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章 作茧自缚
第七十一章作茧自缚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床头小?闹钟周而复始地敲击出枯燥的“滴答”声,为?两人此?时?粗重的呼吸心跳合出节拍。
严小?刀蓦然垂下眼睫,半晌道:“你指望我说?什么?你和薛队长有能耐查案,查出来是你们的本事,我绝不阻挠掣肘薛队办案,也不会拦着你,你们查你们的,不要来问我。”
凌河胸口起伏:“严小?刀!!”
严小?刀仰面望着凌河被心火烤红了的脸,颇为?无奈:“凌河,你之前为?了逼游景廉投案检举,都把人逼疯了。这回轮到?你逼我检举,你打算怎么把我逼疯?”
凌河弯下腰啃咬严小?刀的耳垂,耳语着说?:“就是你干爹,对吗?戚爷什么时?候在哪搞出一个‘对对’这么可笑的绰号?这名字到?底什么含意?”
严小?刀面无表情瞅着他,摇摇头,不说?。
两人是互相用鼻子顶牛的架势,压膜机似的快把鼻尖压平了。凌河抵着严小?刀并非意在亲热,他恨不得下嘴咬人了。
是的,专案组大规模查询走访,顺着脉络抽丝剥茧,汇集各条线索总能找到?当年旧人,只是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而眼下就有一人能让案情豁然开朗柳暗花明,能为?薛队长节省兜大圈子的许多时?间?,这人就是严小?刀。凌河十分确定小?刀这次是知情不举,在薛谦面前隐瞒重要事实!
这可能就是某人当年用过的一个绰号,连“曾用名”都算不上。或许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晓,知情者死的死散的散,户口本身/份证上都没有“绰号”这个栏目,如今问谁去查?
凌河当然也可以直接抛给薛队长四人组黑名单,但?刑事重案讲究的就是办案铁证,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时?过境迁这么些年,你找不到?铁的证据,指望哪一个宵小?之徒会良心发现甘愿认罪伏法?
凌河是没有这份耐心的,他想要速战速决。
戚宝山只要一天不倒台,就是对他与小?刀之间?的极大威胁,他内心无比焦虑彷徨,多年的忍辱负重也许会功亏一篑,含着血泪已经?艰难爬到?这样关?键的拐点上,却好像离那遥不可及的目标和幕后岿然不动的魔鬼越来越远……这些焦虑他甚至不能说?给小?刀听。戚爷是楔在他和严小?刀之间?的一根杠子,也是挡在黑暗池沼一潭死水之上的屏障,假若没有这位干爹,他与小?刀何至于刀兵相见差点反目成仇?
“愚不可教!……顽固不化!”凌河咬牙切齿,掐着身下的人,却又不能打不能骂,色/诱甚至肉/体交易那些招数当初也都用过了,最终是他自己很丢脸地败走麦城铩羽而归。
对待小?刀他就是无从下手?,无计可施。
严小?刀这种男人,他假若不想说?实话,你把人打一顿有用吗?
“凌河。”严小?刀轻声说?。
肢体的牵扯纠缠与大开大阖的打斗动作让严小?刀上身不太齐整,喘息间?从剥开的衬衫底下露出胸膛和腹肌。
“凌河……”严小?刀眉心微蹙,又小?声喊了一句。
凌河一开始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人打算服软求饶么?
他随即迅速醒悟,严小?刀是疼着了,却又硬挺着爷们气概不好意思喊疼——他骑人的蛮霸姿势双腿夹到?了小?刀曾遭受重创的肋骨。
肋骨伤处摩擦是很疼的,严小?刀鬓角和后心都洇出汗了。
凌河一愣,迅速翻身下去。
严小?刀衬衫不慎撩起的地方,露出一大片肌肤,成熟而富有魅力的身躯并未激起凌河内心的邪念,反而令他油然生出愧悔之情。他眼睛没瞎,当然都能看得到?,那片地方在手?术后不可避免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外科医生技术再好也只能查漏补缺弥合伤患,不可能将一尊碎裂过的瓷器修复成原先?完美无瑕的模样……
凌河陷入沉默,弯下腰吻了严小?刀伤痕斑斑的肋骨,寻着那些浮在皮肤表面上沧桑的脉络,有几块疤就吻了几下,也在心中默数:今日我伤害过你多少,他日定然全部偿还给你,绝不让你平白吃亏。
一场有预谋的严刑逼供,最终因凌先?生缴械放弃而草草收场。
凌河郁郁寡欢地滚下了床,这时?很想重新订一个房间?,又觉着面子上跌份——自己凭什么滚蛋?
