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绒绒

周五是周妮娜跟周暖钰一起吃饭的日子,保姆早早把菜塞满冰箱,做饭的责任落在周妮娜身上。

宋韵进门就看到周暖钰,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哪放。

周暖钰从图书里面抬头,漂亮的眼眸像极了宋韵,微卷的头发散披在肩后,见到宋韵眼眸微睁,像是见到喜欢东西般,连忙咧嘴笑着,“妈妈!”

宋韵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被那声“妈妈”炸的脑海里全是乱花。

——自己肚子里一个半月大的胚胎她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小公主!

好家伙,注射催生素都没长得这么快吧!

宋韵被小姑娘抱着细腰,硬是抬手捏了把大腿肉才逼着自己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神情严肃地像是去参加大公司面试,“我是宋韵,也许……可能是你的妈妈,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你会喜欢我吗?”

“什么?”

周暖钰抬头迷茫地看着宋韵,见着许久不见的妈妈额头上面包扎着白布条,还有面上陌生的神情,松开了紧抱着宋韵腰肢的手,害怕地往周妮娜在的方向跑去。

“母亲……”

宋韵腰肢上的温热消失不见,还没有来得及跟女儿多说几句,周暖钰就像是受到惊吓般躲在了周妮娜的身后。

“额……”

宋韵尴尬地抓着垂下的头发。

她没有跟小孩子相处过,自然也不会。

一大一小的视线都落在周妮娜的身上,都眼巴巴地等着她做中间人进行调节。

周妮娜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帮周暖钰理着散乱开的头发,轻声哄道:“妈妈她出了车祸,很多东西都忘记不记得了。”

“绒绒要照顾好妈妈。”

周暖钰的大名是周妮娜起的,而小名绒绒则是宋韵起的。

当初起名的时候得意地弯眸挑衅的女人,现在站在一旁不知道要怎么跟小朋友相处,总感觉做什么都奇怪。

小腹阵阵怪异感,看着长大的周暖钰,宋韵觉得亲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她女儿都这么大了!要怎么跟一个二年级小朋友有共同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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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了?”周暖钰恰似宋韵的眉目微蹙,身上的校服被小手紧紧揪着,从周妮娜的身后探出身子,看向站在不远处跟往日明显不同的宋韵。

“那妈妈疼吗?”周暖钰许久没有见过宋韵了。

现在是青州市的夏天,自从清明节后,她就没有见过宋韵。

周暖钰走到宋韵身边,手扯扯她的裙摆,示意宋韵往下面蹲蹲。

宋韵看着面前长得既像自己,又像周妮娜的小姑娘,心里面直接软成了一滩水。

没有办法拒绝对方任何请求,哪怕是周暖钰现在让她在客厅里面单手侧翻。

宋韵一蹲下,额头上面的白布条就被两根手指轻轻按了下,没一会儿就有一股风从周暖钰嘟着的嘴巴里面轻轻吹出。

“妈妈还疼吗?”

周暖钰心疼地摸着她额头上面的伤口处。

宋韵长得好看,这样子带着白布条反而不好看。

至少在绒绒的眼里面是这样的。

“不疼了。”宋韵本想要表现得更加亲切一点,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生疏,最后薄唇轻张,也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字。

面对宋韵的失忆,小姑娘除了心疼并没有任何想法,将手塞到许久没见的妈妈手里面,一边拉着人往旁边走,一边小声地询问,“我这样扯着你,力度会不会太大?头会不会疼啊?”

“没有。”宋韵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小姑娘竟然是个小天使。

绒绒对于宋韵的到来很开心,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这将近两个月的所有有趣事情都跟人分享,小到下雨天看到校道上面有一条粗粗的蚯蚓,大到周末的时候在芭蕾兴趣班上面跟着老师练习了什么,只要是未曾跟宋韵讲过的。

绒绒都很乐意跟她分享。

就像是看到了美味食物的小狗崽,摇晃尾巴讨好着主人,期望能够有个香甜的吻,亦或是宋韵能够抬手揉揉她的头。

宋韵从未跟父母亲近过,有记忆的岁月里,就没有见过或者听过父母相关的。

从小便是跟着外婆一起长大的,但是无论她怎么问,对方都不曾说过一句跟她的来历,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直至宋韵闭上嘴。

“啊……”

宋韵懊恼于自己不会跟孩子相处。

尤其是面前的小姑娘集合着她跟周妮娜的全部优点,潋滟的桃花眸盛着星光,让她恨不得将她拥有的东西全数捧到对方面前,只要小孩子开口。

绒绒乖巧地等着宋韵对自己有所表示。

宋韵纠结来纠结去,还没来得及抬手,手腕就被一股力量托着,朝绒绒的脸上抹去。

周妮娜托着宋韵的手,趁机蹭了蹭自己女儿的面颊,轻笑道:“妈妈失忆了,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也忘了要怎么跟绒绒相处。”

