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龙翊伸手，正要推开寝殿的门。

“陛下……”小莲一个迈步挡在龙翊面前，拦住龙翊要推门的手，唇瓣轻颤，声音压得很低，“凤后娘娘现下可能已经歇下了，娘娘一向浅眠……”陛下进去的话，肯定是会把娘娘吵醒的。

未出口的话，龙翊也听出了来。

“……孤在这等一阵。”

龙翊收回手，第一次把目光放在小莲身上仔细打量，虽然还小，但是做事的确是可靠周到的，就是……这么仔细一打量，总感觉小莲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陛下不妨到正殿等候，奴婢守在这里。”

“不用，孤也守着。”

不难看出来小婢女的害怕，那双看起来只有她一半大的小手颤抖得明显，龙翊面上不显实则是挺纳闷的，前几次这个小婢女看到她也没有这么害怕的。

应该……是因为自己刚才动怒，被失去控制、凶猛的龙气震慑到了吧。

只是看小婢女的脸色并不是很差，除了紧张害怕之外好像也没有身体上的不适，这小婢女原身是什么？能够这么快就缓过龙气的威压。

“我记得，你是叫……小莲是吗？”

“啊，是的。”

并不想让小婢女意识到自己对她多余的关注，龙翊故意说得很慢。

“你的真身和种族是什么？”

“真身？”

“你不可能是人类的，能够被选进宫中伺候的人里面绝无人类。”

“陛下，婢女不清楚自己原身的事情，有记忆以来婢女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不知道自己的原身？不可能！

龙翊眉头深深皱起，眼神逐渐凌厉，这小婢女是在耍她么？不清楚自己的原身，不管这件事情是真是假，都足以证明她这个人是有问题的，那么暗卫调查到的毫无威胁的背景是否也是有错的？

“陛下，婢女、婢女……”小莲看出了陛下不信，心中慌张，不知如何跟陛下解释这说出来谁也不相信的话。

“陛下，我相信小莲没有说谎。”

门突然被推开，龙翊还没看见凤清铬人呢，就听见凤清铬护犊子的话。

龙翊仍旧还是不相信，刚要推翻凤清铬这毫无缘由可言的信赖，看到凤清铬苍白的脸色，那些可能会让凤清铬糟心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龙翊想也没想，立刻就走上前去扶住凤清铬的手臂，眼神低落，愧疚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和你生气的，还让你身体不舒服了……”

“明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还那么急躁和你争执你一时半会无法改变想法的事情……”

“我刚才那些话在你的立场上来讲已经相当于是一种逼迫了……”

“对不起清铬，我不应该那么说的。”

凤清铬听着龙翊的道歉反省，看着龙翊服软的模样，怔愣着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耳朵听到的东西。

龙翊不是一个会轻易就道歉服软的人，小时候开始就是，那时候虽然平日总是迁就着她，但是龙翊一旦真的生气了，轻易是不会简单消气和好的。

有些时候明明就是龙翊气得莫名其妙，还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最后她们之间不是她道歉了结这件事情，就是因为她生病而草草结束龙翊单方面的生气吵架。

“清铬？清铬，清铬！”

“啊，嗯？”

凤清铬从儿时的回忆回神，看着眼前鼓着腮帮子的龙翊，嘴角控制不住上扬，“怎么了？”

“我和你道歉呢，你好歹也认真听啊！”龙翊假装气恼地拍了一下凤清铬的手以示凤清铬走神的惩罚，她酝酿了那么久才能不结巴顺利地把道歉服软的话说出来，清铬可倒好，一点没有把那些好不容易出口的话听到耳朵里。

“我有听……”

“骗人！刚才你都走神了，你想什么去了？不会是在想那个小婢女的事情吧？”龙翊越说心里越是有些不安。

那小婢女长得挺精致的，不像是一个做婢女的，哪怕穿着朴素看上去都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而且而且……那小婢女是女孩，凤清铬之前说过是小时候开始就喜欢她的，简而言之凤清铬是喜欢小女孩的……

这么一深思，龙翊心里彻底就打起了警铃。

“想小莲的事情？”凤清铬一脸疑惑，瞧着不知想到什么愈加激动的龙翊，无奈一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想小莲的事情？”

