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一、百里逸轩
地宫密室的大门打开,圣教大护法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扫了前方某人一眼,将麻袋放下并打开,“进来。”
卜真吊儿郎当的仰躺在雕花大椅子上,一双腿交叉搁在前面案几上悠闲的摇晃着,脸上覆盖了一张大白纸,纸上正写着:本人游魂,生人勿扰,死人勿找。
其实她正在思考,如何救出武林盟主的儿子,要想救出他,首先要弄清他被关在什么地方。但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大嫌疑犯啊……
见她无动于衷依旧装睡,这位大护法眼光沉下,走至跟前,剑出……剑光闪烁间,那张白纸瞬间化为了碎片,散乱的落在地上。
卜真慢慢睁开眼,叹息一声便端正了坐姿,“……你是文盲还是近视?居然没有看到我那纸上有字?我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说了,本人正在游魂么?你知道不知道你如此突然的打搅我,我会内息大乱走火入魔翘辫子的……虽然我取代了你当了教主近侍,你也用不着如此歹毒吧……再说……”
“进去!”
卜真瞥了一眼那大麻袋,“想谋杀我?”
“进去!”大护法抬起拳头作势要将她打晕。
“喂,你不能乱来!要是教主知道你杀了我,你这个大护法也做到头了!”卜真说着弹起了身,往密室外跑去,她现在要第一时间将之禀告给教主,让他将这个不听话的手下好好管教一番。
大护法见她逃跑,腰间宝剑豁然出鞘,笔直的横插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卜真盯着反光的剑身一阵脚软,就在这个时候,密室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深黑长袍垂在地面,竟没有染上一丝尘埃,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跟纸一样,黑与白的冲撞,竟是如此的强烈。有着黑色发亮指甲的手执有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鞭。
一双寒眸在阴暗的密室中发出冰冷的光芒。
卜真假装没有看到他脸上盛怒的表情,爬了过去就抱住他的大腿,“教主,救属下,你的大护法要杀了我。”
连镜抬步远走,让卜真直接抓了空,“他不会杀你。”
卜真跟在其后围着他转动,“教主,他真的要杀我,他见我顶替了他的位置,各种羡慕嫉妒恨,所以他要将我杀之而后快。”
连镜停下脚步,回望面无表情的圣教大护法,“是么?”
“禀教主,属下只是按照吩咐让她进去而已,但没想她死活不肯进,非但如此,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圣教大护法闪身取回了几乎□墙里一半的利剑,长长的剑身被横于虚空,一个反转,凌光打在他的脸上,卜真一个手抖,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杀气。
卜真倒退至连镜身后,指着大护法,“你看你看,杀机都露出来了。”
连镜蹙着眉头将卜真提小鸡一样提出来,随手一扔,便将她扔到了案几前敞开的□□布口袋边,“不得耽搁。”
言下之意,你给我赶快滚进去罢。
……
密室案几上的砚台被轻轻转动,光滑的墙壁出现一道裂痕,自然朝两边移开,露出一条狭长只余一人通过的密道。墙壁两边每隔一段距离便点了一台火烛。昏黄的火光摇晃着,无风,却依旧明灭不定。
连镜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扛着一个□□布袋子的大护法,每过一会儿,就有阵阵呜呜声从那个袋子里传出。
有时候,实在烦人了,大护法便一个手肘子打过去。于是……袋子便安静一小会儿。
拐过一个弯,进了一间屋。
这里是天柱峰不为人知的山洞,此山洞经过改造之后就成了一间专门关押重要人等的牢房,这里的墙壁被镶了硬石铁皮,加上之前请来了最懂机关器械的暗夜堂三堂主帮忙设计,那可谓是一只苍蝇都别想从外面飞进去,就算你飞进去,也别想活着出来。
唯一一条安全点的通道,就是教主寝宫密室。可想这里有多么机密了。卜真被绑在□□口袋里,也实在不太冤枉。
连镜向旁边的守卫打了一个眼神,守卫会意,掏出钥匙打开了里面最“精贵”的一间牢房中的厢房。
这里什么都不缺,除了暗无天日,无所事事之外,一切都帮你弄得妥妥当当只要享受就行。
百里挑一的爱儿,身份不简单,怎能住一般的牢房,所以为了他,连镜可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用了大价钱将这里装饰得富丽堂皇。
房间里,一名看起来面如冠玉,极为儒雅,长相非常之俊秀的年轻男子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闻动静之后,他睁开双眼,没有凌厉或者仇恨的目光,他莞尔一笑,眼眸温和似柔水,“不知教主前来,所为何事?”
