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确定要去吗？」

「Yes。」

栾飞白到达海猫酒店时，已是晚上九点多。经过严格的安检后，一名白衣服务生迎上来，带他走进铁栅栏，顺着石路蜿蜒而下，穿过游泳池和花园，来到一栋藤蔓缠绕的红砖建筑。

米知惊喜地飞扑过来，把栾飞白扑得一个趔趄：“飞白，你穿得太骚气了吧。”

“要不是你催催催，我还能更骚一点。”

这是正式场合，栾飞白稍微收拾了一下，灰西装白衬衣，映得俊美的脸生光，一双桃花眼尤其勾人。他是栾氏集团的继承人之一，每天无所事事，花天酒地，米知下午打电话时他正呼呼大睡呢。

米知羡艳地说：“你现在的生活，就是我多少年梦寐以求的生活！”

栾飞白打量好友合体的军装：“彼此彼此。”

“我可害怕你不来了。”

“至于吗？”

“我就是一小松鼠，那是一群狼，害怕！”

“往后余生，你还要无数次面对那一群狼呢。”栾飞白奚落，当他走进宴会厅、被众多双锋利的目光梭梭得后背长刺，顿觉米小知的“怂”也不是没理由。

宴会拘谨得不像宴会。

宴席厅数十名宾客低声交流。

几十多年前地球爆发核战争，导致人口锐减、空气污染、生存环境急剧恶化。战后，为防止杀伤力过强的战争再度爆发，各国签署了共同条约：禁止生产及流通先进的武器。

华炎国也因核战产生了剧烈的动荡，军权下放，二十几个军区鼎足而立，都快倒回军阀世袭时代了。

更有SLK组织霸占国土，长期分裂搞破坏。

相争几十年之久。

近日，SLK组织变本加厉，竟派出一支军团在边界挑衅。

国家决定反击。

总指挥部发起了联席会议，想从众军区代表中选出一名才俊，任最高指挥官。这中间的利益可就大了，谁被选中就有话语权，「挟总指挥部之命，以令诸侯」，最不济也能为自家军区谋利。

今晚是欢迎宴，在座的都是候选人。

大家互相提防又暗暗较劲，气氛热不起来。

当然，米知是凑数的。

米知从小被皮鞭管教，最害怕跟他爸一样的军官，所以央求栾飞白过来壮胆。

栾飞白一边喝酒，一边听米知叭叭那些个指挥官谁是谁。不愧是最高指挥官候选人，一个个藏锋敛锐，不知道谁将是无冕之王，栾飞白心生向往。

米知八完之后，一脸愁容：“我爸刚布置了个作业，我想请你……”

栾飞白警铃大作：“免谈！”

……

岳野少将，隶属长宁军区，29岁，五官冷峻，神情淡漠，利落中带着一股狠劲。他穿着一身深黑为主、暗红为辅的挺括军服，徽章闪亮，黑腰带把身材衬得更挺拔。

宴会太沉闷，岳野独自端酒走到阳台，仰头欣赏星辰。

栾飞白一喜，飞快走过去打招呼：“岳少将！”

岳野回身：“你是……”

“我叫栾飞白，栾树的栾，飞升白日的飞白，非常荣幸能认识您。”栾飞白伸出手，热情洋溢。

“岳野。”岳野冷漠地握手。

岳野的手很有劲，手指骨节带着经年锻炼的粗粝，把栾飞白的掌心刮得沙沙的。栾飞白撩过不少人，但那都是小白兔，没有一款野狼，不不不，他可不是来撩人的。

“您也喜欢星辰吗？”栾飞白抄起话题。

“嗯。”

栾飞白指着东南方的三颗星星问：“少将，那是猎户座吗？”

“呵，你考我？”

“哈哈不敢，您刚才是看它们吗？”栾飞白就着猎户座的话题聊了起来。

岳野的话少，挡不住栾飞白的热情洋溢。

可惜，没聊几句，宴会接近结束，有人陆续离场，岳野也有走的意思。

栾飞白抓紧时间说：“酒店有一个瞭望台，左边是湖右边是山，在那里观星特别有感觉，您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诚意十足，这么晚可不像约星。

岳野一口拒绝：“不了，太晚。”

“您什么时候有空呢？”

“这两天开会。”

得，连带以后的路都堵死了，栾飞白锲而不舍：“晚上总该休息吧，能给我您的手机号吗？”

“有需要的话我会联系你。”

岳野转身要走。

栾飞白追过去弱弱地说：“微信呢？”

“……”

“加微信总可以吧？”

“不太用。”

“让我偷窥你们的日常嘛，我从小就特向往当军人。要不是爷爷把我志愿改了，我现在也是飞行员了。”栾飞白惆怅的笑，桃花眼里盛满闪亮。

“……”

岳野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栾飞白赶紧扫描，奈何信号很不好，一直转圈圈。他摆弄了两下，屈指弹了弹屏幕，还是没反应。

岳野面无表情地看他倒腾了近一分钟：“我扫你吧。”

