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番外四
拓跋泰回京只待了一日就匆匆返还北地。
重来一世改变了许多事?,这场匈奴战役在上辈子并不存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匈奴此刻正在肆掠部落充壮兵马,两年之后将会?对大魏发起猛攻。那场仗打?得极为艰难,彼时大魏已牺牲了半数多的将士,胜负依旧悬而未决,最后还是依托于寒冬暴雪,魏军死命守城拖延,这才夺得一线战机,勉强险胜。
拓跋泰北上参军之后,清楚以他现在的资历还做不到一呼百应,但他可以未雨绸缪,先?从防止匈奴做大开始,慢慢瓦解他们的同盟,再用离间计分裂部族,最后各个击破。他是天生的将才,很快在军中展露头角,获得上级的赏识青睐,擢升了军衔,手?底下也渐渐有了人马,便开始一步步实施自己的计划。
如?今的这场战役针对的正是匈奴其中一个分支,只要胜了此战,可谓砍掉了匈奴的左膀右臂,削弱其一半的实力。即便两年后仍要开战,大魏的胜算也会?多很多。
他不急,这辈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笄礼过后,崔母觉得女儿一夜之间长大了,似乎有了少女怀春的心思。她与丈夫玩笑说“女大不中留”,崔父也觉得是时候给女儿定亲了。
崔母不舍:“我还想多留小晚几年呢。”
“只是先定下来,成?婚可以再等两三年。”崔父安慰道,“若是现在不开始选,临到头万一碰不上合适的,岂非耽误小晚终身?”
“那相公有没有看得上的子弟?”
崔父想起长子给自己说的事?,一副商量口气:“你觉得陆寻真如?何?”
“寻真是不错,家世也清正,不过——”都说知女莫若母,崔母笑着摇头,“我不觉得小晚中意他。”
崔父惊讶:“那她看上了哪个小子?”他顿时焦灼,生怕女儿年幼无知被好色之徒骗了,负着手?在房里打?转如热锅蚂蚁,最后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去问问她!”
“好了!”崔母赶忙拉住他,劝道,“小晚脸皮薄,你这样火急火燎地跑去,女儿更不会?告诉你了。还是我找个机会探一下她口风。”
京中世家贵妇多爱设豪宴,从前崔母每月都要赴宴交际,维持人脉。自从崔晚晚及笄后,邀约的帖子愈发多了起来,母女俩可谓应接不暇。
崔晚晚陪母亲去过两次就再不肯去了,一脸忿忿:“什么命妇夫人,我看个个都是簪花的媒婆!把这公子那公子的吹得天花乱坠,净是乱扯红线!”
崔母无奈地笑:“她们也是一片好意,想着介绍些适婚的公子让你见见,万一凑巧彼此有意,刚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我才不跟他们有意。”崔晚晚一脸不屑,眼光十分挑剔的样子,“谁看得上那群纨绔,我又不瞎。我要喜欢也是喜欢英雄儿郎,铁骨铮铮的那种。”
崔母趁机追问:“他是谁?”
“他不就是——”她话说一半突然发觉不对,转而嘻嘻地笑,抱着母亲撒娇耍赖,“没有谁呀。”
“你呀,人小鬼大!”崔母拿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他是怎么打?算的?多久来家里提亲?咱们家并不看重门第,只要那人对你好,即便家世差些也无妨。既然你与他情投意合,那就早些定下来,我和你阿耶也安心。”
崔晚晚托腮娇笑,提起意中人眼里都是星光:“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等做完了一定会?来娶我的。”
一日,崔母又收到了赴宴的邀请,竟是卫国公夫人送来的,帖中还专门注明了是邀请崔氏女眷等人。卫国公乃今上的嫡亲小舅子,如?今在朝中任太府卿,掌管金帛财帑,可谓不折不扣的御前红人。平素崔母与卫国公夫人只能算作点头之交,来往平平,但这样的邀约不便推辞,于是只好带着崔晚晚前去赴宴。
赏花宴设在别院,崔晚晚来之前还担心是否又要相亲,等到了后发现卫国公夫人还邀请了许多其他的官家女眷,不由得放下心来。
小娘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远远瞧着姹紫嫣红一片,倒比别院里的花还要好看些。只是甚少有人对崔晚晚表现出亲近之意。她无须过度粉饰妆点,靠着一张脸便能艳压群芳,众女皆对她敬而远之。
崔晚晚也不介意自己被孤立,她原本就不愿赴宴,也不想跟着旁人说是非,于是绕开人多的地方,寻了个僻静之处坐下。
她今日特意戴了那支碧玺花蝠簪,此刻左右无人,她取下簪子拿在手中把玩,眸子慢慢出神,仿佛看见了送礼之人,唇角都带上了娇羞笑意。
她不知道的是,有人也在暗中窥探她。
不知过了多久,崔晚晚察觉有脚步声靠近,便收起簪子转过头去。
一个年轻郎君朝这边走来,仿佛只是不经意路过,见到她时面露惊艳,继而徐徐一礼:“在下不慎唐突娘子,还望见谅。”
他一副温润有礼的模样,崔晚晚也回?礼:“公子言重。”她无意与陌生男子搭腔,接着道,“不叨扰公子雅兴,妾身告退。”
“娘子请留步!”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要走,急忙上前追问:“鄙姓袁,请教娘子芳名?”
