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龚敬的礼物

一大早景贤就在药房内配药,景夏摆好碗筷叫他吃饭。见到景贤正在忙活,问道:“哥,谁病了抓这么多药?”

“爹让我泡药酒,我正在称泡酒用的药材。”景贤提着小称,目不转睛的盯着称上的刻度看。

景夏看到案上放了好些用白布遮住的东西,问道:“哥,这些是什么?”说着就掀开白布。

景贤急忙说道:“别碰!”

景夏吓得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她最怕这种条形状的爬行动物。

景贤忙用布遮住制成药的金钱白花蛇,幸灾乐祸的说道:“都叫你不要碰了你还不信,这下好了吧。”

景夏嘴硬说:“突然看到这东西吓到了嘛,我再打开看一定不会怕。这是什么蛇?”刚才看到那蛇身上有白色的环。

景夏刚要掀药罐盖子,景贤就捂着药材说:“还是别看了,我还得忙。这是金钱白花蛇,有祛风通络定惊止痉的功效,主治风湿痹痛、筋脉拘急、中风、半身不遂等病症。”

“我记得爹没捉过这些蛇,是上粮那次买回来的吧。”景夏识趣的收回了手。

景贤拨了拨称杆上的秤砣,说:“爹要给表叔治手,这蛇对表叔的手有用。”

“表叔的手能治好吗?”景夏心想,治手怎么用这么凶残的药。

景贤对亲爹的医术很有信心,说:“爹说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

“娘让我来叫你吃早饭。”景夏又忍不住去看那些蛇,掀了一个小角看了看,最后还是放下了。

景狄去了药王山采药,这次郭弋有跟着一起去。景贤配好药后去了学堂,景夏在家帮着李珍娘打扫屋子,做好了家务,景夏在药房那边坐着练字,她这辈子学医学武都比不上景贤,只能在读书上和他比个一二来。

“小夏,你去龚屠夫家买三斤肉回来,我正在熬鸡汤走不开。”李珍娘对景夏说。景狄和郭弋今天回来,李珍娘正在厨房做好吃的。

“猪肉六文一斤,剩下的你买糖吃吧。”李珍娘给了景夏二十文钱。

景夏把铜板放进衣兜里出了门,龚屠夫家在镇东,她家住在镇西,要去买肉必须从街头走到街尾。景夏站在龚屠夫家的肉摊前,递上十八个铜板,说:“龚叔叔,我要三斤保肋肉。”

龚屠夫见到是景夏,笑吟吟的问道:“怎么是你来买肉?”

“我爹和表叔两天前进山采药去了,他们今天回来。我娘在家做好吃的,她走不开就让我来了。”景夏说道。

这个龚屠夫就是龚敬的爹,龚屠夫看上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个子很高,脸上长着络腮胡子,年轻的时候是猎户,后来攒了钱养了猪,在镇上卖猪肉。他熟练的挥着手里的磨得锋利的刀切下三斤猪肉,称好了交给景夏:“不多不少,正好三斤。你拿好了啊,走路别摔着了。”

“嗯,我知道,谢谢龚大叔。”景夏提着肉回家。一路上都在想,像龚屠夫这样老实又勤恳的男人,怎么就生了一个那么不着调那么霸道的儿子?也许龚敬像妈。

手里还有两个铜板,景夏买了麦芽糖回家。半路上龚敬笑眯眯的走到景夏面前,双手放在身后,说:“我有东西送给你,你要不要?”

景夏后退几步,对眼前这个人从生理到心理都厌恶:“不要!”

“不要急着走嘛,你一定会喜欢。”龚敬拦住正要躲开他逃走的景夏。

景夏十分不耐烦:“你的东西我不敢要,我急着回家,我娘在家等我拿肉回去。”说着绕开龚敬走了。

龚敬又挡在景夏前面,看到她手里拿的麦芽糖,说:“我也喜欢吃糖,要不我们两个交换吧。”说着一把抢过景夏手里的麦芽糖,把一个条形状的东西套在她的脖子上后,拔腿就跑了。

景夏只觉得脖子上有个又冷又冰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死了的菜花蛇,她最怕这种条状的冷血动物,今天还是头一遭靠蛇这么近,虽然是一条死蛇。景夏彻底吓傻了,大叫一声后,胡乱扯身上的东西就乱跑一阵。

往来的人都看着疯跑的景夏,还有挂在她脖子上那条六尺来长的菜花蛇。景贤正下学,在半道上看到景夏失魂落魄的疯跑,又见到她脖子上的长蛇,不说景夏,连他见了那刚死的蛇也有些害怕。忙拦了景夏,帮她取了脖子上的蛇扔得远远的。“好了不怕了,我们回家。”景贤拉着景夏快步回到家。

看到景夏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刚回到家的景狄问道:“怎么了?”

