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妻不如妾
回了郡王府的蔡云哲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自以为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这一回合,却是在蔡云旗的面前败下阵来,往后卢夫子会怎么看待他,自己每日挑灯苦读钻研诗经,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连学子监都没去过几次的人。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他赶走下人将自己锁在房中,一把推倒面前的书架,眼中更是滔天的怒意,此番羞辱之仇若是不报,他枉为人子!
小安氏并不知道蔡云哲发生了什么,自从前几日她被老太妃训斥后,蔡文征也连着几日对她冷淡许多,用膳之时竟没有来她这冬暖园反而去了春芳园,这一去便是连着三日。
“没良心的东西,出了纰漏一个个的就全怪在我的头上!当初我说的时候,也没见你来反驳。”
小安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一天到晚就知道往春芳园跑!那倒是让她司临霜去解决好了!还省的我麻烦呢!”
“夫人快消消气儿。”
张嬷嬷连忙送上了碗清心茶
“司临霜那小蹄子年轻的时候就会勾人,现在孩子都大了,也不见她收敛一丝,夫人乃是大家闺秀,她那种货色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咱们王爷不过是这阵子因为那短命鬼才与夫人生了嫌隙,可这心里头儿绝对还是夫人您占了大半,不然的话这郡王妃的位置又怎能会让夫人一直稳坐呢,可眼下二房这些腌臢事都不是大事,而今儿最要紧的是如何能让王爷来咱冬暖园。”
小安氏侧卧在软塌上,撑起胳膊支在小几上,按着右侧的额头
“你说的对,我是被气糊涂了。”
她立马坐起身子扶了扶头发
“不能总让王爷去那小蹄子的房里呀,若是再这样下去,我的哲哥儿跟芙姐儿该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夫人能这么想就对喽。”
“去,让膳房做些平日里王爷爱吃的酒菜。”
说罢又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嬷嬷帮我梳头吧,等会儿王爷下了朝,我亲自去影壁迎他。”
而此刻的蔡文征根本就不想管他们女人间的事情,有时候看着各房为了自己争风吃醋的模样,他在心头竟还有许多窃喜。
一是觉得自己魅力无边不减当年,二来则是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怪异癖好,不过他偏心司临霜却也是真的,蔡云旗有老太妃护着他管不着,可蔡云哲跟蔡云霖却是他看着长大的。
相比较蔡云哲的少年老成,他更喜欢蔡云霖的天真顽皮,少年人哪来的那么多阴谋城府,自在随性一点不是更好。
另外一头的春芳园里,蔡云霖正扔下书本要跑出去,却被司临霜抓了个正着。
“又要出去疯,回来!”
“小娘。”
蔡云霖一副小孩儿模样,心心念念的就是出去玩,被这么抓住不准出去,立马便垂头丧气起来
“夫子今天没留作业。”
“没留作业,你不会温书啊。”
司临霜对自己这个儿子着实头疼
“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玩,你看看人家哲哥儿——”
“哼!哲哥儿怎么了!他有什么好!”
蔡云霖一听到蔡云哲的名字,脸上就更不乐意了,气鼓鼓的把今天学子监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道了出来
“他还被夫子罚站了呢!哪里就比我强了!”
“哲哥儿被夫子罚站了?”
司临霜的表情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眼里放佛有了什么筹划,可随后又撇了眼蔡云霖,带着几分严厉道
“不是你瞎编唬我的吧?”
“小娘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贾士钊,他跟哲哥儿就是邻桌!”
司临霜得了蔡云霖的肯定,便再没有顾虑,立马起身就要出去,走到门前又折回来
“老实家里呆着,让我知道你出去,小心屁股开花。”
说罢便急急忙忙的离去了。
蔡文征的官轿刚到影壁,小安氏便屈身迎了过来,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不过这打扮落在蔡文征的眼里却显得有些特意过了头。
年至三旬多的妇人,再怎么保养的好却还是比不了年轻时的美貌,但小安氏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也许她是想让两人回忆过往吧。
“今日怎么穿成这样?”
蔡文征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嫌弃。
小安氏一愣,低头看去,桃粉色锦盘鲤鱼扣,窄薄收腰贴裙,领口镶着浅紫色宝石猫眼儿扣,带着绣着绿荷的抹额,满头乌丝盘成一个飞仙髻,左右两边点缀了些翡翠珠子。
“妾身从前不就这样吗?”
蔡文征哼了一声,说道
“从前那是什么时候,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是姑娘家家呢,咱们的哲哥儿瑶姐儿又多大了?你穿成这样也不怕孩子们笑话,没个庄重!”
小安氏被蔡文征训得一愣一愣,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我怎么就没个庄重了?”