“所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妈妈跟你做什么样的互动,你都要张嘴跟妈妈说清楚。”

周暖钰回抱住宋韵,轻嗅着自己喜欢的味道,嘴巴微瘪,“那妈妈喜欢什么也要跟绒绒说,绒绒很乖的。”

宋韵脑子发懵,迷迷糊糊地嗯了声。

耳畔是周妮娜哄人的轻柔声音,怀中是从身上掉下来的温暖。

突然觉得,“穿越”到七年后,也不是很差劲。

“我去做饭,你带着妈妈玩。”周妮娜咬着橡皮筋将凌乱的头发重新绑好,从外面带回来的外套脱下来扔到洗衣筐里。

站在冰箱面前将今天晚上要吃的东西全部提到厨房,洗脸洗手,准备做饭。

厨房里的煤气一开,热油声就争先恐后地开始响起,接着是油烟机的轻响声。

客厅里面,宋韵感觉自己飘乎乎的,踩在云端。

面前的小姑娘还在说个不停,甚至已经拿出了自己平时的美工作业跟宋韵展示,香香软软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往她的怀里面钻,让宋韵心里面软成水。

背后是带着菜香的生活气息,脑海里面再次出现今天不知道多少次自问的问题——为什么她跟周妮娜离婚了?

宋韵陪着绒绒玩数独,心里面乱糟糟的。

她跟周妮娜在一起,是她先表的白,但是后面的所有感情推动都是周妮娜主动。

宋韵不过是想绑定一个长期饭票,一个对自己好的没边的长期饭票。

周妮娜会担心宋韵早餐吃了没,晚上为什么熬夜,心情好不好?

虽然都是为了拍出好看的作业和照片,但那是除了外婆,唯一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从一开始她就在对周妮娜撒谎,一直撒,撒到后来,看到周妮娜的脸,宋韵的第一反应都是——“我是喜欢她的。”

因为她对我好,所以我喜欢。

因为我对她撒谎,所以我必须喜欢。

宋韵望着绒绒的侧脸出神,压根没有跟小朋友一起思考本子上面的空格应该填入什么数字,直到衣袖被绒绒扯了下,才回过神来。

“要不填1试试?”

周妮娜的手机尾号是1。

宋韵想着。

“可是这个大方块已经有1存在了。”绒绒皱着细眉扭头看向宋韵,“母亲说一个大方块每次数字只能出现一次,一行跟一列每个数字也只能出现一次。”

“是吗?”宋韵迷茫地眨眨眼眸。

数独她听过,但她不会。

读完九年义务制教育她就辍学了,对于这些玩意,碰都没碰过。

甚至于……绒绒嘴里说的私立小学,芭蕾兴趣班……

那些在宋韵以前的生活,虚无缥缈。

“绒绒。”周妮娜将两盘菜端出来,身上围着的围裙是星黛露的大头,穿在一米七多的alpha身上格外的不一样。

宋韵跟绒绒的视线一同落在了她身上,面上的小神情完美同步。

“该洗手吃饭了,绒绒带着妈妈去洗洗手,还有可乐鸡翅就好了。”周妮娜朝绒绒抬抬手,示意她不要再弄自己的数独,赶紧带着宋运去洗手。

“妈妈跟我一起去。”

周暖钰拉着宋韵的手往厕所走。

宋韵偏头盯着站在餐桌旁边的周妮娜,心想,围裙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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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休息一会儿,周妮娜就让绒绒自己进去洗了个澡。

等八点四十一到,就抱着她往房间里面走。

宋韵跟在两母女后面,一同到房间门口。

周暖钰似乎是因为见到妈妈太过于高兴,一个晚上小嘴叭叭都没有停过,现下更是拍拍自己的床铺希望妈妈能够跟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面。

宋韵没有跟小朋友睡过同一张床,想要拒绝,但是看到那双眼眸,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面,没有办法说出来。

“乖,绒绒自己睡。”周妮娜适时缓解着尴尬,帮小姑娘盖好被子,“今天早点睡,明天醒来还是能够看到妈妈的。”

宋韵抬手摸摸鼻子,“对,妈妈这段时间都会住在这里的。”

宋韵抿唇,本来是不想自称妈妈的,但是只要她说我,就会被小姑娘蹙着眉头纠正。

一瞬间……

宋韵以为自己看到了周妮娜拿着摄像机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

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