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南却?坐着没?动。

秦音皱眉：“你还不走,是等着和我再?吵一?架？”

“吵架是无能的最后一?个选项，我喜欢和平解决。”夏昭南从包里?拿出另外?一?沓纸，漫不经心地推她面前,“我建议您先?吃点降血压的药,要不喝个静心口服液也行。”

秦音冷笑着拿起来,刚扫两行,目光倏地一?凝,紧接“唰”一?声撕碎，怒声道：“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网上呀，有您的个人信息,再?花点钱，轻轻松松就能拿到，而?且可以无限复印。”夏昭南在飘飘扬扬的碎纸落下后,微微一?笑,“这点底气，够您签字吗？”

秦音完美面具的脸终于崩塌了,怒目看向夏昭南,额角绷起的青筋看得夏昭南都担心她脸皮撑坏：“Cathy，这些能说明什么？我玩的一?些小投资而?已?,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拿这些要挟我，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的是你。”夏昭南不慌不忙地开口,“您前些年投资失败后，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按理说您演了那?么多年戏，家底儿也够，可您偏偏花钱大手大脚,投资眼光也不好，平时还喜欢玩点赌钱的麻将和小赌博，填窟窿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您亏损的速度，本来还可以靠拍戏继续补，但?后来找您的都是配角妈妈角色，您又只喜欢演女主，自然没?那?么多钱填补窟窿，所以你就想到了你的宝贝女儿，如果能有人持续不断地替您赚钱，您不仅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而?且永远不怕填不上窟窿。”

她每说一?句，秦音刚打完针的脸就跟着僵一?下，试图苍白地辩解，夏昭南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说来也巧，就在您不知道我这个女儿是生是死人在哪儿时，有星探在网上上传了我照片，不少人看到都评论说我长得真像你的私生女，说者无意，有鬼的人却?心虚，你害怕当年遗弃我的事曝光，赶在记者之前找到我，花二百万堵住我妈的嘴，问都不问我想法就带走了我这棵摇钱树。”

“有时候想想，您还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前半辈子靠自己的脸，后半辈子靠遗传给我的外?貌，可是，您当初把我扔公?厕时，都没?想过我这个女儿很?可能活不到明天吗？！”

夏昭南一?直波澜不惊的情绪，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了些许激烈起伏。

“Cathy，对不起，妈妈当初真的是一?时糊涂，我把你放那?后就后悔了，我没?走远就回去找了你，可你已?经不见了。”秦音急切地去拉夏昭南，被她一?把挥开，“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后悔，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根本找不到，每年你生日时我都会烧香拜佛，祈祷你能平平安安，Cathy，你原谅妈妈好不好？我愿意签那?份合同，只要你别离开妈妈。”

夏昭南无动于衷。

静静看满口谎言的秦音演戏，忍不住想，人还真是一?种千奇百怪的生物，同样的身体构造同样发育完全的脑子，怎么就有人可以坦然地做到一?边蛇蝎心肠、一?边哭哭啼啼地扮演无辜者呢？

“Cathy，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妈妈，事情根本不是你养母告诉你的那?样。”秦音飞快地在合同上签名，“她是不是和你说的我把你遗弃在了那?？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想扔下你，是她把你抱走了，才害得我回去后找不到你。”

夏昭南：“我有说，这些事是我妈告诉我的吗？”

秦音一?怔。

紧接就看到一?脸讥讽的女儿站起身，拿起那?份签好的合同，放进包里?，微弯腰俯视着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半夜就不怕鬼敲门？友情忠告您一?句，您现在撒的谎越多，以后遭的报应也会越重?。”

她直起腰，手按在门把，脸上澄净的笑如带毒的罂粟花，“这是我最后一?次和您见面，从今往后，你回国外?过你的独居生活，我在国内过我的普通日子，我们再?无瓜葛。”

秦音疯了似的抓住她手，不准她离开：“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得听我的！”

夏昭南缓缓掰开她手：“您只给了我生命。”

“就连这个，您也曾想剥夺。”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点知道真相，否则，我不会跟您出国。”

昏暗的光照在夏昭南决绝冷厉的脸，一?半阴影，一?半清亮，直到此刻，秦音终于意识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要彻底和她断绝关系，目眦欲裂地拦她面前：“Cathy，你这些都从哪儿知道的？！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愿意相信你妈妈？！我答应你，你想要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你，你就给我留一?点股份，一?点就可以！”

夏昭南嘲讽地叹了声气。

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可以贪得无厌到这种地步。

“这是您当初买走我的二百万，我替我妈还给您了。”夏昭南拿出那?张银行卡，扔到桌上，“顺便把您当初对我妈说的那?句话还给您，这件事闹大，对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尤其，对您。”

她微微一?偏头，靠近瞬间?呆滞的秦音耳边，低声道，“所以您最好别再?拦着我，也别再?插手我的任何事，现在不比当年，网络发达，狗仔对明星的私生活也感兴趣的多，稍微有人嘴不严，传出我当年被您遗弃的事儿，以及您后来把我找回来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想吸我身上的血，您维护了一?辈子的女神形象晚节不保，多可惜呀。”