崔晚晚置若罔闻,匆匆忙忙而?去,只留下一抹衣袂残影。
在她走了之后,只见这男子脸上的温雅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
当日母女归家后不久,门房请人进内院传话,说是一位姓袁的公子差人送来个礼盒,指明了要赠予崔小姐。
崔母命人拿来,只见盒中是一整套华贵头面,上面的东珠足有龙眼大,还装饰了红蓝宝翠,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她顿生忧虑,急忙去问女儿今日是否见过什么人。
“他说他姓袁,还问我叫什么,我没理他就走了。”崔晚晚蹙眉不悦,“怎么还找到家里来了?明儿差人给他送回?去,谁稀罕几样首饰。”
崔父也赞同,又道:“汝南袁氏的子弟怎么行事?如?此狂妄?太不像话了。”
只是一家人都没料到,翌日派人去袁府退回?盒子,却搞得袁家人一头雾水,直说家中无人送过东西到崔府。再问前一日是否去卫国公赴宴,也说无人前往。转而又去卫国公府上询问那日的男子,国公夫人只道不知,口风极紧。
此事一时成了“无头悬案”,找不到送礼之人,崔父崔母一直惴惴不安,总预感来者不善。
直至又过了一月,崔晚晚再次“偶遇”了这位袁公子。这回?她主动上前搭话,直言要他把东西拿回去。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崔小娘子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扔了便是。”袁公子看起来斯文有礼,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办事?不利的废物,要你们何用。”
话音刚落,他身后跟着的侍从纷纷下跪磕头,直呼“殿下饶命”,人人皆是战战兢兢。
崔晚晚愕然:“你——”
元启对她倒是好言相对:“崔娘子仙人之姿,孤甚慕之。”
这时她才发现,此“元”非彼“袁”,这人不是袁家儿郎,而?是东宫太子,元启。
元启以为挑明身份便能让崔晚晚折服,世间女子都是爱慕虚荣贪恋权势的,试问除了天子,还有谁能比储君更有权有势?
不料崔晚晚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疏离,后退两步屈膝见礼:“承蒙太子殿下错爱,只是妾身蒲柳之姿,愧不敢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还是物归原主吧。”
她直接把礼盒放置于元启面前,再次行礼。
“妾身告退。”
元启再次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猛然一脚踢翻盒子,里面的头面首饰散落一地,被他踩得七零八落。
夏末之时,宫中传出天子病重的消息,太子日日侍疾,在朝臣当中博了个孝顺名声。他再也没在崔晚晚眼前出现过,她也渐渐放下心来,继而把元启以及和他相关的一切抛诸脑后,只满心期盼着阿泰的归来。
崔浩又恢复往回?寄家书,最近一封信里说他们打了胜仗,如?今正在清理残余,估计冬日前就能返京。
过了中秋不久,天子驾崩,举国素缟。文武百官着丧服,入宫哭灵,参与治丧。直到一月之后才可除服,朝廷也恢复正常。
在大丧的一个月里,京中各世家女眷都不能随便出来走动,也要在家为皇帝哭灵守丧。民间也禁断屠杀,禁止嫁娶。
这段日子崔晚晚在家都憋坏了,待时间一到,便迫不及待央求母亲带她出门透透气。崔母被她缠得没法,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大摇大摆出游难免落人口舌,于是便说去寺庙祈福。
她们此番出行极为低调,只带了两名家仆,乘坐的也是不起眼的青毡马车,去的还是京郊人少的庙宇。
崔晚晚犹如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一路上都兴致勃勃,拉着崔母叽叽喳喳。
只是这份喜悦在进了寺里没多久就化作了惊惧。
元启也在这里。
他已经登基为帝,面上早就没了从前伪装的温文尔雅,只剩下面对猎物志在必得的嗜血张狂。
崔母看着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把女儿护在身后,一步步后退直至墙根,再无退路。
崔晚晚察觉到母亲瑟瑟发抖的身躯,强撑着气势道:“陛下已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富有四海,何必跟我等无知妇人一般见识。”她反手把母亲拨到身后,上前直直跪下,“从前是妾身不知好歹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她重重磕头,撞得青石地砖作响,额头都乌青一片。
元启居高临下看她,很喜欢这种折断了她傲骨的感觉。他用手中折扇挑起她的下巴:“朕向来怜香惜玉,不过崔娘子从前总是对朕不假辞色,让朕甚是伤心。”
折扇徐徐下滑,落在她襦裙胸口处。
崔母见状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推开他:“别碰她!”
元启身后的带刀侍卫一脚踢翻了崔母,崔母顿时跌落在地,后脑着地昏死过去。
“阿娘!”
崔晚晚扑过去抱住母亲,反复呼唤却得不到反应。她终于慌了神,哭得梨花带雨地去求元启。
元启愈发胸臆舒畅,看着从前求而?不得的美人跪在脚下,而?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近在咫尺,忍不住伸手去摸。
倏——倏——倏——
利箭破空的声音接连传来,不过一瞬的功夫,从大殿门外射进来几支羽箭,眨眼间就钉进了侍卫脖颈。
随着惨叫声响起,崔晚晚只觉得脸庞溅上了灼热液体,还带着浓厚的血腥味。她定睛一看,发现元启的手?背被射穿了。他已经痛得摔在地上,捂着手?哀嚎打滚。
有人疾奔而?来,他跨进殿门正好逆光,崔晚晚抬眸望去,虽然没看清那张背着光的英俊脸庞,却不会?错认他的轮廓。
她委屈地唤他:“阿泰……”
拓跋泰急忙过来紧紧抱住她。
“晚晚,我来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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