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旧人
晚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嵇承古从外面回来了。韩江容的方向正对着门口,最?先看见他,朝他招招手,“嵇大哥回来了,吃过没有,要一起吗?”
嵇承古像是有心事,也不怎么搭理人,拖来凳子坐到餐桌旁,自己找茶杯倒了水,仰头猛地灌进喉咙。
饭桌上几人原本在说笑,而嵇承古辅一回来便是这副失魂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这定是遇上什么事了,惹得几人不由得严肃起来。齐茂远问道:“嵇兄,这是怎么了?”
嵇承古回过神,见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再喝一杯水,匀了匀气息,才?说道:“在下方才去好友家拜访,聊起那日上山迷路借宿在猎户家的事。恰巧他和那个杜老四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便多说了几句。”
几人一时没想起来这个名字,打断他问:“杜老四是谁?”
“就是那个猎户。”
“哦,你接着说。”
嵇承古继续道:“在下的好友说,杜老四是六年前?才?来到这一带的,那年潞县闹过匪患,杜老四自称是从那边逃难过来的,家里人都让水匪杀光了,独独剩下他一个。后来他便定在了这里,独居在山上,以打猎为生,不时下山卖些?兽肉和皮货。但是,你们可还记得那个猎户自己是怎么说的?”
那天,他们谈话间发现猎户见过煌焱教的人,追问下,猎户说自己九年前曾经无意间误入煌焱教的领地。后来他被煌焱教的人追赶,无奈之?下躲到镇上的兄弟家里暂避。
猎户于燕晴煦几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是故猎户的这番言语,他们在听的时候并未怀疑过其中真假。而方才嵇承古带回来的消息,竟与猎户之言句句相斥:猎户说自己九年前就在山上,百里镇的街坊却道他是六年前?才?逃难过来的;猎户说自己去过镇上的兄弟家暂避,街坊口中他却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两种说法相互冲突,那么其中必定至少有一种?有异。燕晴煦问嵇承古:“你的那位好友,是否可信?”
“自然。”嵇承古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是我发?小,没有理由欺骗我。”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他记错了?可能他说的是山上其它猎户的事,并不是我们遇见的那个。”
“这个在下也想过,所以在拜访另外几位好友之时,我也都顺便问了一下,凡是认识杜老四的,给出的答案都差不多。而且……”
话说到一半,他却停下了,像是在思考。
陆语儿鼓了鼓腮帮子,心思完全还在吃东西上,对嵇承古讲述的内容不甚在意,夹了一筷子鸭肉顺口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就是那个猎户在跟我们说谎喽?”
“在下认为不全是,要不是早就在山上,他怎会对九年前的事有那么多了解?”
“那就是对百里镇的人说了谎?”
“应该是这样,但不止是这样——他告诉我们的,也未必都是真的。他大约是对所有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在下有两位好友说到,他左手背上有一大块疤。”
“左手背有疤又如何?”
“煌焱教的人,手背上都有火焰烙印,虽说在下记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只手了……你们说,那疤会不会就是火焰烙印,或是为掩盖火焰烙印而刻意制造的疤痕?”
听到这里,齐茂远放下碗筷,斟酌问道:“你是想说,他就是煌焱教的人?”
“嗯。”
知道煌焱教的许多隐秘细节,手背上还有可疑的印记。证据算不上充分,但对于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线索的他们来说,这一丝可疑已经足够让他们跑上一趟了。齐茂远当机立断,“我们快些?吃,吃完立刻出发去找他。”
“啊?”陆语儿指指外面黑漆漆的天,“立刻?这个时候?”
齐茂远点头,“他若是煌焱教的人,上次我们提起便已是打草惊蛇,此时去都未必来得及。”
确实,夜长梦多,若想从猎户身上再挖出些什么,就要快些去了。“但是,你们还能找到他的住所吗?”反正燕晴煦是记不得那九曲十八弯的山路。
“我应该可以。”嵇承古道。
他们又迅速吃了几口饭菜,吃完连碗筷都没有收拾,直接牵马出发了。嵇承古果然还记得路线,中间虽绕了些?路,但还是在月上中天以前赶到了猎户的住处。
猎户的住处黑漆漆的,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齐茂远上前?敲门,没有人应,再用力些?敲了敲,朝着卧房的窗子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
燕晴煦记得上次住在他家时,好像看到卧房的窗闩是坏的,只能虚掩上窗子,不知现今修好了没有。她试着推了推,窗竟真的开了,只不过屋内空无一人。翻窗跳入屋中,他们到各个房间找了一遍,人不在。
点灯查看,屋里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衣箱乱糟糟的,还有衣物半拖在地上,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家是不是进了贼。但奇怪的是,储物室内虎皮还好好地挂在墙上,要是进了贼,不应该只翻找些不值钱的旧衣,而不拿这价值千金的虎皮。比起遭贼,屋中的情?况更像是他自己收拾包袱时将屋子翻乱了。
“收拾包袱做什么?”陆语儿一直没怎么听他们说话,现在还在状况外。
齐茂远答:“心中有鬼吧,兴许这次我们猜对了。”
陆语儿:“哈?”