秦音气急败坏地看夏昭南，被她步步为营最后致命的温柔一?刀捅得眼睛都快喷出火，声嘶力竭道：“谁告诉你的！你有证据吗？！我是你妈！你必须得养我！”

夏昭南乖巧一?笑：“赡养费给你了呀，二百万，呶，你还签字了呢。”

她贴心扶住气得快要站不住的秦音，把刚才她看都没?看全签完的合同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收好放包里?，“知道您当年那?些事的能有几个人呢？您何必再?问我，答案您自己一?早就知道了。”

秦音踉跄靠墙，难以置信：“不可能！余虹不可能告诉你！她是我的人！”

“可是，您有把她当人吗？”夏昭南不慌不忙地拉开门，在倾泻落下的光里?轻轻回眸，侧脸蒙着一?层教人不敢直视的寒光，“您眼里?从来都只有您自己，落到这一?步，怪谁。”

出去后，明亮的廊灯照来，夏昭南缓缓舒口气，收敛波动的双眸一?片清明，和守在外?面的余虹握下手：“虹姐，合作愉快，欢迎您加入我工作室，待遇您随便提......”

夏昭南筹备成立个人工作室时，郭意退团的消息曝出，团粉炸开，追着骂她没?良心，护女神护得紧的郭粉们隔空和团粉展开对骂，CHIC官博下一?时间?乌烟瘴气。

“啧，这小浪蹄子的男粉战斗力可真强，以一?己之力横扫咱们仨人的粉丝，以后谁再?和我说男生不会骂街我第一?个不服。”宫灵刷着微博，撇嘴，“也不知道他?们如果发现自己眼里?清纯得堪比矿泉水，从来没?谈过恋爱被男生碰下手都脸红的女神私下里?男朋友都换了十好几个，还会不会这么上头，男人啊，怎么就相信长得清纯的一?定就真清纯呢？”

有一?说一?，她这种看着好像风花雪月无数的风情脸，其实谈过的对象真没?有清纯脸的郭意多。

妈的，有点吃亏。

宫灵忿忿不平地吐槽了会儿，问一?直在练舞的夏昭南：“南南，你住的地方找怎么样了？”

如宫灵预料，郭意退团的事儿还没?宣布，公?司就开始暗戳戳地卸磨杀驴，几人本来都只有部?分合约签在这，如今完整的团不在，公?司给她们拉的合体资源用?不上，连带着个人资源评级也随之降低，不少负责带她们的工作人员都被调走辅助新人，就连她们现在住的宿舍，都被公?司委婉地暗示资金紧张，要给新签的女团腾地方。

宫灵不是燕北本地人，也不舍得花钱租房，厚脸皮蹭了富二代林霜家的一?间?大卧室，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这天回来，是想把剩下的东西拿走。

“还没?找。”夏昭南最近忙着工作室的事儿，都快忘记宿舍没?法住人。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咱公?司可抠逼了，拿咱们赚钱时好吃好喝的供着，一?没?利用?价值就一?脚踹走，逼咱们自力更生。”宫灵关上窗户，最近降温，冻得她有点儿小感冒，女明星的穿搭里?没?有秋冬，只有时刻得保持美丽的清凉礼服，“不过我记得你以前就在这长大的吧？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还住你亲戚家呗，有你哥那?一?层关系，还不用?收租金。”

夏昭南动作一?顿，突然没?了心情练舞，起身擦把汗，拿衣服洗澡。

窗外?一?片枯黄的秋风。

十月的燕北长风萧瑟，美得哀愁，十里?长街漂亮的银杏树掩于高楼之下，地面铺满枯叶，踩上去咔嚓作响。

每一?步都是新生与消亡的交替，每一?片都是化为乌有的流年，夏昭南拿湿漉漉的手拨开一?层百叶窗，俯瞰远处影影绰绰的燕北。

偌大的城市，仿佛一?夕之间?就没?了她的落脚之地，自俩人恋情戳破，老太太放话不准她再?踏进夏家一?步，阖家团圆的中?秋那?天，恰逢老太太出院，她带着水果回家想远远只看一?眼，被顾雅丽撞到，为难地把她拦在了门外?。

“南南，先?走吧，奶奶没?事儿，你安心工作。”顾雅丽话说得委婉，却?连她买的水果都不敢接，夏昭南心里?清楚，自己是目前身体随时可能“堪忧”的老太太唯一?的心病，只要她出现，本来安宁的家会瞬间?变得鸡犬不宁。

夏昭南苦涩地点点头，等顾雅丽偷偷塞给她几块家里?做的月饼，坐在紧闭的宅门外?，掰开一?块，一?口一?口地艰难咀嚼。

她小时候真的极其讨厌吃这种家里?做的五仁月饼，又硬又难吃，每次和夏舜尧被老太太强迫必须吃完，她都要先?假装咽下，再?偷偷吐手心里?扔掉，如今早已?实现口腹自由的夏昭南，可以尽情挑食，也没?有人再?强迫她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却?拿着自己当初最讨厌的月饼，在咫尺之隔的家门口，完完整整地把它和着酸涩吃了下去。

