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轩一开始只道喻司礼和本地的那群纨绔很玩得来，因此他料想喻司礼也是个不思上进，空长一张漂亮脸蛋的角色。可今天一番交谈过后，却发觉喻司礼的思路十分清晰，虽然合同的条款处处刁钻，但提的要求倒也合理，完全不像是个荒淫无度的纨绔，而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

程轩的目光钉在了喻司礼身上，就这么一眼，把本不带什么感情的注视，转成了另一种更为致命的凝视。

交换协议后喻司礼确认了签章交给了余助理，礼貌的寒暄后，双方口头上约好了近日再聚便，便都没再多做耽搁。

“既然程总下面还有安排，我就不便留您了，我送您，请。”

谈判结束，喻司礼也是明里暗里把程轩的底大概摸了一遍，这位姜氏的少掌门虽然派头十足，做事也十分凌厉，人却十分稳重，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让人很难不联想到经历相近人生际遇却大相径庭的...秦漾。

喻司礼这样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本想着借与程轩交谈的机会试着能不能再套一些信息，却不想，被程轩的眼神摄住，瞬间不能动弹————这样的眼神过于熟悉，在黑暗中闪现着贪婪狡诈与阴险，就像吐着分叉的信子的毒蛇一般，窥伺着将人拖入深渊的时机。

喻承天！

曾经几时，喻承天也用这种眼神凝视着他。

恐惧与深埋在骨血中的本能几乎剥夺了喻司礼身体的行为能力，眼前的谈笑声仿佛和自己隔着有真空夹层的玻璃般，以至于自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抱歉，我可能有点儿不太舒服，不远送了。”

“这几日天气确实变换无常，喻总也注意身体，像今天这般穿着，在办公室里也就罢了。”

程轩跟在喻司礼身后，借着灯光与角度能看见喻司礼露出衣领的一节修长脖颈，被略长的黑发衬得光洁发亮，往下是略显单薄的脊背，盈盈一握像个女人似的腰。

程轩收敛了放肆目光，仿着那些刚入职场的小白人畜无害堪称老实的目光，浅笑着向喻司礼道别。

“接下来的路就不劳烦喻总领着了，我有预感，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程轩从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指尖装若不经意间拂过他的手背，动作轻快，未必会给喻司礼带来不适感。程轩见喻司礼神色凝重，像是吓着一般，开玩笑般偏头问他：“看来这风对于喻总来说确实有些利，回去吧，瞧着您脸都白了。”

“咳咳……抱歉。”喻司礼飞快地调整了呼吸，稳住踩乱的步伐，勉强扯起唇角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不用太紧张：“是，都怪我没有谨遵医嘱，活得过于资产阶级，以后会多多向程兄学习。”

喻司礼冰凉的手背蓦然熨上程轩指尖的温度，递上来的是一张名片，温暖的沉香乌木味道萦绕上鼻尖，似乎刚才那骇人的一瞥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喻司礼稍稍欠身，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背。他对这位程总了解甚少，这样的举动是无心亦或是有意都难以判别，他从怀中取出名片夹，非常郑重地把程轩的名片收好，将自己的名片递上前去：“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吧？余助理，替我好好送送程总。”

站在会议室门口正准备将合作方送出门的余助理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剧烈咳嗽，下意识回身看到喻司礼脸色苍白，与方才还在轻松调笑的时候判若两人。

余助理心底疑惑，但面色不改依然领着程轩等人送出了公司大门，挂着招牌微笑将程轩送上车目送他们远去，方松口气卸下表情急匆匆回公司。

程轩一行进了电梯后，喻司礼强硬撑着的一口气这才呛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回到办公室。

余助理进了办公室后便开始着手整理喻司礼接下来的行程，工作电脑传来滴声提示有邮件送达，打开消息看到是本周五的慈善晚会邀请。

余助理打出文件正准备送往喻司礼办公室，蓦地想起方才自家老板咳得毫无血色的脸，便端了杯现磨热咖啡一齐送去他办公室。

“喻总，这是刚刚发来的慈善晚会邀请函，开宴时间是本周五上午十点……”余助理瞅着喻司礼的脸色小心翼翼将邀请函连咖啡放他桌上，斟酌着开口。“您……还好吗？”

等温热的咖啡送到手边时，喻司礼早已换上了平日里的那副面孔：“嗯，有你亲手为我泡的咖啡，我都没有不好的理由了。”喻司礼一手端起咖啡送到唇边一手翻开邀请函。

喻司礼：“这个慈善晚会是小周总办的，不管是看在周总还是小周总的面子上，都是推不掉的。你帮我准备下吧。”

余助理看喻司礼脸色一如往常全无方才所见的苍白，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等到调笑语句再度入耳时内心疑问全被压下只当错觉，深知自家老板脾性便将晚会加入行程，又忍不住驳了两句。

“嗐，这要放在以前，要是哪位的色相被您看上了我们还得想办法……至于现在——我看是已经不需要我们这些小职员为您分忧了。”

余助理仗着喻司礼脾气好没架子，就着食堂打菜阿姨和部分职员里传着的八卦开起了玩笑。在上司面前玩笑话说的毫无负担，甚至暗搓搓凑近他桌子压低了音量——“喻总，这事儿都移交“老板娘”管了吧？”

“嗯？什么老板娘？”喻司礼一脸茫然，老板娘这个词按道理说怎么样都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就是中午和您一起在食堂吃午饭的那个小帅哥啊！现在底下都在传那个小帅哥跟您是什么关系呢，我赌了小王一个月的奶茶钱，压那个小帅哥未来的老板娘！”余助理一本正经的说着，没注意到喻司礼一脸茫然的表情。

“我看你们是单身出幻觉了。那人是我在市局的临时上司。”喻司礼无奈澄清着。

“好吧...也是，男人和男人怎么会有感情呢，我这就让她们别八卦了。”余助理一脸失落。

“是啊。男人和男人怎么会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