二人同床共枕,各睡各的被窝,并且将脸各朝一边,裹得严丝合缝互不骚扰,呼吸都不跟对方分享交流,脾气也都很倔的。
入夜,待到?严小?刀鼻息声逐渐均匀,凌河再次光脚下地,不声不响走入洗手?间?。
有些事有了头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也像上了瘾着了魔一样。凌河一向自负地认为?,他对自己心智、情绪、身体的管理能力和自制力足够强悍,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身体上的动情而自寻烦恼,简直是自讨苦吃,作茧自缚。
他的身体好像只有十六岁,是初出茅庐的青涩和冲动。他上瘾了。
……
严小?刀同样光着脚,心情复杂地踱过不开灯的门?廊,已经?站到?洗手?间?门?口才?让躲在里?面的人警觉。严小?刀身上散发出的具有逼迫性?和威慑感的气场,如有实质地钻过门?下缝隙,缓缓渗透到?洗手?间?内,让凌河在混乱喘息声中戒备地问:“你干吗?”
严小?刀心绪平静,低声问:“你没事吧?”
这话隔着一扇门?,简直好像严先?生长了一双透视眼在调侃和揶揄他,并且明知故问!凌河气不打一处来,回敬了一个字:“滚。”
骂完了凌河自己颇为?无奈,他极少讲脏字,认为?这是骂人的最抵档段位,完全不符合他在这方面的职业九段水准,然而此?时?,这个字最符合他想把严小?刀一脚踹回房间?大床的心情,这大妖精不要半夜从被窝里?跑出来催他身上的火。
凌河却没料到?,这扇薄薄的门?板连带不堪一击的普通转锁,原本就拦不住严小?刀。
严小?刀默不吭声地以一把三寸短刃拨开了转锁,毫不费力,轻推开门?,门?后藏着的凌河面露惊愕,有生之年都不曾想到?会陷入此?刻手?忙脚乱和欲盖弥彰的尴尬!
他因情动而眼角耳廓绯红。
他的裤链不整。
手?心掌纹中残留着他不愿示人的痴缠痕迹,痴缠的是自己的身体,全副心思却都是小?刀。
少年时?代某些不愉快甚至令他作呕的记忆,在那个瞬间?地毯式扫荡掠过他的脑海,仿佛无数双大大小?小?的鬼眼在四周呜咽着、咆哮着向他扑来,猥琐的偷窥的眼泛出黄白色污浊气息黏在他身上甩都甩不掉,让他心惊肉跳,让他在冲动暴怒……直到?凌河在喘息中认清开门?闯入的人确实是严小?刀。
凌河被逼至墙角时?飞快地收拾自己,掩饰下半身的狼狈,顺手?扯过浴帘,裹住自己身躯,一张面孔仍是不屈不挠地傲然直视严小?刀。
在他那一套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羞耻”或者“害臊”这些幼稚的词汇,现在才?恍然大悟,那是因为?他过去二十年苍白无华的人生中,也没有人情、爱情和性?/事这些内容。当他开始悄悄地自我品味和尝试这些事情,还是在自己相当迟钝的一层脸皮下察觉出蠢动的羞耻之心,以至于怒不可遏瞪着严小?刀,一双眼都发红了。
严小?刀双手?撑向墙角,将他合抱禁锢.
凌河调开视线,不卑不亢:“严先?生,你离我远点。”
所谓的“害臊”心情在凌河这里?只有指甲盖一丁点大小?,微不足道,迅速就被他强大的情绪管控能力将之像剔牙慧一样剔除,凌河低声嘲讽道:“色/情狂……严先?生您这么喜欢偷窥别人做这个吗?”