是甜的，甜得依稀让她有种回到小时候的错觉。

夏昭南不记得自己在外?面坐了多久，直到一?整块月饼吃完，喉咙眼儿被实实在在的馅料儿黏得发涩，想找瓶水，却?发现手边只有刚买的果篮。

夜晚起了风，精美的蝴蝶结迎风飘起，丝带的边缘刮过水果上的塑封薄膜，窸窣作响，是此刻陪着她的唯一?生气。

夏昭南抱着被冻得微微发凉的小腿，头抵着膝盖，伸出一?只手轻轻戳着上面的蝴蝶结，不想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胡同里?弥漫着秋夜的沁凉和各家喧嚣的欢闹声，隐隐约约地从身后的小院传来，夹杂着听不真切的熟悉嗓音，夏昭南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倚着墙，想象着自己现在是和家人一?起过节。

遥远的月光从夜空垂落，难得的璀璨星辰。

夏昭南微微闭着眼，就着若即若离的家的气息几乎快要睡了过去，紧接听到一?阵很?轻的脚步，停在她面前。

“不乖。”男人捏起她脸，轻咬下她嘴唇，单手解开衬衫盖在她腿上，只余一?件背心，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揽进怀里?。

夏昭南怔怔看着他?：“你、你不进去吗？”

姜溯的出现毫无征兆，俩人这天其实并没?有联系，夏昭南知道依老太太的脾气一?定会强制要求姜溯回家过节，所以昨晚和他?聊天时就借口今天会很?忙，怕他?为难。

“我来找你的。”姜溯捏捏她脸，“某个不听话的美人鱼留我自己过节，我来找她算账。”

夏昭南眼睛一?红。

被来“算账”的男人索了一?记深吻，温柔抱着她，身前是坚实的只属于她一?人的怀抱，将流离失所的她护在不再?孤单的港湾。

“奶奶会生气的。”

“那?是她的事儿。”姜溯在她额头落下一?虔诚的吻，“南南，你知道我这个人自私又自利，他?们怎么样我根本没?那?么在乎，所以别再?把他?们的感受放在你之前，这个家，我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有你一?个。”

月光照出他?低垂看她时深黑的眸光，夏昭南嗓子眼儿堵塞，本就嘴笨的姑娘愈发说不出话，只好把脸埋入他?脖颈，眼圈隐忍的红轻轻染湿他?皮肤。

老天给她安排那?么一?对坏到骨头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就是为了给她换一?个把她放在掌心宠的姜溯？他?明明是一?个感情极其淡漠的人，除了一?腔热血都贡献给了国家，其他?仅有的炽烈都留给了她。

“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夏昭南贪恋地呼吸着男人身上熟悉而?清冽的味道，哑着嗓子开口。

“那?我可能拯救了全宇宙。”姜溯失笑，打开瓶百事可乐，先?尝了口温度，这才递给她。

俩人在深夜的胡同深处安静坐着，身后是无法同进的家门，姜溯把反复打来电话的号码拦截，拆开夏昭南带的果篮，拿出她最爱吃的石榴，剥给她吃。

这天是夏昭南回国后俩人过的第一?个节日，也是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摘掉家人的身份在团圆节时独处，无人提及未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也没?人煞风景地去想如果家人一?直不同意该怎么办，他?们安安静静地靠着对方，十指交缠，生生不息的血液从滚烫的心脏流至他?们紧贴的掌心，脉搏起伏，趋于同步，是早在爱上对方的那?一?天起，就想好的孤注一?掷。

这辈子，除了你，我没?想过和别人共度余生。

......

夏昭南洗完澡出来，宫灵已?经收拾好东西，点了份外?卖，招呼她一?起吃：“南南，我们在这个屋里?的最后一?顿聚餐，干杯！一?起走花路！”

夏昭南正准备联系李优帮她找房，闻言放下手机，和她碰了下。

“希望下次再?听到我们消息，是免费上的热搜。”宫灵撩撩头发，开始畅想未来，“正面的全网夸的那?种，我么最好是被什么大导相中?去演戏，你拿到什么舞蹈比赛冠军，林霜出新专辑，年底评选热度最高的爆红艺人，把咱们仨通通安排上。”

说到这，她微微一?眯眸，想起自己遗忘了一?个人，“至于那?个先?背叛我们的小浪蹄子，就祝她感情早点曝光，男友粉伤心欲绝，脱粉回踩，送她一?路黑红。”

宫灵的嘴大概和白佳雪的在同一?个「乌鸦学院」进修过，好的不灵，坏的全中?，没?过几天，继郭意被骂上热搜以后，名存实亡的CHIC再?一?次出名，只是这一?次，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却?是夏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