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会和

“陆陶, 你他妈在干什么?!”

背后不知怎么鬼吼鬼叫的, 陆辰回了下头, 满眼都是风驰电掣的鬼影, 那片青色掠过他, 他跟着回头,就见陆陶推了余亦勤一把, 背后还有一副怪现状。

陆辰震惊地吼了一声,前面的陆陶已经开始往鼎里飘了, 他闻言回头,对陆辰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陆陶是个货真价实的2b青年, 他从来不会这么笑, 陆辰瞳孔一缩,心里顿觉异样。

这不是他的弟弟!

可他跟陆陶长得一模一样,在刚刚推搡余亦勤之前, 脾气和言行举止也是陆陶本陶,他不可能是别人, 陆辰一边扑过去, 一边在心里想:他一定是被那些鬼影给控制了。

然而不管是不是,他的拦截到底是晚了, 余亦勤被推得往前一栽,瞬间就从鼎口消失了, 陆陶紧随其后, 陆辰扑到的时候, 只抓到了一个童鬼的左腿。

那小姑娘惊恐得厉害, 哭相也和人族的小孩如出一辙,陆辰再怎么硬汉,毕竟还是个人,一不忍心,手就松了。

这使得最后一点鬼影也很快没入了鼎中,陆辰骂了声草,用力捶了下地板。

然而鼎对鬼族的吞噬还不算完,迟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陆队,快出来,又有一波鬼过来了。”

陆辰头疼的要死,不过还是一骨碌爬起来,扛起无峥就往外跑。

他跑出审问室,看见领导们感受到异变,纷纷都朝这边来了,细看人群里还有一堆善飞善跑的妖族,段君秀和古春晓也在其中。

古春晓个子矮,但她擅长挤人堆,站在最前头左顾右盼,陆辰一出来她就往后瞅,瞅到没人出来立刻急了,跑向陆辰说:“陆辰,余亦勤呢?他不在这儿吗?”

陆辰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实话,古春晓的脸色“唰”一下白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还在灵体分裂状态的无峥说吼了句“都怪你”,嚷完闷头往审问室冲。

在上头的增援下来之前,陆辰不可能让她接触方鼎,连忙将她拉住了。古春晓心急如焚,还要挣扎,陆辰实在是分身乏术,连忙将她抛给了段君秀。

段君秀因为没那么多的大局需要看顾,还能和颜悦色地劝秃鹫,反观陆辰就不行了,才送走一个古春晓,沙安立刻就来了。

站长这次没揣茶杯,以往弥勒佛似的脸上也满是凝重,他看着不断聚集过来的鬼影说:“这是怎么了?”

——

同一时间在方鼎内部,杜含章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经过两天的艰难争取,他和淳愚刚刚联手撕破了林镜的魔气,后者身上黑气剥落,鬼的青气若隐若现。

有了淳愚腿上的魂丝做铺垫,“林镜”的皮下是鬼这一点并不让他们意外,但他到底是哪个鬼?

真身终于是藏不住了,“林镜”却并没恼羞成怒,反倒欣赏地夸起了对手。

面对他的雾霾屁,杜含章和淳愚却都荣幸不起来,两人戒备地盯着对方的脸,很快看到了他的真容。

那脸是见过的,却又有点陌生,不同的人看他就像不同的人。

好比眼下,杜含章觉得他像长时也像陆陶,淳愚因为不认识陆陶,对长时也无甚记忆,看他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在千年前表现得与世无争的部族首领,鬼王……

当年的世局是妖族混乱,魔族嗜杀,人族的欲望沟壑难填,三族轮流在世间争夺领土和权力,只有鬼族平和清净,乐得千年如一日地阴暗的故土上偏安一隅。

就是当年在战中,这位鬼王也很少出现,他在第一场交锋里就被林镜“重创”,之后就一直在幕后养伤,将鬼族的兵权交给了座下的几位大将,偏偏那些大将又十分配合三界联盟的差遣,表现可圈可点,并不惹人怀疑。

当然,最重要的是每次出战,鬼族的伤亡都很重,在足够大的代价面前,谁也不忍心再去揣度受害者。

可现在杜含章和淳愚突然回过味来了,鬼族伤亡再多,也比不上人族死去的将士多,他们的亡魂一入幽都,就能立刻填补上鬼族失去数量,而人妖魔三族,却得用漫长的时间来恢复人口,这是他们和鬼族最大的不同。

闹了半天,鬼族才是躲在鹬蚌背后的渔翁。

这结果令人意外,但因为符合目前所有的猜测,淳愚心里的疑问平静地落了地,他哂笑道:“鬼王,果然是你,不过想想鬼族也只有你,才能悄无声息地整出这么大的阵仗。”

“族长过奖了。”被点名之后,鬼王彻底没了遮掩的意向,身上的魔气退却凝结,变成了一件雾黑色的长袍,“这么大的阵仗也把你无可奈何,说到底还是族长更胜一筹。”

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到了杜含章身上,瞬间带上了不快:“还有你。”

“我怎么了我,”杜含章反问道,“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受害者吧?”