此时,卜真依旧在晕睡当中,只怪先前大护法那一手太重了。
连镜勾起唇角,他是很欣赏他的,“你且随我去一趟总坛。”
他刚收到飞鹰传书,信上说明浮梦楼正带领众门派弟子围攻总坛,此时,他大部分力量集中在天柱峰,要想对抗浮梦楼楼主,只能他亲自走一趟,但如果说百里挑一也跟着搅局,那唯一能够牵绊住的就只有眼前之人——百里逸轩。
百里逸轩起身下床,来到圆桌边,毫无压力的倒了两杯茶,“教主请。”
连镜扫了一下茶杯,并没有领情,如果他真的如那般和他坐下来谈话,那他首先就失去了主导权,这不是一个长期习惯统治的人所看到的结果。
百里逸轩不觉尴尬,“家师曾送来一封信笺,让我……随教主回总坛。”
“……”连镜看着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候在牢房外的大护法不禁变了脸色,如此隐秘的地方,他的师父虽没有亲自闯入,但那人又是怎样的能力让别人如此轻巧的将一封信给送来。
此等手段,太过骇人了吧。
“家师还说,教主您自当有找他的时候,而他的条件是将我换回。”百里逸轩轻酌。
他的意思实在明显不过。若他出了什么意外或岔子,到时候可难免要动一番干戈了。师父他老人家孑身一人,没有什么顾及,可你一教之主就不一样了,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万千下属的命可还是不能不管的吧。
连镜沉默了许久,“是么?”
虽是问得如此不屑一顾,但他自己却很清楚那个人的通天本事,自己不只一次以天大的诱惑招揽那人入教,可惜气得要死的是,那人总是一副嫌弃的模样挑三拣四,说什么这些小玩意儿不过凡俗之物,实在太碍他的眼!自己贵为教主,总是有几分尊严的,招揽之事也随之不了了之。
交谈,仅仅短短几句话,但主导权,还是不由自主的偏向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后辈晚生身上。连镜对他师父太过顾及,也难免受了牵制。
于是此行又多了一个人。
、
出了天柱峰,马车行驶在荒郊野外之地,刚入三月,气候渐暖,少了些微凉。
九幽圣教总坛远在离国境外,那里有闻名于世的九幽泉,他们的殿宇便建造在离九幽泉不远处的山崖顶上。
三匹千里马拖着一辆不大的马车,那速度,你们都懂的,车轮要是碰上一个石子儿吧,那就跟飞起来似的。卜真就这样被一路颠簸醒了。
她还在麻袋里。
卜真睁开眼见还是满目的麻线,她暴躁的用指甲刮拉着头顶的线索。“放我出去!”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要将她带去哪儿?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卜真越发这样想,她就越发急躁不安,虽然使劲儿的告诉指自己要淡定要冷静要有大师风范,但她还是忍不住对什么也看不清的地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放我出去。”
连镜拢着衣袍正睡得安稳,徒然耳边传来类似蜜蜂嗡嗡似的声音,他蹙起眉头,环视一圈,终于在自己背后的枕头底下发现了那个大麻袋。这得怪大护法,为了让他好好休息,便将枕头搁在麻袋上,供他当靠枕。
连镜无奈,单手抓着麻袋往外一扯,那看似很结实的麻线当即下一分为二。卜真乱手乱脚的从碎布堆里爬出来,往小窗外深深的吸气。
可憋死她了,要是再晚一步,她就一命呜呼见佛祖了。
听到声音的大护法和百里逸轩同时掀开了车帘,想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视线落及卜真的身上,两人表情均不相同。
大护法冷眼看了一眼,继续坐了回去安心赶马车。
百里逸轩则是很古怪的看了卜真几眼,像是在确定什么,而后来回在连镜和卜真身上寻视,他笑了笑,对连镜说,“教主可真有雅兴,没想到小小的马车还藏了这么一个俏公子。”
听到陌生却温和的那般好听的声音,卜真循声望去,“哎,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怎么在天柱峰没见过你,难不成……你是……”
拖着长长的尾音,她好奇的看了一眼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教主,“是教主的?”
