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往事!回忆中的女子
给离陌说了那只老乌龟的所在,但离陌似乎也不太知道,离陌的解释是他对于狸族的了解还停留在三百年前,最近苏醒的几年有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修养,所以对于狸族这些年的变化并不清楚。
季思弦对那天树林里紫衣女郎说的话愈发好奇,为何离陌甘愿沉睡百年?如果不这样做又会发生什么?奈何离陌对这些问题守口如瓶,季思弦探不得一点线索。
“这是我的秘密,请你尊重。”离陌罕见地正经起来,而且居然用了“请”这个字!
但季思弦宁愿离陌不要这样和她说话,因为不知怎么的,这样的离陌,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的,”季思弦拍拍离陌的肩,“背负这个秘密的原因各有不同,希望哪一天能碰到可以放心把这个秘密交付出去的人吧!”季思弦对着离陌眨眼一笑。
离陌静静地看着她,“真的会遇到这样的人吗?”
“那就要看自己的运气喽!”季思弦在前走着。
“万一遇到了,但又弄丢了,怎么办?”离陌追问。
“那就是你的责任了,该打!”季思弦头也不回地笃定。
“无法得到原谅吗?”
季思弦转过身来,看着落后自己几米远的离陌,“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问那个人愿不愿意原谅你啊!”
离陌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季思弦牵过他软软嫩嫩的小手,“离陌长大了,有心事了……”
“拜托我的岁数本来就很大哼!”离陌反驳。
“可是减掉昏睡的这几百年,你好像真的没多大啊。要不咱们来算算?”
“别了别了,我们还是看路吧,你确定这条路走的是对的吗?”
“不确定啊!”季思弦理直气壮.jpg
离陌:……
借着路观图和沿途行人的帮助,季思弦终于找着了那只老乌龟的居所。屋是茅草屋,看着分外简陋。屋外一圈竹篱小院,院里载着新竹。
倒挺雅致,季思弦在心里想着。
据说老乌龟出去了还没回来,季思弦和离陌就在院子外面等。
风吹竹叶萧萧,落魄茅屋似将为秋风所破。
“怎么这只乌龟住着这么破的房子,难道是穷吗?”离陌看着那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茅屋毫无感情地发言。
“难道你不应该想着给他一个住处收留他?”季思弦问道。
“我为什么要管他?我跟他又不认识。”离陌双手抱胸,“如果我看到一个穷人都要管的话,那我岂不是要被累死!”
“哈哈哈,”季思弦笑着摸了摸离陌的脑袋瓜,“所以说你还小呢!”
“是新来的朋友吗?”远方突来一道问候。
季思弦和离陌齐齐朝声源望去,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提着一个篮子朝这边缓缓走过来。
“这么年轻的朋友吗?”那位老者似乎很高兴有人来拜访他,于是颠颠地加快了脚步……
好像和他原来的步速并没有什么差别……
季思弦拔脚去接他,离陌却没动。
那个老者看到季思弦来了却定定得不动了……
“哼,有些人,倚老卖老,”离陌从身后发来嘲讽,“知道有人去接他了,连路都不想走了。”
季思弦却没有理离陌,这种尊老爱幼的礼貌,仿佛被刻在了骨肉里,想甩都甩不掉,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来到了这位老者的身前。
“我帮您拿着篮子吧。”季思弦微笑着从老者的手里接过装满果蔬的篮子。
“太像了……太像了!”老者却一直盯着季思弦喃喃,说着一把抓住季思弦的胳膊。
季思弦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接着又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扇开了他。
“哎呦,痛死我了!”老者躺在地上摸着屁股痛苦得说。
“强行碰瓷?!”季思弦在心里刷起满屏的问号。
“小姑娘你误会我了,”老者艰难地爬起来,“我没有要碰瓷的意思啊。”老者拍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对了,碰瓷的意思就是趁机勒索,哎呦我又说别人听不懂的话了,诶?姑娘你这……”
季思弦半扶着老者,诚恳道:“爷爷,这边请,我今天来找您有很重要的事的!”
啊啊啊可能我们同是穿越者啊!季思弦在心内哀嚎,自行忽略掉开头发生的那场事故。
离陌仍站在那里作壁上观。
“这个孩子又是……”老者眯起眼睛凑上前去看。
“他叫离陌。”季思弦在旁边好心解释。
“离陌,有点熟悉的名字……”老者想了想,“罢了罢了,人老了,好多事儿都想不起来了。”他看着季思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双眼啊,早不中用了!除了红色,其它的什么都看不清啦!抱歉刚刚把你认错了,我以为你是我一位老朋友呢!”
老者推开了竹篱门,让季思弦把篮子放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自己进了茅屋,说是要给离陌和季思弦备茶。
季思弦和离陌坐在石凳上,离陌百无聊赖,“我们到底来干什么啊?”季思弦却在想老者刚刚的话。
“鄙舍简陋,怠慢了两位小客人,如果不嫌弃,这里有一点粗茶。”老者从茅屋内端出两杯茶来,虽然看起来感觉很危险,但他却走得稳稳当当。
季思弦端过老者的茶,又给了离陌一杯。离陌看了一眼,没碰。
季思弦在心里无奈摇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如水一般……
但季思弦倒不会说什么,她只是问道:“您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是除了红色?”