明明现在是她们独处的时间。

“你不是很在意那个小婢女嘛……还对她那么好，特地给她单独做好吃的，刚才还那么维护她信任她，破绽百出的说法也不加以怀疑，你自己想想，你难道没有特别对待那个小婢女吗，还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龙翊声音越说越小声，凤清铬更是哭笑不得。

“小莲那么小的孩子，你和她吃什么醋，我只是把她看作是妹妹那样的存在照顾而已。”

“当成妹妹照顾……那还不是对那小婢女特别对待！”

龙翊不依，有一瞬间想到把小婢女从凤清铬的身边支开，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难得清铬会在意别人，那小婢女也是个细心忠心的，能陪着凤清铬，毕竟凤清铬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容易多想的。

国务在身，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林泷要防，龙翊平日也没法陪伴凤清铬太多的时间。

这半个月得来的悠闲一半还有林泷离开首都的缘故。

“我只是不希望她和我小时候那样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凤清铬面上依旧是柔和的笑容，提起过去神情也未曾有过改变。

看着小莲，凤清铬总是能够想到她自己身上，想到过去，不自觉地就对小莲上心了。

“……”

龙翊沉默了下来，那是龙翊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过去。

凤清铬嘴角一直扬着的笑容，刺痛了龙翊的心，她总是这样，哪怕提起伤心的过去也是笑着。

“伤心的话……就不要笑了。”

“诶？”

凤清铬倒是没想到龙翊会说出这种话来，之前她们也有些时候会提及过往，每次龙翊都是适时把话题转移走，从来就未曾这般说过。

“明明是很伤心的，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着呢？”龙翊心疼地紧拥住眼前娇柔的人儿，问得直白。

“……你才是，这次怎么变得这么直接了？”

直接到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答。

“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我在问你，你每次都反问我。”龙翊伸手理了理凤清铬的发丝，在凤清铬的耳边抱怨道，“真的太狡猾了。”

到了关键问题的时候，清铬总是这样。

“……好吧。”凤清铬见实在是逃不过去，这才收敛了自己想逃避回答的想法。

“当然啦，我也不是硬要逼着你说，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说也可以的，我可以的等的，不管多久都可以。”

话说得大无私，凤清铬却是从龙翊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不被信任的委屈。

“想起以前，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你肯定也是不会相信这种话的。”

“这是当然的。”

傻子都知道所谓的‘没事’都是骗人的，这比转移话题更加过分，完全就是敷衍的。

“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我的人生恐怕到死都只有痛苦和折磨，但是我遇到了你，所以我觉得那些痛苦折磨都是值得的。想起以前的事情的确心中会难过，可是吧……如果把那些经历当做遇见你的必备前提条件，曾经的那些痛苦折磨，我甘之如饴。”

凤清铬这些话，说得龙翊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涩。

凤清铬突然推开了紧拥着她的龙翊，转身对上龙翊的眼眸，眼中写满了认真，又夹杂着言不清道不尽的缠绵，一字一句郑重道——

“龙翊，你是我的光。”

言罢，凤清铬后知后觉才羞起来，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垂下眸，天哪，她这是说了些什么话！她现在完全不能想清楚刚才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说那么羞人的话。

鬼使神差地，话就出口了。

凤清铬一颗心忐忑地等待着龙翊的反应，可是半天过去，也不见龙翊有什么动静，疑惑望过去，却看到了龙翊红了眼睛，滴滴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夺出，哭得悄无声息。

凤清铬呼吸一窒，无措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龙翊不答，只是摇了摇头，惹得凤清铬更是着急，“你别哭啊，我给你擦眼泪……”

一手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着泪水，另外一只手则是被龙翊双手握住了，力道弄得凤清铬有些疼，却还是一声不吭任着龙翊的动作。

“龙翊，别哭了，你这样我下次不和你说这些了。”凤清铬也微微红了眼睛，轻颤着声音说出威胁的话。

龙翊紧抿着唇瓣，不让自己泄出一点的声音，摇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最后实在克制不住，低头把脸埋到凤清铬的肩膀上，自欺欺人道，“我没哭……”

她不配得到清铬的温柔，清铬把她当做唯一的光，可是她却那样伤害了清铬……

她好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