喝吗?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好想有钱给你买一大堆的说(?)

“对了,”季思弦忽然想起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华年闭上眼沉默一瞬,睁开眼道:“亥时一到,我们就出发。”

“好的。”说完季思弦端着碗筷离开了,一边洗碗一边诽腹:话说……亥时是什么时候来着?上课老师只是一带而过,就凭她这样,还参加高考……真是丢了穿越前人的脸。季思弦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

“猜灯谜喽!”一声吆喝在门外想起。

大晚上的猜什么灯谜,又不是元宵节。季思弦在心里吐槽……等等!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这个镇子上不是已经没人了吗!

季思弦仿佛见了鬼一样飞速跑到华年身边,还未说话就只见华年伸出一指竖于唇前。季思弦便立马咽下快要跳出喉咙的字眼。

华年示意季思弦坐下,季思弦便坐在华年身边。两人沉默不语,静待门外声响逐渐变大,恍如闹市。

“酉时,就也,万物成熟。”熟悉的声调,仿佛自遥远的天际而来,缥缈无踪;又似只是响于耳边,温柔缱绻。季思弦看向华年,后者仍是闭目养神。季思弦便也继续沉默,但内心对于门外的情形却是好奇大于恐惧。

摊贩的吆喝声,酒肆的划拳声,小孩的追逐打闹,女人的对街而骂……种种的热闹繁华,之于季思弦两人,只有一门之隔。季思弦知道,这些声音,绝不属于人世。

这就是鬼节吗?这个世界的鬼节?

传说中这个时候,鬼节门府大开,阴间的鬼怪来到阳间寻找自己还在阳世的亲人。

门外仍是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季思弦就静静地听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忽闻身旁华年“嗯”了一声。转过头来,只见华年早已睁眼,樱唇轻启,“戌时,灭也,万物灭尽。”

话音刚落,门外的熙熙攘攘声也低了下来。华年起身,“时机已到,我们现在就出去。”

季思弦心下一阵莫名的雀跃(?)跟着华年起身。虽已在脑海想象多次,但门甫一打开,眼前的街道还是让季思弦愣住了:只见眼前的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路人之交谈、买卖、吆喝与活人无异。

没错,是真的无异。季思弦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百鬼“过家家”的景象,但眼前不是,眼前的闹市虽然声音较之前低了不少,但一个个都是有鼻子有眼的活人。瞧那个刚刚偷了钱的小偷,跑过街角时回头那一抹得逞的笑……等等!这边本来没有街角的啊!

回过神来的季思弦又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眼前的街道,是了,虽有几分相似,但跟她们原本来到的常怀镇已经不同了。

意识到此点的季思弦忙告诉华年,华年只是向前走去,头也不回道:“我早看出来了。”

季思弦:……“那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百合镇。”

一声嘹亮的唢呐声从街道蜿蜒的另一边传来,如利箭一般纵横于这暗夜中,却无法穿透这暗夜。季思弦还未理会出华年所说这里是百合镇的意思,便见月色中两列长长的队伍从街边而来。

难道又是百鬼夜行?季思弦忍不住心想。

七月半,月圆之夜,一年中阴气最盛之时。明亮的月色宛如实质,化成阵阵雾气渐渐笼罩整个小镇。

朦胧月色下,一对小童自街边踏歌而来。他们的身形如纸一样单薄,季思弦原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近了一些才发现自己真的没看错——他们真的是纸糊的身子!这对小童一男一女,都穿着素洁的衣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寿衣)却画着艳丽到夸张的妆容。他们一手拿着唢呐,一手提一盏素白的灯笼,灯笼里燃烧着悠悠蓝色火焰。

“是鬼火。”华年回头,“我们跟上去。”

季思弦点头而应,二人借着雾气的掩护悄悄靠近那两列队伍。街上的路人仿佛看不见那两列队伍和季思弦二人一样,嬉笑怒骂,丝毫不受影响。

来到一个小摊旁边,华年示意季思弦停下,“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季思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处于惊讶到合不上下巴并且持续懵逼的状态,此刻更甚,还未向华年求个解释,华年又道:“这个街道包括街道上的行人,都是幻境中的一景。我们现在,已经陷在了一个大型幻境里了。”

季思弦手动拾起掉落的下巴,好奇地看向眼前的队伍,“那这两列队伍呢?也是幻境里的一景吗?”眼前的两列队伍还在缓缓向前移动,他们果真看不到她们。两列队伍,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面色死白,眼睛一片漆黑——正和那位活尸夫人相反。他们都手持一束百合花,月色迷离,雾气朦胧,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唯独百合花散发出的香气却那么清晰而悠远,仿佛自始至终都处于一个旁观者的态度,不属于这场游戏。

华年摇头否定,“不是,这两列队伍都是真正的死人,他们只是□□控了。”沉默了一瞬,“也是奇了,这操纵尸体的和布置幻境的好像是一个人,又好像是两个人。”

季思弦无语了,那她们要面对的boss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啊!

“无妨,”华年放下斗篷的连帽,露出一头柔顺的青丝与额前的晶蓝额饰。“我们跟在她们后面,真相自然会呈现在我们眼前。”

“可是……”季思弦犹豫,眼前的状况,万一,只是万一,要是她们发生什么不测怎么办。

似乎是明白了季思弦眼中的不安,华年伸出右手,并起两指,以指代刃,划下耳边一缕青丝。“伸手。”季思弦闻言乖巧地伸出左手,只见华年将那缕青丝也不知怎么绕的,就绕到了季思弦的手腕上,季思弦一看,果真连个结头都找不到。

“走吧,现在不用担心了。”华年跟上了那列队伍,站在一队的末尾,季思弦便站在另一队末尾。“别害怕,我会一直保护你。”华年突然给她传声,季思弦心念一转,向华年看去,华年正对她微笑,并且又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季思弦会意,回以微笑,也摸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一缕青丝,柔顺无比。

队伍继续向前,雾气越来越浓,犹如一张轻纱罩向世间。在季思弦看来,这雾气更像是家乡的雾霾,浓得几米之外都看不见。没错,现在季思弦也只能紧紧跟着前面那具尸体才能保证自己不掉队。转身看去,茫茫雾气已经模糊了华年的踪迹。忍不住又抚摸着腕间那缕青丝,青丝微热,似是抚慰,季思弦心下稍安。

于绝对的无视中,却能看到前面两团漂浮着的莹莹蓝火;于绝对的无声中,队首两名小童吟唱的歌谣越来越清晰:

美丽又多才的姑娘啊

抱琴去看百合花

一曲终了不还家

枝头的雀儿笑哈哈

姑娘啊姑娘,为什么哭呢

是不是在思念心上人的话

姑娘啊姑娘,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孤独又多情的姑娘啊

收到一束百合花

琴声剔透心无瑕

百合含羞思无涯

这一战后就还家

归来就等你来嫁

免得一身空牵挂

结果一生空牵挂

枝头的雀儿不说话

空余一地赤色百合花

背弃世俗的禁断之爱啊

徒留无主枯骨、一地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