“没有。”严小?刀叹息道。
他以额头与凌河的头蜻蜓点水一般相抵,再迅速移开,将人揽在怀中:“你手?法不对,那样不舒服,我教你怎么做。”
随后的事在沉默中进行?。
压抑在天花板下面,狭小?房间?内,急促的心跳与喘息互为?呼应,将洗手?池内没有拧紧的水龙头逼出“滴滴答答”的水声。连绵的滴水声缓缓加快,愈发急促迫人,和着严小?刀掌控住的节奏,镜中映出凌河执拗地扭向一旁的脸,耳廓被红潮吞没,但?尊严架子都没丢。
凌河完全没有防备严小?刀会来这一手?,也是小?看对方这脸皮的厚度了。无法拒绝眼前如此?严丝合缝的默契亲密,全身各处敏锐知觉都终于找到?它的归属。严小?刀以略微粗糙的下巴摩挲他的耳朵,一副更加粗糙的大手?像是暗中指点教授这其中的奥妙和点点滴滴,尽量以不伤害凌河自尊的方式,很有技巧地让他领略到?绵延无绝的快乐。
愉悦感来时?如惊涛热浪排山倒海,去时?却是丝丝入扣回味无穷。
严小?刀做这事是经?验老道游刃有余,顾忌凌河的接纳程度尽量手?法温存。两人足够强大的自制力让这场临时?意外失火导致的亲密行?为?维持在无伤大雅的范畴内,小?心翼翼,令火势没有太过失控。
凌河是不知该夸严小?刀技术太好,还是骂对方是一只老妖精。他盘桓良久,喷了一口酸不溜的醋水:“手?活儿真不错,你给多少人做过?”
严小?刀坦白道:“还真没有,我又不找带把儿的做,给别人这是第一回。”
凌河心领神会,嘴角弯出弧度,满意地对小?刀笑了一下,自尊心迂回着降落到?这一点上,得到?了平衡和满足。
“对不起啊。”严小?刀一肘撑墙,另一手?虚掩着环抱凌河肩膀,用一个不带任何猥/亵意味的体贴姿势安慰着,真真切切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这仨字包含许多重含义。
对不起我没有在薛队长面前坦诚实话。对不起我逼得你深更半夜躲在洗手?间?里?吃自助。对不起有些事我注定不能遂你心愿。
凌河摇头,两人之间?早已跃过万水重山,道“对不起”都多余了。毕竟他也对不住小?刀,他也没少惹事,这辈子欠小?刀的三刀六洞,他不准备赖账。他甚至也不对自己施舍怜悯同情,绝不示弱。
凌河不太整齐的恤衫领口漏出一片胸膛,光晕下呈现很好看的浅橘肤色,属于年轻男子的一层肌肉看起来很匀称,厚度不多不少,既不过分雄伟纠结,也不觉骨感干瘦,应当手?感很好。
游刃有余的严总盯着凌河的领口,随即发现自己有点撑不住了,表情不再轻松潇洒。
凌河往下方飞快扫了一眼,对那异常的尺寸皱了下眉头,迅速抬高视线拒绝细看。他不是没有见过严小?刀的身体,但?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相贴,他如预料中的,感到?一阵强烈反胃……
严小?刀捕捉到?凌河闪烁回避的神情,探询着问:“你怎么了?”
凌河轻声说?:“没怎么,不太喜欢那样。”
凌河对某些事的反应就是这样奇怪,对严小?刀的渴望和对男性?身躯的避讳嫌恶十分违和地揉捏在一起,显然自己也陷入矛盾的情结,面对亲密关?系自相抵触,不可理喻也无从解释。
凌河是喜欢他的,这一点严小?刀确认无疑。然而凌河对于精神恋爱的兴趣甚至大大强于肉/体上的鱼水之欢,这对于一个二十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人,是不正常的。
凌河一掌推开小?刀,表情有些揶揄意味:“严先?生,我硬就行?了,你在我面前抖什么?”
