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番外五

血流成河,火光冲天。

马车疾行,燃烧的寺庙在身后渐渐变小,崔晚晚坐在车厢里,怀抱昏迷不醒的母亲,露出六神无主的神?情。

“怎么办……阿泰,我们该怎么办?”

元启死了,被拓跋泰杀死了。然后他放火烧了整座寺庙,打算毁尸灭迹。

拓跋泰揽过她肩膀,俯首在她额头亲吻,安抚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崔晚晚急得眼泪都冒出来:“可他是皇帝!你就这么把他杀了,要怎么瞒天过海?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

“晚晚,元启该死。”他出声打断她,轻轻捧起她的脸,“他会伤害你,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元启是她上辈子苦难的开始,而这一世?他不会再?给?元启作恶的机会。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后悔。”他掌心的血渍刚刚干涸,所以他只是虚虚抚着她脸颊。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心爱的珍宝,满是珍惜呵护。

真好。他的小碗一切都好好的。

崔晚晚仰头去亲他,边哭边骂:“你个傻子。”

拓跋泰笑,沾染血污的脸绽放出光彩。

“以后你只能跟着傻子了。”

崔母受伤危在旦夕,拓跋泰却不让车夫回城,而是掉转方向去了西山桂花林,背着崔母一路爬到半山腰的草屋,敲开门找到了隐居在此的韩保升。

上一世?他也亲自来过此地,以天子之尊请韩保升入宫为崔晚晚调养。

韩保升虽是个脾气古怪的老翁,但?医者仁心,他并没有见死不救,赶紧让两人把崔母放置于榻上平躺,简单查看了伤情,又询问过昏迷的缘由,当机立断地施针扎穴。

半个时辰后,崔母的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小晚……”

韩保升见状松了口气:“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若是淤血凝滞过久,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崔晚晚喜极而泣,扑过去抱住母亲:“阿娘!”

这夜他们借宿在草屋。

崔母已经能自己坐起身来,她靠在床头看了眼屋外?的高大身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阿泰。”

崔晚晚在床沿坐着,伏在母亲膝头,像只未长大的雏鸟。

“嗯,是他救了我们。”

“我说的不是这个。”崔母伸手抚摸女儿发顶,笑道:“原来阿泰就是小晚的意中人。”

崔晚晚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母亲一眼又匆匆把眼撇开,心虚道:“什么意中人不意中人的……”

崔母瞧她口是心非的娇羞模样,愈发笃定?二人早有情愫,叹了口气:“本想多留你两年,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小晚,你去把阿泰叫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拓跋泰进门向崔母见礼,向从前那样称呼:“见过夫人。”

哪知崔母一改往日温柔可亲的脾性,张口命令:“跪下。”

“阿娘你这是作甚?!”崔晚晚急得跺脚。

崔母瞥她一眼:“你也跪下。”

拓跋泰一怔,从善如流地跪在床前。崔晚晚见他这般,也跟着跪了下来。

“小晚,阿泰。”

崔母伸出两只手,让二人分别把手递给?自己,又牵着他们的手合拢到一处。

“阿泰,我把小晚托付给?你了,望你将来能一直爱她护她,真心待她。”

“小晚,你日后为妻为母,要改掉娇纵任性的脾气,多设身处地为旁人着想。夫妻之道不是谁一味迁就谁,只有相互付出,方能长长久久。”

拓跋泰紧紧握住崔晚晚的手,郑重承诺:“请夫人放心,我会的。”

“你们走吧。”崔母像是交待完遗言,不舍地摸了摸女儿脸颊,忍痛道:“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弑君死罪,他们捅了天大的篓子,总要有人来善后,接下来京中势必大乱,当母亲的愿意一力承担后果,只希望儿女平安。

崔晚晚不肯,与母亲抱头痛哭。

“我们一起走。”拓跋泰身上有种超出年纪的沉稳,出言安抚,“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翌日天蒙蒙亮,拓跋泰就拿着崔母的信物骑马回城,直奔崔府。妻女一夜未归,崔父正急得团团转,刚要组织人手外?出寻人,正好被拓跋泰拦下。

片刻之后,崔父下令让奴仆收拾行李,他们一家人要去兖州探望“病重”的长子崔衍。接着他又给?族中几位子弟写了密信,让信得过的家奴分别送去各家府邸。安顿好一切已是下午,拓跋泰与崔父匆匆出城,在城门口看见兵士集结,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好在尚未戒严,看?守城门的将士认识崔父,例行?公事盘问了两句就放他们离开,甚至还客套地说祝崔衍早日康复。

崔晚晚与母亲在西山等到黄昏,还不见拓跋泰返转,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当落日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消失,风尘仆仆的二人终于赶到。

“阿泰!”

