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章
与聂姝以为的莺歌燕舞,争奇斗艳不同,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只有围着桌子而坐的四个男人,牌与牌碰撞的声响,还有男人们不高不低的交谈声。
门口的动静惹得他们回眸。
聂姝硬着头皮走到沈繁身边坐下,刚挨到椅子一件混着熟悉香水味的外套兜头盖下来。
男人慵懒嗓音透出几分凉:“穿上。”
那几个兄弟嚷嚷着笑话他。
“什么年代了,你管的也太宽了。”
“妹妹,听哥的赶紧跑,这人心眼坏着呢,要拿金屋来关你。”
金屋?关?这几个字眼带了几缕暧昧,聂姝像心甘情愿走入网中的鱼,放弃了挣扎。
从头上拽下男人的西服,精心打理过的大波浪卷发有一缕翘起,纤长如蝉翼的眼睫低垂,无声地将大到离谱的衣服套在身上。
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她笨拙地将盖过她手的袖子挽起,男人悦耳磁性的轻笑从喉咙溢出。
性感漂亮的锁骨被衣服盖住,聂姝微微低头,手刚碰到被压在里面的头发,那人先一步帮她拿出来,顺带还理了理她另一侧的头发,动作轻而温柔。
他今天心情很好,让无数千金小姐赞叹的脸上没有冷漠与敷衍,笑得眼眸盛光,这才是沈繁原本的样子。
显然自己的听话大大取悦了他。
黑色衬衫长袖被推在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存在感极强地搭在她的椅背上,男性气息铺天盖地涌来,她不适地动了动身体。
曾经的他们连逛个超市都腻腻歪歪在一起,哪怕结账握在一起的手都不愿松开,谁想有一天竟会对他身上的味道避之不及。
“章毅、曲郸、乔沐……我的大学同学。”
聂姝只当没看到他那一瞬间的沉吟,笑得优雅大方:“你们好,我是聂姝。”
三人全都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打量:“聂姝,你不认识我们了?好歹是吃过一顿饭的交情。”
聂姝在那段尘封的过去里还真扒拉出这么一段记忆。
大学刚开学她身后就多了只名教沈繁的粘人精,上公共课、打工、吃饭,凡是能待在一起的机会都不会错过,以至于全校的学生都知道高冷拽炸天的沈大校草有个萌化人心的属性——女朋友的挂件。
朱萍还调侃他们干脆搬出去好好过二人世界得了,“反正沈繁有你即世界”省得天天在学校逼她们吃狗粮。
朱萍的话让她从甜蜜中抽离,这才发现开学一个月沈繁连个打招呼的朋友都没有,每天像只可怜巴巴等她投喂的小狗,只有见到她才会露出笑容。
为此聂姝严肃地纠正他这样是不对的,他却可怜兮兮地问:“你讨厌我缠着你吗?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聂姝最终败在那双无辜如星辰的眼眸下,在宿舍楼下叮嘱他周日务必带舍友一起去定好的地方去吃饭。
“你知道同寝室的舍友一个月之后和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你们别待太久。”
章毅端起酒杯笑着拆好友的台。
“更绝的是,他拿了一千块塞给我们,让我们换地方吃,我们三一致认为这哥们不单身简直奇迹。”
对曲郸的补刀,沈繁没有半分羞愧,身体放松的往后靠着椅背,一点都不避讳谈起那段夹着刀子的甜蜜。
乔沐将眼前的牌一推,稀里哗啦的牌全碰在一起:“当哥几个叫花子打发呢,妹子,结婚想要什么礼物?终于把他回收了,也算帮了我们大忙。”
聂姝一时间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朱萍曾和她说沈繁那段时间大变样,好在这些舍友陪伴他,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在他最难的时候没有远离他就是最好的礼物。
“为什么不要?”
他的突然靠近让聂姝身体微僵,下意识地转头,眼眸里的那一汪寒凉冷得她的心直哆嗦。
乔沐扣了扣桌子:“好歹我也教了她几天游戏,别吓坏我徒弟,要练胆量也不该找你。聂姝,你未来婆婆可不好惹。”
聂姝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人影,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忘不了那个精致贵气的女人用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离我儿子远点。”
现在看那会儿的自己竟有点羡慕。
天真却大胆,那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虽然那个梦很快就被打破了,也让她认清被人捏住软肋是真的会要命的。
沈繁和沈家的纠葛,与聂姝来说是一段盲区,沈繁不曾和她主动提及的秘密。
过去就像结业考试,就算知道哪里该改正哪里该仔细也没有修改的机会,只有被封印。
接下来该走的路已经定好了,至于以后如何,谁知道呢?
