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膳食是凤清铬亲自下厨做的。

得知这件事情还是在德奎的提醒下，若不是德奎提醒，龙翊恐怕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知道，当然哪怕德奎不说，之后心血来潮让暗卫汇报凤清铬的行动时，龙翊也是会知道。

于是到了应该准备午膳的时间，龙翊放下御书房那些奏折去了永月殿。

走到永月殿的小厨房外，就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交谈声。

“陛下喜欢吃那日再辣一点的鱼，今日就多放一些辣椒吧。”

“娘娘，多加这么些够吗？”

“够了够了，小莲莫要再放了。”

“好的娘娘。”

“今日这鱼怕是陛下也会觉着辣了。”

凤清铬有些苦恼，言罢意识到自己的话会让小莲误会自己是在责备，在小莲诚惶诚恐要出声之际再度出声，“这样也好，给陛下一个教训，省得陛下每次都嚷嚷着不够辣。”

凤清铬略带一丝调皮的笑容，宽慰了小莲无处安放的无措，走上前去把凤后娘娘宽大的衣袖用绳子系好，偷偷瞄了凤后娘娘一眼。

凤后娘娘对她真的是极好，可是她现在还是太小了，连拿起两个餐盒的力气都没有，还得劳累凤后娘娘分担一个，真想快点长大，这样她就能做更多的事情来报答凤后娘娘了。

龙翊本欲推门进去，伸手方才想到自己进去恐怕会让小厨房内的两人都感到拘束，想想便还是留在了外头，听着里头主仆二人时不时的谈话，觉得也是有趣。

只是龙翊从来不知道凤清铬竟然还会下厨，这些天的膳食不论从样式还是味道都是让人眼前一亮，顿顿膳食都未曾重复，而这些竟是凤清铬亲手做的，着实是让龙翊意想不到。

“好了，午膳算是准备齐全了。”

凤清铬速度很快，小莲也手脚麻利地把盛在盘子里的膳食好好地放进餐盒里，把两个餐盒放置好，小莲抬头就见凤后又在炒菜，连忙阻止，“凤后娘娘，奴婢和其他侍女姐姐们一起吃就好了，娘娘不用又下厨做给奴婢吃。”

自从凤清铬意外发现宫中侍女的伙食虽然称不上差但是没有什么营养之后，就经常在给龙翊做好膳食之后，特地给小莲做些菜。

“不是说了自称小莲就好了，奴婢奴婢叫着，我听得烦。”凤清铬手上动作不停，瞧着那平日总是板着一张脸小大人模样的小莲现下这幅慌张无措的表情，心想现在这可是要比平日生动多了。

“娘娘……”

“宫人的膳食都没有什么营养，我也没有办法干涉什么，你在永月殿可是最小的孩子，需要吃点有营养的膳食才能长大长高。”

“娘娘为什么对奴……小莲这么好？”小莲的自称在凤后扬起的温柔的笑容中硬生生地改变了。

凤清铬倒是第一次听小莲主动问她问题，心下欣慰，注视着小莲没有被黑暗侵蚀的一双眸子，轻柔笑道，“小莲是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对你好很奇怪吗。”

“奇……奇怪的。”小莲声音哽咽，眼中似乎流露出了泪光，“没有人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外向活泼会逗人开心的孩子的……”

父母舍弃了她，留下了外向活泼的孩子，她是不得喜爱的人。

“这种想法，是错的。”凤清铬说道。

话出口顿觉恍惚，她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她在讲给小莲听，还是在讲给她自己听。

门突然被打开了。

龙翊快步走进来，进入到凤清铬的视线中，面上的笑容张扬，“清铬，我等不及就直接过来了。”

“……你来了。”凤清铬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龙翊，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在她想到过往，龙翊总是会这样及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然，这是有时间节点限定的。

在父母谋杀龙翊的父皇母后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而在龙翊父皇母后死后，就再也不是了。

凤清铬从未奢望过有一天还能够回到错行轨迹之前的生活，因为她知道那太难了，而现在哪怕龙翊已经和她摊开牌说明了了，凤清铬依旧还是没有想象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龙翊能够原谅她，能够面对她，凤清铬都难以想象她用了多少的勇气。

要多少的勇气才能够在看着她的时候去克服联想到的父母死亡的惨状……

这是凤清铬永远无法体会到的事情。

“别愣着，洗手了，洗完手我们就在永月殿用膳。”

