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将心思留给你。”

顾簌觉着自己这话说的还算严谨,却听到沈珞漠然地说道:“妄言。”

顾簌腹议,真是位难伺候的主。

沈珞也不指望她能开窍,直言道:“你今天布的菜,都不是我爱吃的。”

尤其是那道鸭胗,沈珞觉着自己能吃下去两片已经是极限了,偏偏她还一个劲儿的往碗里夹。

顾簌讪讪地眨着眼笑,侧过身坐到他腿上:“居高位者,不肆意暴露喜好,都是殿下做的太好了。”

沈珞将她揽在怀里向后靠。

对于她闲散恣意的举动早已适应,就是姑娘家这一头花枝乱颤的发髻太过惹眼,忍不住抬手去拆。

顾簌不明他意,正想转过去问他做什么,却被他挡住了。

沈珞的手法太过笨拙,有金簪勾着一缕青丝,摘下来时硬生生被扯断了。

待磕磕绊绊的拆了满头的珠钗,顾簌才不满地侧过身望着他,幽怨道:“很疼。”

顾簌自小便是一堆人围着伺候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被扯过。今日倒好,被他连本带利全扯了。

沈珞一滞,随即笑开。将修长的手放在她披散的青丝里,缓慢地揉了揉:“下回轻些。”

“那还不如我自个儿少带些,省的为难你。”

顾簌顿了顿,“我今日听了一件事,倒是把我自个儿给为难了。”

“什么事?”

“今日赵氏同我说,赵家一事另有冤情,并与皇祖母关。”顾簌笑了笑,像只小狐狸似的狡黠:“她这般直爽地告诉我,想必你更是早已心知肚明。”

赵语苗想让景王为赵家的翻案,可是太后一族又是拥戴沈珞的。她将这事给抖落开来,无异于是让沈珞自个儿斩断臂膀。

可是她为何断定,沈珞会帮她而不是将她灭口。

顾簌说完却见沈珞良久不言,眸中异样深敛于后。

门外小德子压着嗓子低低请了个安,说是李相爷递了个折子入宫,陛下命太子和景王速去御书房商议。

沈珞约莫也是才猜到了何事,将慵懒的顾簌抱到贵妃椅上,捋了捋有几道浅折纹的锦袍,不紧不慢道:“离赵家远些。”

顾簌看着沈珞出了寝殿,心中疑虑却越发重了。

除了一个赵语苗外,哪来的赵家。

但此事未来得及深思虑,就被东宫里的闹剧给压过了。

黄门太监来报,说徐良娣为争宠,将太子妃推下了液池。眼下太子妃昏迷不醒,其母亲更是在东华门外久跪不起。

夏洱带着几个宫女鱼贯入内:“殿下让王妃今日便留在宫中歇息。”

顾簌颔首。

东华门口现在定是场面难堪,此时离宫确实不大好。

顾簌沐浴更衣后在偏殿的厢房中睡下,到了夜里风吹花落,哭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辗转半梦半醒,听见床榻边夏洱轻唤的声音,“王妃……”

“何事?”

“回王妃的话,方才东宫的人来报,说是太子妃娘娘……去了。”

顾簌清醒过来,心中怔怔,前日里还在说话的人,转眼就没了。

恍若那朵本该是含苞待放的富贵花,须臾一瞬便凋落了。

“知道了,退下吧。”

顾簌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床榻边的绣缎上,正见沈珞穿着清白的长衫走进来。

没顾得上找绣鞋,小走了两步迎上去:“沈珞……”

“嗯。”他低声应和,将小脸煞白的人拥在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尚早,可晚些再起。”

景央宫不在东西六宫之内,只同东宫相隔不远,能听着那边的闹腾一阵起一阵落。

到了天微亮的时辰司钥长将一座座门禁解开,太子妃娘家人的哭诉声又是悲天跄地地传来。

顾簌睡着的几个时辰大半都是在梦里。

梦见沄姐姐走时,也是这般整夜整夜的有人在哭。只是他们哭的都甚是隐晦,不像外头这般一副破天的气势。

五更天,沈珞按时去上朝。

顾簌也寻了件素色宫裙,去椒房殿请安。

后宫里仿佛隔了一层金钟罩,全然听不到东华门处的悲鸣。

殿中坐着的几位娘娘依旧品茶闲谈,直到有人似疑似惑地提了一句:“今日皇贵妃娘娘,怎么没来?”

在座的人都默了声。

纯仪皇后应景的挨了一声长叹:“都散了吧。”

顾簌走的稍晚,出椒房殿时迎面遇上了皇贵妃徐氏。

陛下当年曾赞她胜似海棠,娇艳无比。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盛装,未有任何异样。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顾簌欠身问安。

徐氏从舆轿上走下来,似笑非笑道:“难得,景王妃今日竟然也在宫中。只是不去东宫问丧,来椒房殿做什么?”

“臣妾昨日在宫中服侍殿下未曾离宫,所以今日晨起便来给母后请安。”

徐氏讥笑。

昨夜陛下将太子和景王留在御书房,临近子时都未出来,哪来的人给她服侍。

“景王妃,这得过宠的尚且如此下场,你这种没得宠的,可要自求多福啊。”

顾簌直起身,笑看她一眼:“谢娘娘关怀。不过这逝者已矣,生的人当如何,还需的娘娘多多劳神。”

顾簌话音刚落,一旁的宫道上就有一行人快步走来,打头的是御前大总管常公公。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景王妃请安。”

“平身。”徐氏被顾簌呛了话,又见常公公一大早来椒房殿,心中瞬时担忧不已。

“公公来是…?”

“奴才是奉陛下之口谕,宣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去太极殿问话。”

“公公,陛下今日可有恼怒之意?”

常公公“哎呦”了一声,“娘娘您真是折煞奴才了,陛下的心思怎可随意揣测。劳驾娘娘暂歇会儿,奴才还要去给皇后娘娘带信儿。”

常公公晾下徐氏走进了椒房殿。

顾簌立于一旁,慢慢道:“听闻太傅夫人昨夜在东华门口跪了一宿,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徐氏一股凉意自脚下而起。

太子妃的死与徐良娣脱不了关系,太傅夫人敢这般行径必是要闹到御前了。

后院争宠自古有之,但妾室谋害了正妻,还是皇家闹出来的。这要是传出去,太子今后怎能服众。

而且这妾室,还是表妹。连带着京城新贵徐家,都落了下成。

太子妃的棺木停在东宫里。

太傅夫人哭晕了几回,整个人跟脱了水似的消瘦。

数日后按祖制入陵,请了戏班子唱往生戏,宫人们苦苦恹恹跪了一地,也听不清这戏台上的词。

夜里徐良娣在冷宫自缢,老太监看到了随意一裹便处理了。

昔日恩宠不过是雾里看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