“呃……因为红色显眼啊,所以我才只能对红色比较清楚啊。”老者笑眯眯,“对了,小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季思弦闻言忙放下茶杯,“是这样的,我听说您会讲一些奇怪的词,比如刚刚的……碰瓷。
“啊!原来你是来问我这个啊,”老者做出努力思索的模样,“这些话,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用浑浊的眼将季思弦望着,“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原来也是听别人说的,季思弦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是这样的,这些看似奇怪的话,是我家乡那边的话。说这话的人,很可能是我的同乡。”
“你也是从其它地方来的?”老者问。
“对。”季思弦点了点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整天浑浑噩噩过日子的老乌龟……”
他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亦不知自己父母是谁。龟的寿命太长太长了,长得连自己以前活过都忘了。
他曾和误闯进深山的樵夫搭过话,樵夫给了他一斧头,幸亏他的壳硬实,却把樵夫吓得半死。“妖怪,妖怪啊!”樵夫的斧头落在了他的身边,他把斧头往樵夫那边推了推,樵夫往后退了退,“你你你,你死定了!山那边就是道观,会有道士来收你的!”
“我会怕么?”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把那个樵夫吓得连斧头都不要就跑了。
他很郁闷,他只是想交个朋友,一个人在这深山里太孤独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开口说话得好,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山那边是有一座道观,每天早上都会传来微弱却浑厚钟声,他知道,一天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要去道观那边看看吗?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万一……他毕竟是一个妖怪,而收妖,是道士的天职。
只是他没想到,他没去道观,倒有一个道士找上了他。
当那个少年道士用莹白的手指敲着他的壳时,他慢吞吞地探出头来,“就你一个吗?”少年笑着,“你的眼睛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绿眼睛的乌龟呢!”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后来他就被带到了这个少年道士的居所。看着院子里的鹦鹉、松鼠、不知名小鱼等各色小动物时,他知道,他或许,碰到了一个好归宿。
少年道士和他们这些小动物一起过着悠闲的生活,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和那些没有没有修炼成精的平凡动物一起共同进餐,但看在主人的面上他还是会委屈一下自己的。但更多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在他们普通却又安和的日子里,迎来了一只狸猫,打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或许是来自于天生对强者的抵触,第一眼见到那只狸猫时,他就不喜欢,只盼着他能养好伤快快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只狸猫不但没走,还变成人形留了下来。
他曾警告过那只狸猫,过多干涉人世,必会遭到报应,可是已经晚了……
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生离,他知道,这不是妖族的报应,而是人类的屠杀。若不是他的道行深厚,躲过了这一劫,他恐怕就如那只折翅的鹦鹉了。
只是,他找不着那个少年了,那个春风般温暖的少年了。
他知道,那个少年不会有事。虽然身为道士,少年并没有与同修在道观里生活,而是背离道观,在山的另一边独居。但是,他能从少年的身上,感受到真正属于道者的气息。
他在心底坚信,真正的道者,那个没有经历过红尘俗世的少年,那个一直避居世外的少年,不会有事的。于是,他踏上了寻找的路途。也就是在这条路途上,他遇到了另一位特立独行的少女——姬无端。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抹鲜艳的红,那时他的眼睛还能视物,还能看见那个少女的奇怪举动,能看见那个少女肆意的笑,能看见那个少女悉心照顾一直跟在身边的黑衣女孩。
无端说她要查访一段被历史掩埋的真相,他们曾同行过,也就是那时候,他跟她学了好多好玩的话。无端说,没想到他虽然是一只乌龟,本质上却是沙雕,他到现在还记得,因为他们是忘年之交。
“姬无端……”季思弦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不知从何而来。
“姬无端……”恍若颠倒时空的初次相遇,季思弦忍不住低头扶额,有什么想要破壳而出,但是却毫无结果。
“感觉这个姬无端跟你有点像啊季思弦。”离陌在旁边发言。
“只是表面上像罢了,”老者摇了摇头,“所以连我一开始也认错,但是……”老者笑了笑,“无端其实本质上跟季姑娘一点也不像。”
“那请问……”季思弦抬起头,“这个姬无端,现在在哪里?”
闻言,老者慢慢敛了笑容。“在寻找主人的路上,我和无端分分合合,没想到最后却殊途同归。”
“她也是在找那个道士?”季思弦忍不住问道。
老者点了点头,“这条路上,牵扯的太多太多了。只是我避世太久,对这些,反应都太迟钝了。”他浑浊的双眼里蓄满了浑浊的泪水,似是触动了一段不愿回想的往事。
“太迟钝了!太迟钝了!直到无端在我眼前化成光芒消失,”他浑浊的泪落下来,像是一颗被掩埋地底的化石。“我曾见过最美的朝阳,就是无端身形消逝所化的光芒……”
“她……不在了?”季思弦小心翼翼地问道。
“人,本来就活不长,我早就做好了她比我先走的准备了。”老者“哈哈”笑起来,“这就是我和她的故事了,季姑娘,你还想听什么?”
“没有了,”季思弦微笑着摇了摇头,人既然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探究的呢?但是,她从心底感受到,这个老者,应该很悲伤很孤独吧。他在笑,泪却流了下来。
“以后还能找您唠嗑吗?”季思弦笑着问道。
“欢迎欢迎,只要你不会觉得我是隔壁老王。”
哈哈哈,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离陌在旁边就像是多余的,所以瘪着嘴不是很高兴。
季思弦带着离陌告别了老者,“对了,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季思弦问道。
“在野,这是无端给我取的名字,我很是欢喜。”老者,不,在野满足地笑起来,风吹拂着他的花白胡子。
“再见,在野爷爷。”季思弦挥手告别。
定定地看着季思弦离开的方向,不知坐了多久,在野似乎才从回忆中走出来。他端起那只被季思弦抿过一口的茶杯,“果然不是你,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她一样没品出来,原来只是一个没经世事的黄毛丫头。这是最好的茶,可是你亲口说的。”
“哈哈哈,”在野一个人在风中笑起来,“在野啊在野,但愿下次不在野的时候,不会迟钝了。”他浑浊的眼底,隐隐泛着青色,那是悔,亦是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