正说道这时,外头的丫鬟忽然禀告,说二夫人来了。
怎么就偏偏撞在了一起,蔡文征下意识的看了眼小安氏,抿着嘴也有几分尴尬。
“行了,你快回去把衣服换了,这身粉色着实太年轻。”
小安氏本是好心好意的来跟蔡文征示好,却莫名又是一通乱怼,心中原本就压着火,这下可好,司临霜竟也来了,她倒要看看那个小浪蹄子是穿的能有多好看。
“呀,姐姐这是什么打扮?还真是亮眼,好看的紧呢。”
司临霜虽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出身,但好在也是个书香家世,贵在气质婉约眉清目秀,平日里不管是说话还是走里总是柔柔弱弱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动不动就冒水气的大眼睛,蔡依柔这一点就像极了她,可谁又能想到这么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下藏着多少阴谋诡计心狠毒辣呢。
“妹妹也不差啊。”
小安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
“姐姐这是作何?”
司临霜连忙低下头向后退了一步,小安氏不过是瞪了她一眼,竟能让她立马如同受了惊的笼中之鸟一般,眼里瞬间便噙满了晶莹。
“我作何了,你哭什么!”
小安氏真恨不得能跟眼前这人一样,随时随地的掉上些猫尿尿,同她打打擂台,奈何她的性子就不是个能说哭就哭的人。
司临霜连忙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我还以为姐姐是为了别的事呢。”
“我能为了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说了不说完,你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司临霜抹了抹眼泪儿,假心假意的说道
“看来姐姐还不知道呢,我也是听霖哥儿说的,今日在学子监里,哲哥儿同卢夫子起了争执,被罚了站,我家霖哥儿见状也不敢多说,姐姐知道的,霖哥儿向来胆小怯懦,连夫子的眼睛都不敢直视,这才没有敢帮哲哥儿说话,我还以为姐姐因为这个会责怪于我呢。”
“哲哥儿怎么会和卢夫子起争执!胡说!”
“妹妹可不敢胡说,不止我家霖哥儿知道,学子监的哥儿都知道。”
司临霜看似无意,实则故意,她就是要在蔡文征面前把事情说出来。
“你看看你!大把时间浪费在打扮上!现在竟然连孩子学业上的事情也不过问!”
蔡文征辅导孩子的时候找不着人影,可一旦孩子犯了错,他便是第一个跳出来指责的人
“还有功夫儿到处乱跑!与人争口舌之快!不像话!”
“不会的!我家哲哥儿是个乖孩子,前日师母病了,他还去看了卢夫子呢,今日怎么会起争执被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
小安氏卖力的解释,却抵不过司临霜轻轻的一句话
“我要是姐姐,就赶紧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了,要知道卢夫子可是辅佐过先皇教导过天子的人。”
这么一说反倒刺激了蔡文征那根儿敏感的神经,常年伴君如伴虎的谨慎让他不论做什么都是如履薄冰,若是有心人借此事到皇上那里参他一本说他教子无方,岂不是就糟了,现如今晋京里的几位王爷诸侯可都盯着他呢,于是立马变了脸色,高声呵斥道
“还愣着做什么!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小安氏心里咯噔一声,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司临霜说的是真的?!可她的哲哥儿怎么会呢?
小安氏不敢耽搁,连忙就往冬暖园赶去,这才发现蔡云哲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
“哲哥儿,别吓娘,你先开开门。”
小安氏推不开门,转头看向一旁的家丁
“快,给我踹开!”
那家丁撸起袖子正要撞去,门却突然被打开,可怜那家丁已收不住力气跌进了门里,摔了个狗吃屎。
蔡云哲没有怎么样,平静的脸上连一丝异样都看不出,只是屋子里被推倒的书架跟一地的狼藉骗不了人。
“娘听说你跟卢夫子起了争执被罚站了?”
小安氏是心疼儿子的,不管什么事她都不会责怪自己的孩子。
蔡云哲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那卢夫子不识好歹,收了咱们的东西竟还羞辱于我,迟早我得要他付出代价。”
还有蔡云旗,这些年的帐迟早要一笔笔的讨回来!
“怎么会呢?”
小安氏不明白了,卢夫子好歹也是为过官的人,竟会如此不识抬举?!
她拉过蔡云哲,焦急的说道
“眼下这些事都不打紧,你跟卢夫子起冲突的事情,让二房那贱蹄子给捅到你爹爹那里去了,说是霖哥儿回来告诉她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这会儿你爹爹让你过去呢。”
蔡云哲目光清冷,在这个家里蔡文征从没把他放进过眼里,他自然对蔡文征也是诸多不满。
“你一会儿过去不管你爹爹说什么,都不要顶嘴,先忍忍,不然要受皮肉之苦的。”
“知道了,娘。”
果然,蔡云哲一过去就被蔡文征罚了跪。
“你能耐了,敢跟先生起争执?!”
蔡文征低沉着声音,像是无形且锋利的冰刀
“跟你说了多少遍!卢夫子是做过太傅的人!什么是太傅!是皇帝的老师,对他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你自己不想活不要害我们!”
说罢蔡文征指着跪在地上的蔡云哲厉声问道
“说,你知错了没有?!”
小安氏心疼儿子,连忙替他说道
“知错了,哲哥儿知错了。”
“我让他说,没让你说!”
“哲哥儿,快说你知错了。”
小安氏推了推蔡云哲,可蔡云哲却是个倔强的,愣是不吭声,这可气坏了蔡文征,扬起竹条就要往他身上打,可手还没落下去,却听门前有人喊了一声
“且慢。”
转头一看,竟是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