“受害者能活上一千年?能拥有你现在的力量?把我的计划搅得乱七八糟?”鬼王自负地说,“你不是受害者,你是既得利益者。”

这个欲加之罪加得简直让人无力吐槽,杜含章说:“无法苟同。当年要不是你非要将死阵的阵眼设在我身上,后面的一切里都不会有我,我与朋友心生嫌隙,误会他将近一千年,我还没找你说道呢,你倒是先告起状来了,真不愧是个顶级的恶人。”

活到他这把年纪,坏事也都做尽了,恶人的头衔对他来说也就不值一哂,鬼王无动于衷,一副“你活不久了随你高兴”的模样,抬手飞快地捏了个非常复杂的手诀。

杜含章一看这就是个快点灭口的架势,连忙掷了块木简过去:“等等!你来之前,我让族长为我们卜了一卦,卦象是大凶,我也有预感今天不得善了,你不如让我们死个明白,你为什么可以驱使魔气?”

饶是他的语速很快,但却也没能再说更多,因为木简已经到了鬼王的身前,带着不输于箭矢的速度。

鬼王往旁边瞬移了两尺,刚避开木简,淳愚的雾箭又来了,鬼王不想没完没了,好在他的手诀已经捏完了,他最后抬手,对着头顶的虚空划了个框。

在他比划的方向上,雾气滚沸翻涌,里头居然出现了一扇门的轮廓。

杜含章和淳愚循着变化望去,就见那门根本没有门,只有雾气不断往里面扩散,须臾拓出了一个窗明几净的站厅的模样。

淳愚从没见过这种画面,愕然说:“那是什么?”

杜含章眯了下眼,透过那雾门看见里头隐约是个车站,来去走动着各色的鬼族,他们有些的外形和人殊无二致,有些则修为不够,还是青色的灵魂态。

然后门出现的时候,那边本来是人间办事处的寻常景象,有人坐等,有鬼走动,但是很快空气里到处都出现了扭曲的旋涡,人鬼纷纷起飘,穿过旋涡来到了鼎里。

一个人影打从门内走过,杜含章眼皮一跳,看见那人穿着件抹布长袖,侧脸的轮廓看着像是……

事实上不是像,那就是何拾。

何拾晕头转向地再进来,还完全没搞清状况,先听出了他们分局主席的声音。

两个、原形、经营……何拾愣是没听懂他的最高领导在说什么,他正疑惑,就瞥见了倒着站立的杜含章。

何拾也是个聪明人,电光石火之间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到鼎里来了,可他是怎么过来的?主任又在这里干什么?

然而他还没开始想,一声惨叫就划向了耳膜,何拾眼皮一垂,看见他们分局那个拢共没露过两次面的主席一伸手,捏碎了一个灵魂态的同族的头。

苍青色的魂魄溢散飘开,又袅袅地渗进了鬼王的皮肤,对方片刻不停,眨眼间又爆了两颗鬼头。

何拾心里惶然欲呕,眼里和心里都很清楚,自己也正在不断靠近欺骗和死亡,但是为什么?不管是鬼族还是他记忆里的主席,都是一个仁爱的长者,可眼下这是什么惨相啊?

他默不作声,自然没人会答复他,但在他背后,一道雾绳飘然而至,尾端灵蛇似的将他和他周围的几个鬼族一同缠了,接着猛地拽了回去。

鬼王忙着吸收其他的鬼魂,一时兼顾不上何拾,他捡了个短暂的生机,一后背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何拾,还好吗?”杜含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何拾晃了下眩晕的脑袋:“我没事,你怎么样?”

杜含章刚要开口,淳愚突然插了句话:“他的力量在增强,你们稍后再寒暄,先走。”

两人都没异议,连忙赶鸭子似的催着另外三个魂飞魄散的鬼族,跟着淳愚往雾气里隐,然而走了没五分钟,脚下突然地震似的摇了一下,鬼王的笑声传过来,回音层层叠叠的,听不出是近还是远。

“躲来躲去的就没意思了,这样吧,我又请了一位稀客,是你们共同的老相识,姓余,怎么样,出来见他最后一面如何?”

杜含章脚上一顿,心口剧烈地跳了一下,他不希望余亦勤涉任何危险,可另一方面,他真的有点想他。

浓厚的雾气根本看不穿,但是声音可以,杜含章心头才悸动完,余亦勤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谁见谁的最后一面?”

鬼王轻笑道:“方崭见你啊。”

余亦勤:“我确实是来见他的,还有淳愚,不过不是最后一面。你真以为我是被你控制的陆陶推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