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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清江监狱的时候,瞿海映已经躲在停车场的小叶榕树下等了好久。
书正看着他,他剪着跟光头已经没什么区别的超级短平头,穿着自己上个月探视他时送去的衬衣和牛仔裤。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牛仔裤挽起来成了七分裤,背上背着一个黑色小背包,蹲在那儿,咬着烟头,眯缝着眼死盯着自己这边。
书正忽然想起有一回等他,等了半天都看不到人,最后他在对面街边看着自己笑,那时候的瞿海映多帅啊,穿着复古款的风衣……
今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你居然开车过来的?”瞿海映一看清楚来人,从小叶榕的阴影下冲出来,头顶着烈烈阳光,走到车边上。
书正点点头,“我想来接你。”
瞿海映趴在车窗上笑说:“那咱们今儿回家得什么时候去了?”
“是堵车,不是我慢。”书正马上解释。
“嗯。”瞿海映手上转了转,让书正顺着他转的方向把车头调转。
书正被他说得有点儿不服气,很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良好的驾驶技术,立马着手掉头。
倒档挂上,油门踩下去。
瞿海映看书正挺熟练的,笑着点点头。
书正看见瞿海映的笑,一下子没收回油门,直接撞上停车场边的铁制大号垃圾桶,哐当一声惊天动地。
瞿海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了赶紧冲过来,把书正从驾驶座上拉下来,自己钻进去坐下,拉上车门后都开始系安全带了,瞅见书正在边上老老实实地看着自己。
“上来呀,等着人家找我们赔垃圾桶啊?”瞿海映招手。
“哦。”书正赶紧绕过车头上车。
瞿海映一轰油门,车子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开了好一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瞿海映一脚踩死停下了车,偏头把书正盯着看。
书正被他盯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准备要掐手指头了。
瞿海映双手伸过来捧住书正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越吻越用力,吻得书正拍他的脸才松手。
捂住脸叫好痛啊书正老师你手真黑,书正却是不搭理他,要开车门下去。
“你干嘛啊,别看啦,保险杠一定报废了……”瞿海映觉得这个节奏不对,一把拉住人。
“都怪你看着我笑。”书正横着手背一抹嘴,刚才接吻,沾上点儿口水。
“我不看着你笑,我看着你哭啊,你自己把持不住,怎么能怪我?”瞿海映看着书正鼓着眼睛跟自己吼的样子,笑得不行。
“我……”书正想了想,也对啊,他笑他的,自己有准头也不会这样了啊……
“是吧,是你把持不住了吧?想我想的对不对?”瞿海映扬着下巴说得相当得意。
书正看他那样子,一下子无数心疼就生了起来,点头说:“对。”
瞿海映伸过手来揽住书正的肩头,嘴上再亲了一口,“我要回佳鹏苑,回咱们的房间,你快把安全带系好。”
“安排了给你接风,都等着呢……”书正声音越说越小。
“给他们打电话,说我情绪低落,不适合被他们参观,改天再请他们吃饭。”瞿海映说着就把车速提了起来,“谁这么能干?谁提议的?我刚重获自由不适合参加集体活动,要有个心里缓冲期知不知道……”
“我。”书正主动投案。
瞿海映一脚油门轰到底,心里泪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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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海映被众人参观到晚上十一点,牵着喝得有点儿脚步踉跄的书正老师回佳鹏苑。
撞烂了屁股的车子停在车库上,瞿海映解开书正身上的安全带,问他:“走得动么?”
“走得动。”书正立马就看着瞿海映回了话。
千杯不醉的瞿海映,一看书正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但走不动而且已经醉了。摸摸书正的脸颊说:“坐着,我过来抱……”
瞿海映的话没有说完,书正双眼含笑,伸出双手逮住了瞿海映摸他脸的那一只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说:“瞿海映,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书正老师。”瞿海映说着这话,和书正额头相抵。
书正什么话都没有说了,偏头往瞿海映怀里倒了下去。
瞿海映搂着书正,在他额头上轻轻吻着,一下又一下,每吻一回,就在心里说一次我回来了,好像每重复一次,分开的日子就能缩短一天,一直要说到从没有分开过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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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正喝醉了德行很好,一个人乖乖睡觉。瞿海映把他从车库抱回来,给他擦身子喂水,多于的话和多余的动作,一样都没有。把他弄好了才自己洗漱,上床后,瞿海映忍不住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他这个刑满释放人员头天回家,没有享受到皇帝待遇不说,还当了一把贴身小太监伺候皇上,哎哟,多么唏嘘啊!