“对错又如何呢,”嵇承古有些?颓丧,叹道:“人都已经跑了。”
“哎,非也。”徐卓不知何时跳到了墙边的矮几上,抚摸着墙上挂的几张兽皮,啧啧称叹:“这几张皮应该能卖好多钱呢。既然贵重之?物都还在,他肯定还打算再回来,我们等等他便是喽。”
“等?等多久?三五天还好,他要是三五年才回来,我们还能等他三五年?”
屋里留的财物不少,三五年不回来应该不至于。不过,若他们几人三五年都还在百里镇上,他恐怕就真的三五年都不会回来了。
嵇承古道:“不如……我们诈他一诈?”
……
次日,天刚刚亮,嵇承古等一行人便离开了百里镇。石家的邻居在门口遇见他们,听见他们说要去西域追什么人,七人加上一辆马车行色匆匆地走了,仍是来时的那一套行头,像是不准备回来了的样子。
当夜,几人在百里镇外一处林中歇脚,裹着毯子昏昏欲睡时,影癸从暗处出现,对路语儿躬身一礼,再向齐茂远微微点头,“他回来了。”
“这么快?”徐卓十分惊异,“好小子,他这是一直盯着我们呢吧。”
去猎户家里找不见人时,嵇承古说,不如他们先假意离开,如若猎户是为了躲他们才走的,听说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应该就会放心回家。于是他们便依计照做,但留下了影丁和影癸守在猎户家附近,一旦猎户出现便将他擒住。
此计是否能成,他们并不确定,原计划是先等他五天,要是没有等到,他们就先继续上路,同时雇人继续守那猎户一段时间。却没想到猎户动作会这么快,他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家了,真真像是盯着他们一样。
不过快些也好,免得浪费时间。
回到猎户的住处,那猎户正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储物室的地上,嘴里塞了一块不知什么布,还晕着没有醒来。
嵇承古先上前?查看了他的左手。手背上果然有疤,看着像是有些?年头的旧伤,不过不是火焰形状,而是很大一整片痕迹,几乎覆盖了整个手背。
忆及刚遇到猎户之时,已是夜深,谁也没有特地去看他的手。第二天隐约记得他似乎是戴了一副皮制手套,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为了遮挡手背上的疤痕。
在他身边的地面上还有一个包袱,影丁说这是抓到他时随身携带的包袱。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些出行需要的物品。
“现在叫醒他?”嵇承古蹲在猎户身边,仰头询问几人意见。无人有异议,他便叫醒了猎户。
那猎户醒来茫然四顾,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待看清自身和周遭情况,他蓦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扭动了几下,口中“呜呜”地像是想说什么。
取下他嘴里的布条,猎户呸呸地吐了两口,怒喝:“你们绑我做甚?”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嵇承古将猎户的包袱扔到他眼前,“你为何出逃,我们便为何绑你。”
看着眼前的包袱,猎户现出瞬间的慌张,眼神闪烁,“我我我没逃,我干嘛要逃,我是有事出趟门而已。”
嵇承古再扯过他的左手,点点手背上的疤,“那这个呢,这是什么?”
“这……我是让熊瞎子抓的,绝对不是……”猎户自觉失言,马上闭了嘴。
“绝对不是?不是什么?”嵇承古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也不知一个孱弱书生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将那一身腱子肉的猎户半个身子都拽得离地半尺,一手抽出猎户腰间的匕首抵在他颈侧,看上去疯了一般,“不是煌焱教的人?杀我弟弟,害我父母,原来是你!”
猎户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我,这个真不是我。我就只是个小喽啰,他们祭祀的事我都碰不到,你弟弟是被献祭的童子吧,他的死跟我没关系啊!”
几人原本没有对真的找到煌焱教的旧人抱什么期待,也没指望猎户能再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可听他这话的以前,是承认了自己是煌焱教的人?徐卓惊道:“还真是煌焱教的?这也太巧了吧!”
猎户愣了愣,“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
随即他眼珠一转,立马改口,“不,我不是,我跟那个什么教没关系,你们误会了。我……我是加入过黄牙教,是黄牙,我听错了,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教。”
这个时候再改口也没人相信了。韩江容悄悄和徐卓说了几句,而后过去安抚嵇承古,取下他手里的匕首,将他带到一边。
徐卓则替换了嵇承古的位置,蹲在猎户面前,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还黄牙教,你怎么不说黄鸭教呢?兄弟,咱们谁都不傻,话都已经说到这了,你觉着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我们还能放过你么?”
他向后伸手,从韩江容处取来猎户的那把匕首,刀尖悬在猎户右眼正上方,和颜悦色道:“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好好说话。别等小爷没耐心了,非要对你做点什么,那个时候才?说你就亏了,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猎户死死合上眼睛,拼命往后缩头,“说说说,你拿开,把它?拿开,我都说……”
作者有话要说:大黄鸭:谁叫我???
小可爱们过年好鸭!!!
新的一年到了,我发四今年我一定要每天码字多多更新!把更新频率提高到……
算了我不立flag了_(:з」∠)_
祝我的读者小天使们在新的一年里,所求可得,所愿皆成,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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