这人很拽地系好裤子就出去了,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只蚕蛹,迅速堕入梦乡。发泄掉不少精气和阳气,美少年今夜感到?有几分困乏。
严小?刀自作聪明地给自己挖了个坑,奋不顾身跳了进去解救对方燃眉之急,然后发现不讲江湖义气的凌公子一个健步跃上坑顶,逃之夭夭了,把他自己留在坑底憋了一身火,只能吃廉价的自助了。
第二天早上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人也谈不上言归于好,只是意外的擦枪走火。
那边厢的薛队长,也没有在医院久留,就没把自己当成个需要照管的伤号。他电话里?给专案组平级同事派活儿的口吻,活像平时?支使手?底下一群小?兵小?将,恨不得24小?时?内就把三江地翻一个底朝天。
用人用得忒狠也容易遭人吐槽啊,然而薛夜叉就不吝这些,反正他在同行?间?的名声口碑一向可圈可点、令人称道。
薛谦很精细地将陈瑾拜托给当地办事员,就安顿在局里?的招待所,妥善保证小?陈同学的安全。
陈瑾在招待所房间?等来了他的小?男友。
齐雁轩小?心翼翼走过去时?陈瑾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怀歉意地将脸埋到?齐雁轩怀里?,仿佛失而复得。
童年时?代的家庭阴影不可能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但?陈瑾还是在那时?尝到?云开雾明后的释然。倾吐掉精神垃圾之后顿觉肩头轻松,有些事也并非那样难捱,他从前是愚蠢地钻了牛角尖,越钻越跳不出来,平白给自己头上套了一副属于上辈人的枷锁,也很对不起齐雁轩。
陈瑾这时?再抬起头望向天空,天顶某一个角落为?他敞开一块空明之地,射进一缕阳光。命运其实对每人都很公平,看你有没有勇气驾驭这条命,而不是让命骑在你头上驾驭了你。这只叫作命运的魔人的妖精,你弱了,它就在你面前逞强;你强了,它才?能乖乖地听从你摆布。
陈瑾让齐雁轩陪同着,在招待所隔壁的商场闲逛,说?:“想给薛警官买点东西,人家都受伤了。”
逛了一圈儿随即发现,柜台里?琳琅满目的各类营养品保健品动辄几百几千,他还真买不起,顿时?又为?自己的幼稚和一根筋感到?懊恼。
陈瑾回去招待所后,默默溜进薛谦居住的房间?。
薛谦回屋时?觉着不对:“诶?……我那些衣服呢?”
薛队长往楼道水房里?一瞅,他换下来几天都没洗的脏衣服,被陈同学一锅端全都收走洗了。陈瑾也没吭气,卖力地在水房里?搓了一大盆脏衣服。钱他没有,干活儿的一把力气还是有的。
薛夜叉吃晚饭时?,从同事的饭盒里?抢了一大串辣烤鱿鱼,抢完就走。
同事转过头指着他骂:“谦哥,您注意您小?肚子上的伤口,戒辛辣!”
薛谦笑道:“老子戒酒都不能戒辣!”
他同事诅咒他:“你等着,你肚子长好了肯定留一道红疤!”
薛谦浑不在意这些,他身上伤疤不少,这就是爷们的气质、男人的勋章。
他晚间?吃饱了发呆无聊的时?候,靠在床头,也是略微手?欠,就给梁有晖发过去一条带图的信息,认为?这事有必要向梁少爷交待一句。
图片就是那只游戏机破裂黑屏的尸首照片,惨不忍睹。
薛谦打字说?:【这宝贝救了爷一命,还是应该谢谢你,挺贵的东西糟蹋了。】
梁有晖回道:【坏了啊?没事不贵的,我再送你几个新的。】
天生迟钝的超级巨婴,这根反射弧确实有点长,过了足足五分钟才?爆炸了,接连轰过来好几条信息:【怎么回事?这难道是子弹打碎的?薛哥你受伤了吗?薛哥你现在没事吧!你在哪里?啊!】
薛谦眼瞅着手?机“嘟嘟”响个不停,来电显示和短信提示音争先?恐后地跳进来,几乎撑爆手?机屏幕。他忍不住乐了,都能脑补出来梁有晖此?时?一脑袋炸毛的滑稽天真表情。小?屁孩没见过世面,至于的么。
薛谦还是接了电话,梁有晖咋咋呼呼地不停追问他到?底在哪,当即就要订机票过来看望他。
薛谦一口回绝:“不用,你千万别来。”
梁有晖止不住地关?心:“哥你真没事啊?我怎么听你现在说?话声音都不对,你是不是头晕,气短,失血过多?那颗子弹打在小?肚子上,将来会不会肾虚啊?”
“你才?肾虚!”薛谦笑骂,“老子结实得很,行?啦你别闹腾,等我回去,找机会请你吃个饭吧,谢你的救命之恩。”
薛谦为?了挡住这小?白痴想要飞过来探病的企图,被迫都开口邀请梁少爷吃饭了。
他其实很想跟梁有晖说?,你丫钱烧的吧?别闹了,咱俩又不合适,你别费那些花花小?心思。
他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没说?出来,觉得做人还是善良些,涉及感情之事应当厚道。自己这算是太聪明了一步到?位,还是自作聪明想太多了?
这种事倘若判断力出了差错,他薛夜叉以后甭在同志圈里?混下去了,梁有晖明火执仗地就是在追求他!然而,面对如同一盆清水一眼就能看穿看透看到?底的梁大少,他反而有点不太忍心。
……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