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沈邬又道:“我竟是不知,国公府的郡主还是个小蠢货,连这中间的细节脉络都想不清楚。”
郑檀还是愣着,没有被男人不中听的话,牵动分毫。
饶是所有人如她这般,在乌云遮蔽的情势下,没有给任何喘息的机会,便把真相红果果的摆在她面前,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接受的。
冰冷的刀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那沈邬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话,话语之中不乏嘲讽与讥笑。他也是明白人,国公府在圣上那里也是实在的没有优势与胜算。圣上铲除还来不及,便不可能去加以维护。
比起来,当然是他们沈家更有长久的盛宠和生计。
既通得这个环节,他便不会再隐藏自己鄙夷轻视国公府的眼神。其中当然包括无甚用处的咸铭公主。
他这便又开始放肆起来,“你还当真以为咸铭公主那玩意是个妙人么,小爷就算要找个妾室也不会选她那样放浪的。”既得不到了,便毁掉的好,他一贯是这样做的。
“你不会是好女色吧?啧,小爷劝你一句,她啊,当真是滋味一般,性子还差,委实煞了风景的。”
郑檀长睫轻颤,泪蓄在眼底。震惊之余,她甚至没有仔细听清楚沈家小侯爷的话,沉在自己苦痛的深渊里。
她的阿娆,究竟因为自己受了多少不该有的苦难。她原本应该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过着她的二八芳华。
陆娆,她是一个公主啊。
因为自己被欺侮,因为自己在深宫的险恶计谋中纠缠,因为自己......失去了世人口中身为女人最大的福气。
“诶!”沈邬故意叹了声,伸长了脖子,唇对准了郑檀的右耳。近些看去,国公府的郡主,也是当真绝色。不同于那咸铭公主的温软香甜,倒多出了孤傲清冷的周身气质。这样的人,品尝起来,应当别有一番滋味吧。想象着,这样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变成一朵妖娆的出水芙蓉,变成一朵绽放的玫瑰,听到那些原本不应该从她嘴里发出的低吟婉转的情.色之声......
侧目低看了郑檀的脖颈一眼,他便生出了这样蠢蠢欲动的心思。
沈邬忍住笑,心思昭然若揭:“你若想要你的小公主往后一直在宫中平安无事,最好的便是许一个人嫁了,解了她的困局。小爷倒是喜欢你的这张脸和身子,亦愿意为你休妻,往后侯府的女主人的位置都可以给你......”如此说还不够,他伸出一指,顺着郑檀的耳廓抚摸过去。
烛光离郑檀这张脸很近,耳廓上的细小绒毛都能叫他看得清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摸一摸了。
郑檀还在失神,仿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定定站着,任由他上下其手。
“郡主!”养祥一声低沉的叫唤突兀出声。
他可以受辱受伤,可郡主不成!
下一刻,他正要拔剑,才堪堪瞧见,郑檀快速一个侧身,身边那大块头手中的刀剑便已经出去了。
沈邬血溅当场,温热的血,洒在烛台点燃的烛火上,生生将它浇灭了。屋子里暗了一块,郑檀遏制不住的任由眼中的肆意,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快了,刀剑横过几人的腹部,连一点儿反应的机会都不曾给他们。
养祥紧张的情绪这时才放松下来。这才是郡主的性子,此时的郑檀,与他记忆之中那个手持银镖取人性命的清冷女人,融为一体。她绝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给过解释的机会,排除牵连的差错,剩下的便是都该死的家伙。
他看到这一副鲜血横流的场景,再看郑檀,甚至还有些庆幸的。
他走近郑檀身边,从胸口取出一方白净的帕子,正要递过去给她擦手。
这是她的习惯。
“郡主这是......怎么了?”
他见着郑檀蹲下身子,丢弃了手上的刀剑。那模样姿态,竟和近处吓得不敢吱声的柳巷女子一般样子......
“您起来!属下扶您。”
他容不得郑檀这样,连忙蹲下来扶上她的上臂,“他们已死了,您已为咸铭公主报了仇了......”他继续这动作,便也张口劝道。
良久,郑檀脸上的泪痕干了,声音难听的不成样子:“你懂吗......”
不懂的。没有人能明白她此时的歉疚,她对阿娆的歉疚......便是自己这样毫无用处的,低俗的,可笑的感情,害了她。若是可以......若是可以的话,毫厘的伤害都应该对准了人,没有偏差的落在自己的头上。
养祥瞧着呆愣了,讷讷出声,“郡主当真这样喜欢......喜欢公主么?”