“我会努力让她喜欢我,如果最后结果不如人意,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不结婚是吗?”
聂姝明显感觉到,她说没办法时旁边男人的呼吸加重,待说完最后一句凝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他担心她变卦?整个聂家都被他攥在手里,她哪儿敢造次?
服务员上了菜,大多是照着她的喜好准备的,这是他们在一起时的习惯,沈繁是可以把他的口味化为零来迁就自己的人,美名曰:【你爱的我都爱】。
不知道这句话放到现在兑了多少水分。
吃过晚饭他们几个男人坐在一起聊生意,聂姝一人坐在沙发上和四哥发微信聊工作。人生如果婚姻飘渺如烟,那最忠诚的也只有钱了,尤其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激起了她对金钱的渴望。
她不敢想和沈繁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相看两相厌,倒不如工作忙一些更舒服一点。
“结婚以后你家沈繁应该不希望你继续抛头露面,高导的新片是奔着拿奖去的,他投巨资只提了一个要求,让你演女主,算是你的谢幕作吧。”
聂姝不可置信地看向坐在身侧的乔沐,好半晌笑了一声:“怎么会?那是我的工作,他凭什么干涉我?”
乔沐耸耸肩,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这里受过问题的人,多担待吧。刚才提起沈夫人的事,是我开玩笑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她再怎么闹也没用,一个只能住在别墅里养老的老人而已。”
聂姝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收紧,压根没将后面的话放在心上。
聚会结束,沈繁送她回公寓。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略显浓郁的酒味萦绕在车厢里。
聂姝斟酌三番觉得两人之间必须划出具体的界限,就算她在这段婚姻里的位置矮了他一等,她也不是他能掌控在手中的人。
她猛地转过头,望进一双迷离的眼中。
借着沿途的路灯,她看清了沈繁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全部情绪,有克制、难过、欣喜多种杂糅在一起的复杂,那目光烫的人心颤。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我们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合租’关系,所以我不希望你过多插手我的工作,而且我没有从荧幕上消失的打算。”
聂姝看到他的喉结滚了滚,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合租?”
随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笑够了才开口,声音刺骨冰凉:“聂姝,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是怎么求我的?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不会天真到我还爱你,放不下你,所以才会救你家?过去七年了,当初你不是教我不要老做梦吗?怎么现在自己不清醒了?现在的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沈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被蛇的舌头划过一样。
直入心间的嘲讽、羞恼于无力,让聂姝打消了发脾气的念头,到了嘴边的话本能地变成:“我也觉得沈总不会做这种蠢事,没出息到对当初甩了你的女人还有旧情。”
车里的气氛终于降到冰点,漫长的沉默让在前面开车的韩琦在心里直呼刺激,聂小姐的几句话直戳自家老板的死穴,这一晚上估计又得半夜睡不着觉。
聂姝继续说:“所以手别往不该伸的地方去。”
沈繁冷笑道:“聂小姐这么有骨气,不如回去好好想想你拿什么来回报我的这笔投资,光吃不办事,未免想的太好了。”
聂姝只感觉一阵带着酒气的风朝自己扑面而来,待回过神他离自己的唇瓣不过只有小拇指长的距离,脑袋轰地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耳边心跳声无限放大,呼吸都变得克制,像被谁扼住一样喘不上气来,而就在要触碰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一道清脆的声响将她从其中挽救出来。
而那个男人脸歪到一侧,眼睛里全然是不敢相信。
聂姝以为他会发脾气,甚至会出手中断给予聂家的一切好处。
但是他没有,手抚摸着挨了巴掌的半边脸,笑得随意:“聂姝,出息了。”
就在聂姝呆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包里的手机铃声救了她一命,她顾不上理会沈繁,也没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
听到对方的声音,惊喜道:“学长,你回来了?”
“抱歉小殊,出了一点意外,我现在在雁城,明天方便见一面吗?”
“我现在就可以……”
手机被用力摔出去,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那边的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