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长恨离亭

风园里,晏清王端着茶杯慢慢啜着,在等着自己的儿子归来。

老王爷浓眉英目,锐气不减当年,岁月的历练让他更加精明干练,杀伐决断。只是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免染上沧桑的气息,灰白的须发给他多天了几分平和。

李知荀一言不发的站在园外凝望了许久,松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进去吧”。

李知荀点头,留着松伯子在外守着,自己走了进去。

“父王!”

李知荀轻轻地喊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的给晏清王磕了三个响头。

老王爷也不拦着,静静的等着,直到第三声响落下,才把茶杯重重的放下,语气凌冽。“磕三个头就指望我饶了你?嗯?”

李知荀仍跪在地上,老王爷冷哼一声,生气的说道:“在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封家书未寄,你可真是有了能耐!”

李知荀笑了笑,就知道父王在为此事生气。他自行站了起来,又朝老王爷鞠了一躬。

“孩儿不敢求父王原谅,只是孩儿此事为国,身不由己,劳父王牵挂,实在是孩儿的不是,父王责罚便是。”

老王爷哼了一声:“你都说自己是为国了,我还如何罚得了你?”

李知荀闻言一笑,也不再和老王爷耍花腔,走上前去为老王爷沏了杯茶。

老王爷收了责问,看着经过一年的磨练更加像个男人的儿子,苍老的脸上尽是心疼,不禁握住了正在倒茶的双手。

“荀儿,无论平安与否,你都该最先让我知道。”

李知荀对老王爷宽慰一笑,说道:“父王,孩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老王爷嘿嘿笑了起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角。“我今日怎的如此多愁善感,若是你娘亲在天上看到了,不知该如何笑话我。”

“谁敢笑话我们皇叔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声响彻风园,尾音拖的极长.过了好一会才见一团红似烈焰的身影翩翩而入,风月女子般带着一身的花香味扑进正襟危坐的王爷怀里,一番腻腻歪歪的投怀送抱之后,才施施然的在旁边坐下。

李知荀早已习惯了九皇子的打招呼方式,不动声色的整理被他揉皱了的衣服,脸上并无太大异样。

老王爷呵呵一笑,对九皇子的问题避而不答。“既然亭儿来了,那老头子便先走了,你们兄弟两也好自在些。”

二人起身行礼,直到老王爷走后,九皇子才挤眉弄眼的问:“七哥,你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

李知荀沉默半响,才缓缓说道:“我在绥邑募兵的时候见到她的,姓拾。”

“姓拾?”九皇子一个趔趄,险些把嘴里的茶水喷在李知荀脸上。只是不知一向爱干净的七哥被喷了一脸的茶水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微笑着原谅他。

九皇子被这个想法惹得心如火燎,他是一个典型的破坏性行动派,一但有新奇的想法诞生,即便是冷落了府里的三妻四妾,也要把想法付诸实践。

可是他不敢惹这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实际杀人不眨眼的七哥,不然到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好不容易压住了跃跃欲试的喷茶行动,终于一本正经回到正题:“我刚才看到那位姑娘明明是一身下人的打扮,还穿着男装,怎么会姓拾呢?”

说罢又状似无意的随口一问:“那你为何还把她带回来?”

李知荀无奈的说:“我带兵在外,太子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倘若发现我与夏国人有来往,只怕会给他留下把柄,说我私结夏国企图谋反,你是巴不得我有个罪名吗?”

九皇子懒懒的靠在位置上,对李知荀的解释不以为然。

“你若对她没什么非分之想会把它带回来吗?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已,以你的行事手段,远在千里之外想审个人还能被大哥查了去?”

李知荀没有回答,忽然想起大战蒙远那晚烽火台上的那个孩子,一心想要安慰自己,坦然而真诚的分析时局利弊,像个男儿一般悲悯着天下苍生。

九皇子见李知荀不说话,以为被自己猜中了心思,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自己慌里慌张激动万分的大老远跑来给他接风,可不是为了听这么一个让人心塞的消息。

对于那个丫头,在七哥还没回来时他就已经听闻了。他有预感觉得这位姑娘有所不同。

自从沉弯死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七哥身边有过女人,连下人都清一色的换成了男儿。可是现在,他却大老远把一个身份不明并且很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人带回了王府。

李知荀见九皇子一脸想歪了的表情,不自觉的解释道:“带她回来是受一人所托,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没有其它什么男女之情?你该不会……”李易亭不放心,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

“没有,不会,慢走,不送。”

李知荀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一字一顿的否定他的推测,然后一脸嫌弃的瞥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人,起身离开了。

李易亭似乎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戏谑的朝他的背影长声大喊:“别走嘛七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害什么羞啊!”

李知荀闻言愤然转身,随手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右手一扬,猛然前掷,正对准那张一开一合的嘴巴。

李易亭正说得起兴,忽见一不明物体迎面飞来,速度快的惊人。心念电闪之间,他右脚猛然向右一侧,肩头向后偏斜,险险躲开攻击,只可惜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一仰,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玉佩嗖嗖从他的脸颊擦过,一路向前飞,撞碎了茶几上的杯子,最终落在桌子上,茶水洒的满地都是。

他夸张的抚着胸口,扭头惊魂未定的看着那碎成粉末的茶杯。

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摆明了是把自己忘死里砸嘛!

他回头看向玉佩飞来的方向,门外早已没了身影。李易亭渐渐收起笑容,没有了方才的嬉皮笑脸,就那样躺在地上,像是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眼里的喜悦像是要飞出来一样,掩盖不住,心里也有隐秘而浓烈的情愫在涌动。

其他乱七八糟的先不说,人回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