抱着书正睡觉,怀里有人就是不一样,一觉天亮啊!睡醒了搂楼怀里,没人了。瞿海映相当不满意的睁开眼睛,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又爬起来干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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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家田螺姑娘又出现了,一点儿都不开心。”瞿海映一身懒骨头样儿靠在厨房门框上,望着正在熬稀饭的书正说得一本正经。
书正不说话,拿勺在锅里搅两圈,害怕米粒儿粘住在锅底。
瞿海映撑起身子,一步三摇走到书正身边,伸手把人抱住,这么大的块头靠在书正身上,也不怕书正承受不起,“你是担心我睡醒了肚子饿是不是?”
书正点点头。
“那你不担心我饿别的地方啊?”瞿海映一边说着一边关了灶台上的火。
书正伸手阻拦他,被他箍进怀里抱得更紧,埋头亲在书正的耳垂上,伸出舌头舔了舔。
书正的身子就轻轻抖了抖,往瞿海映怀里软靠过去。
“田螺姑娘,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有什么话快讲吧,只准说一句……”瞿海映的吻已经到了眼睛上,书正被他吻得根本睁不开眼。
“说吧,待会儿没机会了。”瞿海映亲了书正的嘴,亲一下就松开。
书正睁开眼,望着瞿海映想了半天,慢吞吞开口说:“回房间。”
“好嘞!”受宠若惊的瞿海映抱着人就走,一点儿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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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业游民瞿海映,回家半年来,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跟他的书正老师腻,整整腻了半年都还没有厌烦。
这天起得晚,晃悠着去了云上和别洞天,书正接手三年,把云上经营得在文化圈子里出了名,别洞天却是平平了,瞿海映回来之后根据目前的情况做了一些调整,没两个月,别洞天的生意大有起色。韩维政跟阮云珊通气,说少东家终于认真做生意了。
完事儿早早回家,楼顶上花房里伺候书正老师的兰花,没一会儿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可不就是书正老师么?
“你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没拖地是吧?”瞿海映向着书正招招手,指着一盆兰花的小花苞给他看。
书正伸手摸摸那小花苞,抿嘴想了一会说:“我们剧团改制要解散了。”
“啊,那得多惨啊……”瞿海映说完了咯咯笑,“完了,我们家本来我就是无业游民了,现在还要多一个你,怎么得了。改制的话,你这样的人才人家有地方要的吧?”
“嗯。省剧团有问我。”书正点点头。
“你去啊,香茹也在那儿,熟人在一起混个班上多好。”瞿海映觉得这个可以的,要让书正没戏唱,不如弄死他,“你那儿不稳当,我可以去托人把你定下来。”
“我拒绝了。”书正这句说得轻轻的。
瞿海映一听这话,不对头啊,放下手里的花洒,回过头来望着书正,“书正老师,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么?”
“就是我不打算再去剧团,我、我跟人合作准备办一个戏曲培训学校……”书正一边说一边对着瞿海映笑,笑的很不够谄媚。一个好好的谄媚的笑,就被他活生生给糟蹋了。
“跟谁合办?”瞿海映耳朵尖听见楼底下有动静,眯着眼睛对书正说:“张、有、财是不是?”
书正一把抱住瞿海映,“这回是真的,他是回来办分校的……分校,他在杭州那边办了一个了。”
瞿海映要往楼梯口去,身上挂着书正走得慢,笑问他:“你又信他了?他还欠着你钱呢!”
“瞿哥,不兴这么小气啊……”张有财终于出了声,探头在楼梯底下望上头,“马上换钱你信不信?”张有财说的真真儿的,从包里掏出支票来,“先说好,我只还二十三万八千,那一万二是我的媒人红包。”说完晃着支票回客厅里去些。
瞿海映扯着嗓子喊:“有财兄弟,签章要写张有财,别写张达西。”
张有财一听不乐意了,“我身份证都改成张达西了,瞿哥你要不要下来验验?”
