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程阮是被刘佳佳摇醒的。

“我的阮阮啊，不能再睡了，得赶回去的飞机。”

程阮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跟刘佳佳说的第一个字是：“水。”

刘佳佳推她坐起，倒了杯水递给她。

一杯水下肚，喉咙稍微舒服了些，她哑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唱了一夜卡拉ok，喉咙像要裂开一样。”

“你不记得了？”刘佳佳把空杯子接过，放在床头桌上。

程阮脑袋垂下，双手扶额，揉太阳穴：“记得，我喝酒了，还跳舞唱歌。”

“就记得这些？”

程阮歪了下脑袋，掀开被子滑下床。

脚落地的瞬间，右膝膝盖传来刺痛，她险些跪在地上，还好用手撑住了床沿。

她低头看膝盖的红痕，惊讶：”我挨打了？“

“什么挨打，你自己磕的。你都不知道，昨天你疯成什么样子。”刘佳佳现在想起，都还觉得是做了一场梦，酒后的程阮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你亲完季伏城，就乖乖回酒店，到这里勉强还算正常。可到酒店后，你就完全失控，让你回房间你也不回，非往外跑，说什么要去找季伏城。我都不知道你力气这么大，拉都拉不住。然后你冲到街上，扯住一个行人，委屈地喊‘影帝了不起啊，告诉你，我才不喜欢你，你以为你是谁’。把人家都吓到。我跟你说，辛亏你跑得头发乱掉，遮住大半张脸，对方没认出，否则，你今天准上热搜——当红女星大街上耍酒疯。这还没完，那人走后，你又缠着我，非让我带你去看海。这地方，哪有海。拉你回去你也不回，在街上横冲直撞，腿还磕到了垃圾箱。”

根本就是一场噩梦，刘佳佳深长地叹了口气，“若知道你酒品这么差，我绝对不会让你喝酒。”

程阮整个人僵住，眼睛缓缓移动，看向刘佳佳：“你说什么？”

“我绝对不会让你喝酒。”

“前面。”

“非要看海。”

“再前面。”

“扯着行人，说人家你以为你是谁。”

程阮的眼睛越睁越大，露出惊恐的神色：“不，不是。你，你说我亲完季伏城。你说的那个亲，是我理解的那个……亲吗？”

“你以为呢。你坐在他腿上，突然就贴上去了。在场所有人全被惊到，包括我。”刘佳佳距离程阮有三四桌的距离，看到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幕，人都傻掉。

刘佳佳见过喝多酒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也见过一喝多就爱唱歌的，还见过化身树懒，抱住人不撒手的。程阮这种，喝多了就亲别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的意思是，我主动亲了季伏城？”

“岂止是主动。”刘佳佳毫不夸张的说，“根本就是突然袭击，季伏城被吓得不轻，都僵住。”

程阮抬手，捂住脸，片刻后，她意识到另一个重点：“你说……所有人都看到了？”

刘佳佳点头，并加重语气强调：“所~有~人。”

程阮忽然腿软，半跪在地上，肿了的膝盖磕到地板，她也全无感觉，身体无力地倚着床，瘫成一摊泥：“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她拧身，把脸埋进床单，“我完了，没脸见人了。”

“这事儿我还没告诉陈敏，不过她应该很快会知道。”被那么多人看见，这事儿不可能不上热搜，会被说成什么样还不知道呢。

刘佳佳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她看着程阮，语重心长道，“以后啊，珍爱生命，远离酒精。”

程阮拉过被子，把脸埋进去，有点想哭。

季伏城本来就讨厌我，这下更加讨厌我了。

完了，彻底完了。

程阮的心情沉到了谷底，连脸都懒得洗，随便穿上件卫衣裙，裙的长度正好能遮住膝盖的伤。

送她们去机场的车子已等在酒店门口，工作人员负责帮她们把行李送上车。

程阮行尸走肉般跟在刘佳佳身后，往车的方向走，头垂得低低的。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垂头丧气。

走到酒店大堂，刘佳佳忽然停住。程阮也没注意，撞到刘佳佳身上，还不小心踩了她。

刘佳佳被踩了后跟，哎呦一声。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站在不远处挺拔冷艳的男人的注意。

程阮后退半步，说了句不好意思，问她：“你怎么不走了？”

刘佳佳用眼睛示意程阮。

程阮有气无力地看过去，半垂的眼睫忽然扇动了下，眼睛随之睁大。

季伏城！

越不想看见他的时候，越能碰到他。

季伏城的眼睛显然正盯视她们的方向。

程阮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但无处可藏，她干脆缩了缩身子，躲在刘佳佳身后，抓着她的胳膊，小声说：“快走，别让季伏城看见我。”

“要不，去解释一下昨天的事？”刘佳佳善意提醒。

程阮狂摇头，解释，怎么解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事。

哎，早知道不该喝酒。

是谁说一醉解千愁的。

这一醉，脸都丢尽了。

程阮推着刘佳佳往远离季伏城的方向走，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程阮，要走了。”

程阮回头，尴尬地朝冯宇挤出个微笑：“走，走了。”

“你……”

冯宇刚吐出一个字，程阮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程阮自己闯的祸，怎么把她丢在这儿，自己跑了。