饶是百里逸轩再谦和,也由不得想骂回去,他嘴角抽搐的将视线移开,“小公子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为毛?”卜真挑眉,爬到他近处,弯眉笑道,“再说,看你年纪似乎比我还要小些,劝小弟弟你还是不要小公子小公子的叫我,这多没礼貌啊。”
“哦?那我应该叫你什么?”百里逸轩失笑,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从他拜师之后,他就一直很讨厌被人家说小,后辈,小弟……可惜,这眼前之人,竟然将所有他讨厌的词挨个儿说了个遍。
因为,他虽然看起来小,但其实已是快满二十的人了。
卜真正色,大哥哥一样拍了拍小弟弟的肩,“你可叫我一声兄台,若是不嫌弃,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老大。”
“……”
卜真扶着自己的腰得瑟着,实则身旁之人早已受不了的放下车帘坐到了外面。
他宁愿没早没夜的赶车,也不想再进去一次。
、
过后的连续几天,百里逸轩竟真的再没有踏进马车里,就连在荒郊野外没有客栈的时候,他也宁愿睡在树上。不过他的事儿干她什么事,于她表示毫无压力。
途中卜真问过连镜为什么要带她一起上路,但没有得出什么答案,她也很识时务的没有再多问。
卜真正大献殷勤的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用竹签插上亲自喂入教主的嘴巴里。
“教主啊……”
连镜眼睛都未睁开,“嗯?”
“我就觉得,您这条鞭子实在太好看了,不知道是哪里买的啊?”卜真又喂了一小块苹果,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脸色,确定以及肯定他现在心情非常愉悦之后,她才轻言轻声的问出这个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连镜解惑道:“此乃我教圣物,历代教主才可习得无上鞭法。”他丝毫没有觉得她的声调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卜真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快要揭开了。
“那……这条鞭子,其他人不会有的,是吧?”
“嗯。”
“那……这条鞭子,教主你是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么?那万一别人也效仿教主配一条鞭子装逼,就是说,万一别人觉得这样挺有气势,也跟着配一条鞭子,那可咋办呢?”
“此鞭是我教圣物!”连镜的口气不再是先前那般随后,竟隐约带了一丝煞气。
卜真连忙闭嘴,不再询问,她知道她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身为一个下属,实在没有仍和理由来询问这么多问题。
好在,她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变态面具男……果然是你啊,九幽圣教的教主!逼老子吃□□的圣教教主!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
几天过去,眼看在大护法操纵马车的技术下,离圣教总坛越来越近。卜真却很不厚道的胆怯了。你们一个个有内力有武功,我却是一个连三脚猫都打不过的普通老百姓。我可不想和你们一起去白白送死。
连续几天,卜真都在实施逃亡计划,如果能让他主动放弃去圣坛那就更好了……
于某日,卜真跪在地上,做英勇牺牲状,“教主,我们不要去总坛了吧,那里是战乱之地太过危险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叫属下们怎么活啊,而且,教主您近日印堂发黑,眼底泛红,此乃大凶之兆,还望教主你三思啊。”
“还有副教!”
“可是,我这几天看副教的面相更不好,他脑袋上整个一阴云笼罩,不出三日,他必死!”
“荒唐!”
“……”卜真沉默的扭过头,以他生命为由失败了。
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马车停靠在寺庙之外的大树下,卜真以方便为由想要从后门溜走,可是人品实在不够好,被同样要方便的大护法给捉了回去。
教主问何为逃跑。
卜真悲愤的冲进了雨帘,一手指天,豪情万千,“教主,您就是我们的天,您就是我们的光,您更是我们头顶上的闪电啊……”
三人齐抽搐,“……”
“要是没有教主您,我们九幽圣教可就要毁灭在胜利一方的打压下了,不会再有副教,也不会再有光明,更不会有美好的未来,若教主您不在了,谁来带领我们称霸天下,谁来带领我们一统江湖啊……我刚不是逃跑……也不知道是哪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鼠辈,竟然说我要逃跑,教主,你怎么能相信他的片面之词,我刚……只是想找一个空旷之地看看天象而已。”
飘摇的大雨在卜真的身后化为了一片水幕,头上是风驰电掣的闪电,配上震耳欲聋的雷鸣。这架势……多豪迈多壮观!
壮志豪情抒发完毕,卜真清了清嗓子,缓步走进了破烂的寺庙,“教主,您放心,我刚看得天象,得出一个预言,我希望教主您,能将它设为我们的口号……那就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第二轮逃跑计划也失败了,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