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糖蒸酥酪

祁氏摸摸她小脸蛋和手,觉得俱是温热的才放下心来,见夏弥缭摇头,显然很抗拒刚才自己的睡觉,指了芳酿道,“去给姑娘拿碗酥酪和一些好克化的糕点来。”

芳酿撩帘子出去,姜姑姑便从外头进来,见到夏弥缭也在,笑着福身,“姑娘好,几日未见,姑娘倒是瘦了些。”

夏弥缭不叫她行全礼:“姑姑疼我才这样讲。”事实上,她病后,祁氏恨不得摘天上月亮喂给她补身子,以至于现在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之前的衣服也穿不下了,绣娘那里还得紧着给她做,夏弥缭坐到亲娘身边的绣墩上,“娘,我想再添几个丫鬟。”

说的不是再添一个,祁氏挑起眉头,开口时,语气却成了商量:“好啊,我的小阿缭想要几个?”

“不多不多。”夏弥缭知道娘亲是给自己放权,竖起两根指头,“两个便好,岁数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最好能服侍我到十五岁,一个家生子,一个从外边挑。”

祁氏一听便笑,对姜姑姑道:“我竟不知咱们小阿缭都已经会自个挑丫鬟了,说的还头头是道。”

“太太的姑娘,自然是顶好的。”姜姑姑笑,“姑娘,这事儿姑姑先帮你挑个大概好吗?”

夏弥缭不假思索颔首:“好啊,到时候劳姑姑过来叫我一道看。”夏弥缭知道的,姜姑姑和自个娘亲并非普通主仆关系,早在姜姑姑还是个板凳高的丫鬟时,便跟在娘亲身边伺候,主仆二十余年,早就不是那等几句话就能盖去的。她还记得上辈子,夏家祁家倾倒,姜姑姑依然跟着自个娘亲,直至最后,命落黄泉。

一辈子才多久,能遇上不离不弃,相伴至死的人,那是福气。

夏弥缭想着,芳酿已经挎着食盒进屋,姜姑姑抱她去炕上,叫丫鬟抬张小桌子,再布置起吃食,本来给太太请安前是不能吃朝食的,是以东西拿的简单,一道酥酪和莲蓉卷,怕祁氏要吃,便拿了红枣桂圆粥。姜姑姑卸下指环给夏弥缭挟包子,一面问她:“姑娘可知寻常家里,跟在姐儿身边的一等丫鬟有几个?”

“四个罢,首饰脂粉,香炉茶灶,四时衣裳,糕果酒饭,只有一等能进房。”夏弥缭扳起指头数起来,“母亲身边也是四个,只不过前些日子嫁出去两个,若是开了院子,二等三等丫鬟也要备起来。”

姜姑姑满意的点头,姐儿聪明,太太自然能跟着轻松,又问;“您屋子已经有三个一等丫鬟,再则,您还没到开院子的年纪,若是真引进两个丫鬟,姑娘想怎么安排。”

夏弥缭被她说得怔住,确实,先不说绿云,还要留着她查幕后黑手,自然不能降级,秋露和冬霜刚拨过来就是一等丫鬟,跟着她有段时候,又是家生子,如果再安排进两个人,该怎么分位。

别说丫鬟跟了你就会尽心尽责,丫鬟也是人,脑子带着呢,若平白无辜折一级,冷在门外,哪个服气?夏弥缭喝了几口酥酪便皱起眉头推开,姜姑姑还要劝她:“这对身子好,姑娘觉得不对口也该多喝点。”

夏弥缭应着却咬了莲蓉卷,吃得三四分饱就叫人收东西,拿湿巾抹了嘴,“我仔细想了,招来两个丫鬟,都安排到二等,叫绿云带着她们。”

姜姑姑听出不对,“秋露冬霜呢。”

“她们算半个是老人了,绿云是大丫鬟,懂得多,拨去带小丫鬟后,难免有些不妥当,秋露冬霜俩互相补着,伺候我是再好不过的。”祁氏盘完发髻,夏弥缭叫芳酿端粥过去给她喝,好垫垫肚子,又对姜姑姑道,“时辰差不多,姑姑该去看看人齐了没。”

打心里说,姜姑姑见十二姑娘小小年纪已如此懂事,既开心又无奈,大房姨娘多,老太太不好对付,整个早些懂事便能替太太分担,可长大得太快,未免叫人伤感。

过的好,才天真。

过得不好,越是能干。

姜姑姑心里叹气,到底去叫外头的姨娘进屋。

前一宿祁氏摆明要敲打妾室,还把孙姨娘给禁足了,到了今日,哪个不赶着过来,不独姨娘,连姑娘都按时候来。

祁氏落座,底下三位姨娘都起身行礼,后面便是姑娘请安,牵着手,排排站着,还要福身,说句太太安,这才能落座。大房就四个女孩,最大的姑娘是七姑娘夏茗柳,再往下是八姑娘夏茗尔、十一姑娘夏茗懿和十二姑娘夏弥缭,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孩子。

大房的姑娘除开跌进湖里病了的夏弥缭,其他俱都是请女先生来教的,祁氏见她们喝了蜜水,才问起功课:“这些日子先生教了什么?”

夏茗柳是最大的,自然第一个开口:“我和八妹妹学了《内训》。”

祁氏点了头,十一姑娘才接口:“先生教了《女诫》,昨日还学起画花样子,只是还不大上手。”

“你还小,绣活慢慢学,不必太急。”祁氏喝一口茶水,“时候差不多,先生大抵已经到暖房里准备,你们先回去吃朝食罢。”

几个女孩这才退下,夏弥缭还没安排去学里,跟姐姐们寒暄几句便目送她们离开,夏茗尔频频回头,她就只露出笑,并不开口,待她们走远再带绿云秋露去隔间。

堂里安静得很,祁氏不说话,哪个姨娘敢先动动嘴皮子,连半边身子都只沾绣墩点点位置,夏弥缭隔着纱帘往里头看,秋露想去劝,她只一摆手,绿云已经拉住秋露。

祁氏漫不经心拿瓷盖儿浮着茶水,对面前噤若寒蝉的三个姨娘置若罔闻般,还是芳酿端了蓝皮面的账本进来,堂中才勉强算有些动静。

芳酿眼睛并不曾看姨娘她们,笑道:“太太,可要点点数儿?”

祁氏嗯一声,转手就把茶盏搁桌子上,那轻微的声响吓得三个姨娘立时跪下来,祁氏轻笑:“做甚的这般紧张。”语气却低了几回,“可是在我忙的这段日子里做了什么亏心事。”

夏弥缭知道娘亲要动手压压姨娘,妾室这种人,若本来心不大,懂事,该缩头时自然缩头,可偏偏有一些就是爱无风起浪,恨不得钻个空子出来建屋盖瓦自己作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