刘佳佳定在原地，看看冯宇，又看看季伏城，点头陪着笑，佯装淡定地飘走。

冯宇推着行李箱，走到季伏城身旁。

季伏城面无表情地转身，说了句：“走吧。”

到车上，冯宇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说程阮为什么亲你？她是不是‘喜欢’你呀。”

喜欢两个字加重了音调。

“她是我的粉丝，我知道。”程阮告诉过他，昨天连制片人都说了一次。

“不是，我指的是那种喜欢。”冯宇挑了挑眉，意味明显。

“我觉得她可能是恨我。”就像制片人说的，他当面拒绝和她拍吻戏，伤了她的自尊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连醉了，还那么气鼓鼓地控诉他“影帝了不起啊”。她紧跟着后面还说了一句什么，可声音含含混混的，他没听清。

“她在报复我。”

“什么呀。”冯宇表示不赞同，“恨你，报复你。用亲的方式？怎么可能。”

季伏城沉默良久，抬手，拇指撑在下颌，食指指尖似不经意地拂过唇角。

*

飞机上，刘佳佳不时察看热搜榜，直到飞机落地，都没看到有关程阮和季伏城的消息。

怕还在发酵之中，她点进搜索框，输入两个人的名字，也只有两个人合作拍电影的内容，没有其他。

“奇怪，怎么没上热搜呢？难道被压下去了，被谁压下去的呢？”

程阮看着窗外，悠悠吐出三个字：“季伏城。”

刘佳佳点头：“嗯。不是我们这边压的，那肯定就是季伏城那边压下去了，毕竟这件事曝出，他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程阮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季伏城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

回到家，程阮在房间里闷了两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什么都不做。

程俊和李娟还是第一次见女儿这样，担心得不得了，问又问不出什么，只能打电话给贺祁宇。

傍晚，贺祁宇到了程阮家。

李娟敲门，柔声说：“阮阮，祁宇来看你了。”

半晌，门被打开，程阮看着贺祁宇，没精打采地开口道：“你来找我要饭啊。我最近没心情请你。”

李娟皱眉：“是我喊祁宇过来吃晚饭的，你怎么能说人家要饭。”

我说什么了？程阮茫然看向母亲，恍惚了下。哦，要饭，我是想说“要我请你吃饭”，怎么就脑子不打信号，说成“要饭。”

“要饭？亏你想得出这词儿。”贺祁宇呲笑出声，打趣道，“对，我来要饭。我怕再不来，就吃不到了。因为，你妈妈告诉我，你快不行了。”贺祁宇玩世不恭地挑了下眼，“哎，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快不行了呢。”

李娟摇头，一脸我不是、我没有的表情。

听贺祁宇揶揄自己，程阮来了劲头，回怼：“你才不行了。”

见程阮恢复些活力，贺祁宇笑言：“嗯，不错，还有力气回嘴。”

程阮不想再跟贺祁宇缠嘴，转身，爬回自己的床上。

贺祁宇给程妈妈使了个眼色，跟进去，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垂帘，让阳光透进来。

他转身，好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睡两天了，还没睡够？”

“别吵我，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

程阮一个枕头飞过去：“老掉牙的梗，还说。”

贺祁宇轻巧地接住枕头，抱在怀里，坐进沙发：“那说说看，你在想谁。”

“我在想……”程阮刚开口，意识到险些中了贺祁宇的圈套，一拧身，咕哝，“我谁也没想。”

贺祁宇把枕头翻了个面，那面上印着季伏城的照片，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欠揍的语气说：“顶多就想想季伏城。”

程阮霍地坐起，又气又恼又无力地瞪贺祁宇：“我有没有说过……”

贺祁宇抢过她的话：“不许再提他。”

“知道还提。”程阮把另一个枕头也扔过去，上面依然印着季伏城的照片。

“不是我提。”贺祁宇指指枕头，“是我看见了好不好。”

程阮跳下床，抢过枕头，俯身，把枕头全扔到床下：“好了，没了。”

“你别光自己生闷气。跟我说说，他做了什么，让你难过成这样。”

“你还提。”程阮嗔他。

“明天开始，不提了。”贺祁宇换了个姿势，“不过你今天不说的话，明天我可能还会提。或者……我可以去问问季伏城。”

“你，你，怎么这样。”

贺祁宇耸耸肩：“我就这样。”

程阮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垂下脑袋，揪着自己的衣摆，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说出季伏城对她的那句评价。

喝醉吻了季伏城的事，她只字未提，太丢脸了。她也叮嘱了刘佳佳，不要告诉别人。

“他真那么说你？”

程阮点头，鼻子发酸，她别开脸。

“你就消沉了？”

程阮眼里闪动着泪光。

“你怎么不反击回去。”

说起来，她应该算反击了，喝醉酒，不清醒的情况下完全依靠本能反击的。

这两天，她躲在房间，回想起不少片段。

她坐在季伏城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凑向他……

简直是投怀送抱，不对，送吻好不好。

而且，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还给了一个讨厌她的男人。

此刻的季伏城，肯定在轻蔑地想：这个程阮真轻浮，随随便便就对男人投怀送抱。

这根本就是失败的反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说你演技不好，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你就颓了，不恰证明他说的对的吗？我如果是你，就苦练演技，不仅红，还要红的有实力，让他后悔说过那样的话。”

贺祁宇的声音飘进耳朵，程阮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