凤清铬缓过神来，看着龙翊拿着两个餐盒往外走，垂眸去洗手。

龙翊以为是自己来得太突然惊到了凤清铬，没做多想，小莲却是觉出不对，“娘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凤清铬摇摇头，敛起自己不对的情绪，面上又恢复了柔和的笑容，“谢谢你担心我。”

“这、这是小莲应该做的，不算什么谢不谢的……”小莲很是慌张，连连摆手道，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哪里能得凤后那一声谢。

“我和陛下不用你伺候，你在这里先好好吃饭，我今日做得可能有些多了。”

“娘娘放心，小莲一定全部吃完！”小莲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十分坚定地说道。

“好，不过也不要勉强自己。”

凤清铬补充了一句，然后才转身离开。

多亏了小莲，她的心情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这样才不会给龙翊看出什么端倪来。

“清铬你怎么这么慢，快点过来吃了，这些膳食都要冷了。”

“不会那么快冷的。”

龙翊已经不知道自己盯着膳食咽过多少次口水了，偏偏凤清铬来得这么慢，只能按捺着等着。

“你对那个小侍女也太好了点。”龙翊幽幽地说道。

“小莲还小，得吃点营养的，今日做得有点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勉强自己硬是全部吃下去。”凤清铬叮嘱过多次了依旧还是有些担心。

“……哼~原来如此。”

龙翊低头吃起菜肴，心里的醋缸子彻底打翻了，可是凤清铬却是一无所察淡定地用着膳食，这让龙翊心中很是不爽。

龙翊指着凤清铬先开口，凤清铬却是从始至终都慢吞吞地吃着饭，没了龙翊给她夹菜，就一直夹着眼前的青菜吃，她察觉到了龙翊的不对，却不知道怎么提起。

“真是败给你了！”还是龙翊忍不住了，一连往凤清铬碗中夹了好多的菜，“你做了这么多，就干吃一个青菜，不知道怎么想的。”

“……”凤清铬一脸无辜，看着龙翊一脸的烦躁，心下一沉，“是……今天做的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龙翊没想到凤清铬会有这样的误会。

凤清铬犹豫了很久才把这句话说出口，“国事朝政上有心烦的？”

“……没有，不是这方面的事情。”龙翊否定得很快。

凤清铬干脆不猜了，宽慰道，“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就先专心用膳，肚子填饱才有力气干活。”

否定得那样快，若真是因为国事朝政心烦，她追问下去反而不好。

龙翊特别无奈地摇头，算了，清铬可能是不会想到自己是吃醋了，冷静下来想想也是，小莲和她们这些神物比起来还是一个小孩子，清铬更多应该就是把小莲当成妹妹一样的存在照顾，为此吃醋什么的……太没面了。

“清铬，你什么时候会下厨的？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见你下厨做过什么。”

“以前和清芸学的。”

“以前？多久以前？”

“……挺久的了。”

其实说久不久，说短又不短。

不算上一世，这个时间节点的凤清铬就是在两三个月以前学会的下厨，那个时候先帝已经下旨定下了她们的婚期，凤清铬想能够更好地照顾龙翊，就和清芸学了做菜。

可若是只有这么短的时间，凤清铬是没法把这些菜肴做得这么美味的。

轨迹错行，反目成仇的那一世，凤清铬被禁足在永月殿中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虽然她能够争取到下厨的机会，但是可笑下厨做的那些东西更多都是进了那些婢女的肚子里。

她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的作用，才不至于被那些个婢女克扣到让她和清芸连饭都吃不上。

“你教我做这些膳食吧，我以后也下厨做给你吃。”

“一国之君，怎能去那种地方。”

凤清铬拒绝，下厨这种事情不合龙翊的身份。

“怎么不行，你都可以，我当然也行。”龙翊有些恼了，她不喜欢凤清铬看低自己，何况凤清铬现在的身份足以和她平起平坐。

“龙国子民看来，陛下是龙国贤君，而我则是一个攀上了枝头的罪人罢了。”凤清铬轻描淡写地说道，她们的身份从最开始就是不同的，现在更是。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自己！”龙翊是真的生气了，“我一直努力在解除这其中的误会，让龙国子民和大臣消除对你的偏见，可你却还是这样看待自己，清铬，你这样……那我的努力、我的坚持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