瞿海映不搭理他,搂着书正下楼来,一边下楼一边儿跟书正说:“我答应你了,眉头别皱了。我当你出去做慈善,撒点小钱没关系……”
书正听他这样说,拉住瞿海映,认真说道:“我觉得我们能行,”
瞿海映叭一口亲在书正脑门上,学他的语调说:“我也觉得你们能行。”
书正觉得他这口气就是不信,当时就憋了一口气。
瞿海映看他那样子,虽然有点儿不人道,但心里真是挺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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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苗苗戏曲培训学校挂牌当天好不热闹。这方戏曲界的前辈名角儿,来捧场的不计其数。书正老师还出票子请了好几家媒体来报道,真是越来越会花钱了。
准备挂牌仪式的当口上,都忙得要命,有鲜花快递送大花篮来的竟然没人管。瞿海映今天算个闲人,出来领,签了字没看到大花篮上有落款的飘带,只看到一根红飘带上写着:祝好苗苗戏曲培训学校生源广开弘我艺粹。到头来不知道是谁送的。
鲜花快递的小伙子交了货就走人,也没想着帮瞿海映把大花篮抬过去摆放好,瞿海映一个人抱着大花篮子去摆放,刚放好瞥见对街上有个身影挺熟,望过去恰好跟他对上了眼。
书正瞧见瞿海映一个人抱大花篮子不方便,跑过来帮忙,还没有站定,瞿海映拉着他看对街的人。
书正望过去,陈煜站在那里。
他看到书正望过来,深深鞠了个躬,然后上车走了。
张有财嗓门大得很,喊:“瞿哥、书正,过来揭牌了!”
书正和瞿海映回头看向门口,那么欢天喜地的一大群人在那里,热烈的气氛让人轻而易举就能受到感染。忽然让人有种不想让这种气氛结束了,让他永远的在那里多好。
他们两人的迟疑,让张有财以为他们紧张了,笑着又喊:“我的俩股东大爷,深呼吸,别紧张,快过来!”
书正看着瞿海映的双眼说:“你在,我不紧张。”
瞿海映看着书正的双眼说:“你在,我也不紧张。”
书正笑了,瞿海映也笑了,微笑着的二人一前一后走向热烈的人群,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姑娘们的支持
感谢看到这里的姑娘
新坑再相会(*^__^*)
62番外一
兴顺剧场命运多舛。封了半年,拆了剧场,又修回了原来木结构的戏楼、茶园,作为文化景点之一隆重推出。
园子里腾出一进四间房,做了个小小的川剧展览馆。准备的时候找到书正了解张派小生,书正被人家一忽悠,还就捐出了两样物件。一个是张老传给他的月白色褶子,领口绣花用有金线,民国的手艺;再一个是清初的手抄老剧本,若要去评级,国家二级文物妥妥的。
瞿海映从头到尾不知道这个事儿。
等到兴顺茶园重“开张”,他俩混在参观群众里进了小展览馆,瞿海映远远看着那玻璃柜子里的褶子觉得眼熟,问书正说:“咱家是不是有一件跟这个一模一样,张老留给你的?”
“就是这件。”书正看着那玻璃柜子角落里的温度、湿度显示计,很是满意,“我捐的。”
瞿海映的手就摸上那玻璃柜子了。
“是那件么?”瞿海映想了想,确认道:“去年去世的蜀绣大师万子平绣的那件?有金线的那件?”
书正点点头,把瞿海映的手从玻璃柜上拉下来,人家管理员都瞪这边好久了。
瞿海映觉得吧,书正老师不是一般的败家。这件褶子真要拿去卖,张老的名声和万老的手艺,数十万哪……
“你怎么就把这件捐了……”瞿海映心里头叹口气,拍拍书正的肩膀,“人家说了什么话戳进你心窝子了?”
“那姑娘说川剧的小生褶子只有领上绣花,素雅到了极致。”书正看着那褶子,轻声说:“现在都乱了,满身绣花的褶子都有……”
“你就想捐出来作展品,让大家知道知道咱川剧的小生到底是怎么个倜傥法……”瞿海映捏着书正的衣袖把人往另外一间展厅带。败家子儿的心思太好明白了,都不用脑子想就知道。
书正跟上瞿海映,望着他的肩头,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