岳野扫栾飞白，唰的一下就成了。

栾飞白调皮地敬了个礼。

岳野冷漠离开。

凯旋而归！

米知紧张兮兮的：“你成功了没？”

“没有！”

“你们白聊这么久啊？”

“没有才怪！”栾飞白把手机拍过去，“米小知同学，你真没必要这么害怕，就要一个微信号，他又不吃人。”

米知小心地确认着新增联系人，眼泪汪汪：“飞白你就是我的稻草人……”

宴席散后，众人回客房。

栾飞白喝了酒，不太舒服，四处走走消消食。

许是微醉，他现在有点儿恍惚。

每走一步记忆如被唤醒。

他走到了刚才说的瞭望台，心念一动，爬了上去，却有人捷足先登了。

——正是刚才说不看的岳野。

——打脸香不香？

岳野点点头，栾飞白回以默契的微笑。

观星台仅1米见方，三面木栏杆，岳野站在南边栏杆欣赏千星落湖。栾飞白凭靠北栏杆，与他背对背。没有作业，不用费心搭讪，栾飞白无声地欣赏起星辰：青山隐隐，星辰灿灿。

夏夜的风拂过。

安静极了。

栾飞白仰视熟悉的星辰，忽然心生无边无际的茫然：

星辰都有奔赴，人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胆怯如米知也踏上了预铺的正路。可是他呢，为何浑浑噩噩，像被命运牵引的傀儡，每一步都走得不自由，未来，又在哪里？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是岳野的。

岳野听了两句，飞快走下观星台，连招呼都没有打。

栾飞白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也回客房。

米知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手机，听见动静，手本能地往身后一躲。

栾飞白哑然失笑：“你怕什么，以为我是你爸呢？”

“啊，你去哪儿了？”

“瞭望台。”

“我看岳野也在那一边，你们俩……”

“放心，没聊爆。”

“那就好，害怕死了。”米知被子一卷，滚成一条大米虫，“睡觉睡觉，今天不睡明天崩溃。”

米知的手机放中间，没有声音，没有光亮。

栾飞白一夜无梦，只有青山群星。

次日，两人刚出门。

就听见一声呵斥：「你们怎么搞的！」

米知吓得一哆嗦，抬头，发现是岳野在打电话，才松开汗涔涔的手。岳野无视这两人存在，继续打电话，声色俱厉：「行了！我马上回军区！你们千万别动！」

米知咦了一声，十分惊讶。

栾飞白：“怎么了？”

米知小声地解释：“岳野是大热门人选，现在回军区不就等于弃权嘛。”

太可惜了，栾飞白回看一眼。

恰好岳野抬起眼，一对视，寒眸如剑，令人发怵。

后来，栾飞白从米知那里得知：原先被寄予厚望的岳野缺席，剩下的候选人难分伯仲。关乎各军区的利益，大家都不肯松口，联席会议吵了3天。最后总指挥部提名了一个空降的人选：该人选不属于任何军区，没有利益瓜葛，皆大欢喜，一致通过。

米知八卦完毕，来了一句：“抱歉，飞白。”

“抱什么歉？”

“那天忽然把你拖过来，实在是没办法，你去瞭望台是不是怀念起了大学？”

“没有。”

“我也怀念。”米知留恋地说，“那时我们多简单。”

一个月后。

栾氏集团月度会。

栾飞白，挂名总裁，负责的子公司「飞白科技」纯属玩票，光投入无产出。栾飞白打着哈欠进去时，会议已经接近结束，其他总裁习以为常。董事长栾爷爷碍于全员在场，没有训斥。

栾董继续会议：“行了，都说一说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开来。

栾飞白很快搞清了这些人在讨论什么：

栾氏的诸多产业里，支柱是房地产，项目在全国遍地开花。

前段时间，栾氏在长宁谈妥了一千亩地，只等土地转让的合同。没想到盖最后一枚章时，突然生变，这块地被长宁军区截胡了。

军区，栾氏得罪不起。

大家纷纷建议，动用一切人脉和钱脉，看能不能撬得动，毕竟关系到好几个亿的利润呢。

栾董蹙着眉头听完，转向孙子：“飞白，你有什么建议？”

栾飞白莫名其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众人：“……”

栾董额头青筋直跳：“你跟米家军区的那孩子熟悉，去打探打探，军区到底怎么回事……能撬就撬，撬不动就放弃！”

众人惊了，栾董被气糊涂吧？

栾飞白嗤笑，地产项目烂了就烂了，他正好看一个大笑话：“那就放弃吧。”

众人：……

眼看一千亩地要夭折，长宁负责人急了：“别啊！筹备了一年多呢！再说军区只是有意向征用，没有说死，还有回旋的余地！”

众人也附和，还没到这地步。

栾董的神色缓了缓，看向栾飞白：“白焰战队……”

“……”栾飞白一愣。

白焰战队，像已经冷却的火堆中的烤红薯一样，忽然被扒拉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太过激动，他竟忍不住一个颤抖。

“只要你搞定了这块地，我就同意你收购白焰战队。”栾董也是狠，掐命脉，一掐一个准。

“你说话算话？”栾飞白豁的直起身。

会议散场，众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