崔晚晚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在他胸口依偎了片刻,才猛然想起父亲还在一旁,赶紧推开人站直,低眉羞赧。

崔父见状也没有多问什么,进屋扶起崔母,催促道:“快走。”

几人向韩保升告辞,拓跋泰邀他一同离开,只是被韩保升拒绝了。

“老夫闲云野鹤,不想掺和旁的事。”韩老头继续看书,“我不曾见过几位。”

就在一行?人奔赴兖州之际,元启的失踪引得内宫大乱。新任相国杜立德知悉,先是隐瞒文武百官,称天子生病无法?上朝,由他暂代处理政务。三日之后,暗探确认了郊外?寺庙里烧死的人正是皇帝与亲卫,马上回宫禀告了杜立德。

杜立德秘不发丧,先是让太医署“诊断”出元启后宫的美人有孕,然后又拖了半月之久,终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布元启病重驾崩。紧接着杜立德昭告天下,说元启临终时托孤于他,让他做未出世太子的“仲父”,行?监国之职。

杜立德一系列举动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是他手握遗诏玉玺,又有调动禁军的权力,京城里的官员都不敢拿他如何,反而还要听他号令。

但?是各地的藩王大将都不买杜立德的帐,遇到这等瓜分肥肉的天赐良机,必然要上前咬一口。于是江肃、镇南王之流纷纷集结人马,广发檄文声讨谋朝篡位的杜立德,继而出兵。大魏一时被分成了好几块割据势力,多地陷入战局。

与此同时,清河崔氏的势力逐渐迁回河东郡,不说在朝为官的各位崔氏族人,光是崔太守,加上兖州的崔衍,以及笼络了相当兵力的崔浩和拓跋泰,河东地区俨然成为了崔家的地盘,而且兵马钱粮都不缺,完全具备了逐鹿天下的实力。

但?是光有实力不够,还需师出有名。这个时候崔衍写了一道“告天下书”,洋洋洒洒千字,痛斥前两任皇帝昏聩无能,宠信奸佞残害忠良,随即还挑明了拓跋泰安乐王府后人的身份,道他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是最有资格承继大魏江山之人。如此一来,崔氏助拓跋泰出兵讨伐乱臣贼子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了。

不日就要出征,河东郡崔府却披红挂彩,正在张罗一场婚事。

崔晚晚天不亮就被母亲和佛兰从被窝里拽起来,沐浴更衣擦头发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的,直到妆娘来为她绞面,才痛得一个激灵赶跑了瞌睡。

“疼疼疼——”她捧着脸叫唤,眼眶瞬间蓄起泪花。

崔母笑着朝她脸蛋吹了几口气,打趣道:“今天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样娇气,也不知道阿泰受不受得了你。”

佛兰掩嘴笑:“万一被新姑爷嫌弃,明儿把新娘子退回娘家来可怎么得了?”

“我看?嫌弃我的是你们才对!”崔晚晚闻言简直气炸,朝佛兰吐舌头,“我偏就要赖在家里,你们能奈我何?”

喜房内众人笑作一团。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成婚,她出嫁不过是走个形式,从自家门口坐花轿出去绕一圈又回来,还是住回家里的院子。

其实拓跋泰并不想这么仓促地成亲,毕竟他目前还一无所有,总觉得会亏待了崔晚晚。但?一方面受局势所迫,他已经担了师出有名的“名”,为了让崔氏族人放心,必然需要姻亲作为可靠的联结。另一方面,崔浩突然找他打了一架,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是不是不想负责。

拓跋泰一头雾水,说话时扯到裂开的嘴角,吃痛蹙眉:“负什么责?”