往后的话,郑檀都不曾应他。
过了些时候,他便由着自家郡主深想旁事,将人扶好了,打开窗子离开,“属下知晓了,往后也会将公主殿下当作您一样护好的。”
他听到郑檀低低的一声“嗯”,继续跨过下个檐头。
......
到府上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郑檀望了一眼自家牌匾。硕大的郑国公府四字,看着便知万千沉重。她亲手杀了沈邬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人家早有准备。
人虽被她杀了,却也连累了家里。
她不止是对不住阿娆,也对不住她的父母,到头来的算计都没算到点子上。不过好在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她这时才想起用白绢布擦擦手,“养祥,查宫中影子的事。”
“查出来之后,如何处置。”
“自然是杀了,还用我教么。”
她抬起头,跃上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借力跳上屋顶。养祥了然,随在之后。
回府了,到家了。郑檀站在院中,一时之间有些念起酒的热烈来。深冬的时节,饮些酒应该能让身子暖和些罢,她感觉冷得很,双手便环着自己,保护起自己了。
她现下饮不得,说好了等明日便去接阿娆回来的,也去不了了。
“明日,不要让她出母亲的小院。”她这话还是同养祥所言的。
“郡主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知晓就可以,旁人不需要知晓。其中,便也包括了她。”
进府的时候,大摇大摆的从正门檐上跳下来,府上的守卫的眼睛都瞧见了。这一遭出去,得知影子中有叛变的开始,她便没有想要隐瞒的心思了。
寒夜深深,她支撑自己,遍体都感着寒气。
飞蛾尚能扑火,她却不知该要如何了......
正如沈家那个死了的人所说的那样,现在对阿娆最好的选择,便是国公府主动去将这门亲事退了,再听从圣上的安排,定下与别人的亲事。这样一来,阿娆的存在便无关痛痒,不会有人再去为难她了。
郑檀自小就心思重,心里头百转千回的,面上却可做到半点儿的反应也没有。
如养祥所见,便是她呆呆愣愣的在院中站到了天明,像极了一桩木头。
久违的日头从云间探出了头。它翻过山头,照见人世,给予光明,却不能让她感知到丝毫的温度。这日头温暖不了她不要紧,只渴望着等到她的公主醒来之后,日头已经高照,驱散了恶寒,余下可以给她感受到的都是温暖的罢。
郑檀一双眼睛直视雾中的日头,雾中的太阳算不上刺眼,她一直直视,眼睛便渐渐开始难受,像是有针在扎一般。
她近乎折磨自己的举动,不久便让双眼变得通红,眼泪滚出来。
现在怎么比阿娆还要会哭了呢......郑檀失笑,飞快的用袖子擦了眼角,闭紧了都是红血丝的眼睛。
“退下罢,这几日你好好守着她。”最好不要让她出母亲的院子,她又道:“你看着些,同母亲传达我的意思,她会帮你。”
她还想再坚持一些时候,再为她们这不容于世俗的、荒诞可笑的婚约再坚持一回。
“您呢?”养祥眉头拧着。他原是想不出郑檀也会有气急败坏,也会有不顾后果行事的一日。可似乎就是前一夜里,郑檀亲口承认的喜欢了那位,这样的理由他倒是不信不行。
做为一个亲卫,他信与不信都是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国公爷到时问起来,郑檀应该如何去交代。
郑檀收回视线,便朝外头隔廊走去:“去请罪。”
*
国公府,前院书房。
郑乾之便如往常一样,前往书房看些军务。府里的杂事崔氏不管,是以一早就交给了管家郑璜处置。
日上三竿,郑璜便来寻郑乾之报事。
于门外看到郑檀跪在门口,郑璜一颗老心也是一沉,便将要报过来的事在头脑中一理,登时便明白了。
“郡主可要,随老奴进去见见老爷?”
郑檀腿脚已经酸麻,慢慢抬头看他,“不必了,你去便好。”
她还是想,等到郑乾之亲自开口叫她进去交代始末。
“外头的宦官已到府上了,是圣上......请老爷进宫一叙。”郑璜为难道。
来的这么快......当真是司马昭之心!
她一咬自己嘴里的软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
顾不上腿上的酸麻,郑檀站起身来,嘶哑道:“父亲交我出去罢,我可以一人做事一人当,免得连累的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