景夏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景贤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今天下学就见到买肉回家的妹妹,她在大街上疯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她脖子上挂了一条六尺多长的菜花蛇。我见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小夏。也不知是哪个混小子搞的鬼,要知道是谁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景夏虽吓得够呛,但手里提的肉还没丢,景贤接了去厨房。郭弋护短,问景夏说:“谁欺负你了,说出来表叔给你报仇。”

景夏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说:“是龚敬。”

“龚屠夫家的小霸王?”郭弋疑问道。

景夏恨得牙痒痒,说:“就是他。”

“好,表叔这就给你报仇去。”郭弋低头安慰了景夏几句就出门了。

郭弋在河边拦住了正在吃糖的龚敬,一只手把他胖揍了一顿,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龚敬还不知道是谁揍了他,好不容易将脑袋从泥巴地里拔了出来,吐了嘴里的泥和稻草,狠道:“老子又没惹你,你打老子干啥子?”

郭弋单手掷了一枚小石子回去,正好打在龚敬的脑门上,他的脑门登时的起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龚敬捂着脑门骂道:“你是哪家的?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好意思吗?真是不要脸,我都替你爹娘害臊。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有本事你就去叫你爹娘来找我算账。”郭弋又扔了一块稀泥巴回去,正巧落入恭敬的嘴里,他的嘴里全都是泥。

“咳咳咳。”龚敬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泥巴全吐了,又到河边用河水漱口。漱完口后,他的身上和头上还有很多泥,尤其是头发上粘了许多泥巴快和稻草屑。

他前头刚欺负完景家的小姑娘,没多久就有人来找他算账,刚才那个不要脸的大坏蛋一定是景家丫头叫来的。龚敬一边走一边想,下次一定得把龚家那丫头欺负到她不能回去告状为止。

景夏虽然被死蛇吓得不轻,但到晚上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天都是我的错,不该让小夏一个人去买肉,她才几岁呀。”李珍娘给景夏擦了脸后说。

“娘,我没事,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他好看。”景夏自己拧了洗脸帕擦脸。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欺负,想想也觉得丢人。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以后要多向郭弋学几招,打得那个小屁孩儿哭爹喊娘。

清河下游有一篇湿地,上面长了好些芦苇,李珍娘领着景夏去摘芦苇花,这个时代棉花刚传进中土不久,上好的棉织物只有贵族才能用,下等的棉织物才是财主和地主用的东西,平头老百姓几乎买不起棉花,更别说棉衣棉布之类的。蜀州更是个交通落后又闭塞而地方,更别说靠近云贵的永平县。

老百姓家买不起棉花,盖的被子冬天穿的厚衣裳差不多都是芦苇花、茅草絮和荻花做的。虽然比不上棉花保暖,但胜在这些材料易得易取。李珍娘和景夏割了好些茅草絮荻花和芦苇花回来,放在院子里暴晒后做了两床新被子和三件厚衣裳。李珍娘手巧,做出来的衣裳样式好看,一点也不比铺子里卖的衣裳差。如果不是时代问题,李珍娘等人放到现代也是能人一个。

秋老虎过后,天气迅速转凉,接着下了十来天雨,好些落叶乔木灌木的叶子全落了。临近中秋,景夏跟着李珍娘一起做月饼,准备带回乡下去。

家里有做月饼的模子,月饼馅都是李珍娘自己做的,是双黄莲蓉月饼。面粉是才买回来的白面,家里种出来的麦子磨的面粉有些灰,做出来的样子不好看。李珍娘做了上百个月饼,放在盒子里包好了准备在中秋的时候送回乡下。

景狄给郭弋诊脉,“擦了药酒后,你的手臂还是老样子,不过这几年稍稍有些好转。你这伤太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

“我能等。”郭弋说。

“往后你多按摩按摩手臂,我再多配些药酒给你擦,等你的右臂先恢复一点儿知觉了我再给你施针。”景狄拔了他手臂上的银针,给郭弋示范了一遍按摩的方法,“以后就照我的法子做。”

中秋到了,除了郭弋,景狄一家都回了乡下。“大表弟,你不去乡下,我把晌午饭做好了放在锅里的,到时候你端出来吃就成了。这里还有月饼和我酿的桂花酒,你尝尝看。”李珍娘临走前把月饼和桂花酒端出来放在堂屋的饭桌上。

郭弋道了声谢。

看着景狄带着妻子儿女回乡过节,郭弋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他也不知是多少次感叹景狄好运气了。如果他没走上那条路,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