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罚姨娘

祁氏空了段时候没有抽手管锦绣院，那几个姨娘胆子跟着长，祁氏问话，竟无人回话，跪的还是半跪，看上去倒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偏祁氏跟没事人似的，嘴角仍旧微弯，却不再理她们，对芳酿道：“拿本书来，厨房那边你看着，十二姑娘还未吃东西呢。”

这就是任她们跪了。

陈姨娘是大房妾室里的老人，太太说的话她头个悟明白，心中一惊，话已经蹦出来：“太太你怎么能！”

“该罚。”祁氏捧着账本，头还没抬，轻描淡写点了陈姨娘，“蓝芷，带陈姨娘去门口跪着。”

蓝芷撩帘子进来，对着陈姨娘也不行礼：“走吧姨娘。”

陈姨娘一口气憋回肚子里，气得脸涨红，祁氏懒得听她说废话：“拉出去。”蓝芷领命，招呼声儿，便走进两个三大五粗的婆子，架着陈姨娘就往外边走，还不忘顺便拿手捂住她嘴巴，做事做得那叫一个利落。

剩下的吴姨娘和张姨娘脚都软了，祁氏把账本交给芳酿，芳酿数着页翻开，张嘴就念：“七月六日，陈姨娘领月钱十二两，缎子五匹，首饰五套，当中镯子多出两只，钗子……”芳酿声音最响最脆，陈姨娘跪在正对门中央的毯子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陆续有丫鬟走到，谁不是路过时看一眼，先前还不明，待听见芳酿念的东西，扑哧一声，低低嗤笑开。

绿云不忍：“这样不大好罢姑娘。”

夏弥缭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太太是正室，管教下人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说说看，哪里不好了，嗯？”

躁得绿云脸通红，夏弥缭想起上辈子绿云甘愿当妾时做过的恶心事，皱皱眉头，到底忍住没发作，转身走了。

没过几日，夏弥缭却觉得自己再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不行。

她现在五岁，可祁氏去世却是在她十岁时，随之而来的是祁家得罪圣上，逐出长安，然后她那不着家的爹娶了个更厉害的媳妇进来，翻手就死死压住她，以至于上辈子都没能翻身。

夏弥缭想得心烦气躁，干脆起床，秋露和冬霜两个丫鬟坐在临窗边的绣墩上打络子，听见动静，秋露急急放下东西去给夏弥缭打水漱口，冬霜则赶紧给她披了大衣，怕冷到，还往怀里塞个暖手炉，一面为她套鞋子，嘴里还要嘟囔句：“姑娘还小呢，再睡睡才好。”

只是这话说说便罢，这几日下来，冬霜已经明白，十二姑娘脾气倔呢，定下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夏弥缭漱过口问：“绿云呢？”

“出去了。”秋露给她梳发，“说是有事，待会就回来，姑娘可是有事要寻绿云姐姐，我替您去叫她。”

夏弥缭呼出气儿，“不用，她大概是去同她娘亲说些贴心话，八姐姐那儿如何。”

“还算好，只是八姑娘这几日吃得愈发少。”

冬霜接过话头：“可不是吗，自打听说孙姨娘病了，八姑娘回回都不点菜，紧巴巴的吃，而且前些日子我还看见八姑娘身边的莲扇偷偷拿东西去落月阁，大概是那月钱给孙姨娘了。”

秋露简直被冬霜给笨哭，暗地里拍她一回，“不看这儿是什么地，再嚼舌根子，被姑姑听见又得罚你。”

下人哪里能私自议论主子，尤其是在年纪尚小的十二姑娘面前，冬霜伸手打嘴巴：“奴婢知错，姑娘您别把刚才的话放心上。”

夏弥缭指了靶镜，冬霜眼疾手快拿起来给她照，可怜巴巴讨好得模样逗得夏弥缭忍不住笑，“这次屋里只有我们仨，下回再外人说漏嘴，可别怪我无情。”

冬霜连点好几个头。

“行啦，我要去练字，你准备准备。”夏弥缭点点冬霜，“岁数比我都大，嘴巴还跟小孩子似的没个把门。”

冬霜捂着嘴溜了。

秋露对这个一道长大的姊妹也无奈：“姑娘莫怪，冬霜她啊就是笨。”

“说起来，你和冬霜认识很久了吧。”夏弥缭记得上辈子继母进家，冬霜便寻个由头被早早拨到其他院子里做事，秋露本来是压成三等丫鬟，做些扫洒的事，后来听说冬霜频频闯祸，实在放心不下，求了自个意思后就去调职头了。

秋露抿嘴笑，那笑跟偷吃了蜜水似的甜，“是啊，我和冬霜打小就一块玩，到年纪进院子里做事后也没分开过。”

夏弥缭点了头：“这样很好，有个小姐妹说说话，到时候开了院子，你也不用担心这儿担心那的。”

“现在还早呢，姑娘已经想得那么久远。”秋露嘴里是这样说，心中却欢喜，虽然服侍姑娘有段时候，但到开院子时又怎么分，她去别处还无所谓，哪里不能过日子，只怕冬霜，人看着精明，就是太笨，听到姑娘已经有主意，总算定了心。

冬霜把东西摆好，夏弥缭坐上椅子，拿了笔练大字，她现在不算小，手里有点劲，字不容易写出格，连墨都不曾甩出去过，端的是一个稳字。

“我想过了，现在手边只有你们三个丫鬟，所以跟太太提起要再进两个丫鬟。”夏弥缭写了静字，看一眼秋露冬霜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日后你们俩管着我屋里的吃食物器和衣裳，绿云管首饰和带小丫鬟，等小丫鬟能上手了，秋露。”

“在。”秋露一颗心提在喉咙口那儿。

“到时候你跟冬霜带她们。”夏弥缭收起笔，“我记得架子上有几本小册子，冬霜你拿过来。”

冬霜倒半点不担心，脚步依旧轻快走去拿册子，秋露忍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姑娘，一等丫鬟就三个，您不打算补一个上来吗。”

夏弥缭笑，“不了，麻烦，等太太拨出院子，我挪过去再提丫鬟也不急。”

秋露才放心，毕竟姑娘是没打算折她和冬霜下位。

冬霜很快把东西拿过来，夏弥缭指了秋露去开匣子，自己翻开册子记起来，什么珠子绢花璎珞圈，样样记得仔细，冬霜在边上研磨，眨着眼睛好奇问道：“姑娘您记这些做什么，记东西交给我们做便好啦。”

夏弥缭写字的手顿住，随口扯出二字：“太闲。”

哦，原来如此啊，姑娘确实每日闲得很，冬霜正要点头，夏弥缭放了笔，拿湿巾擦手：“叫个人去瞧瞧，看看绿云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