“还装!”崔浩气得一腿过去,“小晚都告诉我了,你跟她居然……唉!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个负心汉!”

拓跋泰赶紧躲开,崔浩则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边打边骂,好半天他才从只言片语中猜了个七七八八,崔晚晚一定?是说了什么让崔浩误解的话。

诸如孤男寡女花前月下,情不自禁逾越规矩……

想起她狡黠顽皮的模样,拓跋泰忍不住翘起嘴角,心想她定?是故意的。

“你还有脸笑?!”崔浩见状更气得火冒三丈,杀了他的心都有。

拳头挥来,拓跋泰突然出手抵挡:“我负责。”

崔浩被他钳住动弹不得,挺着脖子质问:“怎么负责?”

“我娶她。”拓跋泰的目光扫过远处的香樟树,瞥见后面不慎露出的一抹裙摆,大声道:“明日便去贵府提亲。”

藏在树后的崔晚晚听到,捂嘴偷笑,小声自语:“这还差不多。”

洞房花烛,良辰美景。

拓跋泰好不容易从酒宴脱身,回到喜房已是深夜。入门见崔晚晚乖巧坐在喜床上,蒙着红盖头。

他急忙上前取来秤杆,挑开了盖头,关切问道:“等久了吧?饿不饿?”

嫩脸修蛾,淡匀轻扫。崔晚晚今夜云鬓花颜,正如初绽时节的娇花,待君采撷。

“不饿呀。”她掩嘴小声地说,“刚才偷偷吃了东西的。”

婢女端来合卺酒,两人交杯共饮,然后剪下鬓发结在一起。做完这些仪式,崔晚晚终于能够拆掉沉重的发饰,卸妆盥洗。当她换好寝衣回来,拓跋泰也沐浴更衣妥当,正坐在床边等她。

她想起前夜母亲跟她讲的事,还有那些羞人图画,脸颊滚烫耳根发红,垂眸都不敢看他。

拓跋泰则如往常般朝她伸手:“快过来。”

她羞羞答答地走近,轻轻把手递过去。他握着柔荑稍微用力,就把美人扯进怀中,揽抱腿上。

炙热而温柔的吻落下来,一向稳重的他竟也露出孩童般的欢喜:“我很高兴,高兴极了。”

他曾经得到过,拥有过,却又永远失去。这一次,他将长长久久地拥有,再?也不会失去他的小碗了。

他抱着她亲了一会儿,便把人抱着放进床铺,为她盖上被褥:“很晚了,快睡吧。”

崔晚晚见他放下幔帐躺到自己身边,本来心跳扑通很是忐忑,可等了半晌却不见他下一步动作。

她侧过头偷看他,见他阖着眸子,一副专心入睡的模样。她有些恼,又有些气馁,咬牙忍忍终究忍不下去,开口唤他:“阿泰。”

拓跋泰睁眼看过来:“怎么了?”

“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她鼓足勇气提醒。

“什么?”他竟然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

崔晚晚气急,“蹭”一下坐起来:“洞房是让你自己睡觉的吗?你不是该、该和我那个什么吗!”

拓跋泰一怔,随即也坐起身,解释道:“你还太小……”

“我哪里小?!”

她不服气,一把扯开寝衣带子,露出少女美好的丰腴,挺着胸口道:“我早就长大了。”

雪白细腻晃花了眼睛,拓跋泰忽然口干舌燥,笨拙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新婚之夜被郎君嫌弃“太小”,崔晚晚自觉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非要“以证清白”。不等他说完就抓过他的手按在绵软上,自己扑过去咬他的唇。

“阿泰,你不喜欢我吗?”

她天生就能媚惑人心,娇软又委屈的口气让任何人都不忍拒绝。

本来是她主动亲吻,拓跋泰忽然反客为主,掐着她的腰把人笼罩在身下。

他喘息cu沉,犹如出闸猛兽,一边撕咬一边呢喃。

“不止喜欢……晚晚,你不知道我爱了你多久。”

从前世?到此生,从未间断。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番外,本周内会更新滴~本章留言的小可爱都送红包哈,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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