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怎么会演不了呢。”周萍笑着拍拍程阮，同时观察娄烨的神色。生怕娄导一听程阮说演不了，一个不开心，不给她演了。

好机会要抓住，不能任其溜走。

再说，也正可检验一下程阮的学习成果。

程阮还想反驳，周萍安抚她道：“放心，学校那边，我帮你请假。”

“课……”

“课的话，有要好的同学吗？让他发给你，你可以边拍戏边学。而且，我觉得，如果你能有一个好作品，对毕业学分也有益处。”

最后那句话打动了程阮，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敲定了程阮当女主角，娄烨又和季伏城聊了阵子剧本。

几泡茶过后，夜已经深了。

众人先后走出德馨楼。

程阮在最后面。

冯宇放慢脚步，等程阮走上来，热络地跟她攀谈起来，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你学的什么专业来着？”

“戏剧表演。”

“要学多久？”

“本科三年。”

季伏城走在前面两步的距离。

即使他不想听，他们的谈话也不可控制地传进他的耳。

季伏城越来越觉得，冯宇是个当记者的好料子。

“你怎么没公布一声，就去上学了？网上传你退圈，还传你秘密结婚。被拍到和你在一起的男人，到底是谁呀。”

当冯宇问到这句话，连季伏城都没注意到，自己脚步放缓了些。

“是我同学。”程阮如实回答，“我觉得没必要公布。”

提前公布了，如果没学出个名堂，肯定会被嘲。倒不如，学有所成之后用实力说话。

“同学啊。”冯宇心里竟生出一种家里姑娘没学坏的放心之感。

前方的季伏城恢复了正常步调。

几人作别，分别上了自己的车，各自散去。

回到家，程阮取消了机票，然后给查理发去一个视频通话，托他帮忙。

查理没犹豫，欣然应允。

程阮说了感谢，两人又闲聊了会儿。

查理问程阮：“Cherry，你是不是不开心？”

Cherry是查理根据程阮的名字，给她起的英文名。

程阮摸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查理做了个手势：“一点点。”他挪动椅子，尽量凑得近了些，温柔的声音说，“想聊聊吗？”

程阮摇摇头。

“好吧，那等你想聊了，记得我在，随时找我。”

挂掉视频通话，程阮把自己摔在床上，怔忡地望着天花板。

今天季伏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刻进了她的脑海，在反复回响，又引她想起先前他评价她的那句一无是处。

他对她的讨厌似乎有增无减啊。

程阮甩甩脑袋，竭力把季伏城甩出脑海。

不要再想了，睡觉。

管他季伏城还是李伏城，忘掉，通通忘掉。

*

翌日，程阮签约，并拿到了剧本。

等到开拍时，她已经反反复复把剧本读了十几遍，每一页都写了批注，边角都磨损卷起。

影片名字叫《繁花盛开》，讲述了一个刚毕业大学生，在经历了层层选拔之后，终于进入一家著名互联网公司任职。她是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在大城市读大学，并进入大公司，可以说是全村的骄傲。

但公司日复一日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年纪轻轻便开始失眠脱发。

尽管如此。她还是干的起劲，因为要和男朋友共同积攒结婚基金。

可突然有天，她撞见男友揽着别的女人进了酒店。

她奔溃了，跟男友大吵一架，分了手。情场失意，事业也遭遇诸多困难，多重压力下，她患上了抑郁症。

当她极度痛苦，甚至想要轻生之时，友人拉她去养老院做义工。

在养老院，她和一位老妇人成了忘年交，每天陪着老妇人，带她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伴儿，散散步，聊聊天。

老妇人头发花白了，但却积极阳光，期待新一天的到来。

而她年纪轻轻，却几度希望，明天不要再来。

在老妇人的感染下，她渐渐开朗起来。

后来，老妇人请求女主，带自己和老伴去旅行，去找一处繁花盛开的地方。

三人在旅行中，发生了不少悲催的小困难以及趣事。朝夕相处中，女主也渐渐知道了老妇人过往的经历，走过了战争，走过了无数苦难，养了一双事业有成的儿女，可儿女只知道争抢她名下的那点财产，却并不关心他们老两口，她一气之下，和儿女断绝关系，住进了养老院。

她问女主：“人生在世，我们到底是来寻什么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问问你的心，你的心知道。”说完这句话，她笑了，脸上的褶皱开成了一朵花。

女主终于带老两口找到的心里所想要的地方，那里繁花盛开，那里四季如春。

老妇人说，这里将是他们的归所。

女主这才明白了，她是在帮他们找安葬之地。

踏上归程，老妇人挽着早已不记得自己的老伴儿，依旧是那个快乐阳光的老妇人。

女主角被触动了，老妇人虽已暮年，却向死而生。

她年纪轻轻，却枯如死木。

她到底在寻什么呢？她问自己。大城市的复杂，她明明早厌恶极了，又因何在苦苦坚持呢？

为了父母的虚荣心，还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呢。

问问你的心，你的心知道。

火车缓缓行驶，她看着车窗外的山峦和农田，想起儿时的快乐时光。她忽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

有的人能适应城市的复杂无情，但她不能。

送老两口回去后，她辞去工作，回到了山明水秀的家乡。每天栽花种田，养一群可爱的小动物，闲来无事时，把自己的日常生活发到网上，和别人分享，成了有一定粉丝的up主。

日子虽然平淡，但也有滋有味。

程阮很喜欢这个故事，周萍坚持让她接下，这个决定是对的。

在去往剧组的飞机上，程阮还捧着剧本在读。

刘佳佳看了，都不免惊讶：“阮阮，你不累吗？”

以往她一上飞机，就要睡觉，如今竟然连睡也不睡。

“人物还没吃透。”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刘佳佳似懂非懂：“那你吃吧，好好吃。”她拿出平板，戴上耳机看剧，不再打扰程阮。

飞机落地，程阮和刘佳佳先去往酒店。第二天才是正式进组和举行开机仪式的日子，今天可以休息。

但程阮并不休息，还在读剧本。

刘佳佳看不下去，劝程阮道：“你这几天光顾着研究剧本，都不知道休息的。神经太紧绷，会适得其反，得劳逸结合。走，我们出去逛逛。”

程阮还想继续看剧本，刘佳佳不由分说把程阮给拖了出去。

站在电梯口，刘佳佳看了眼楼层示意图：“楼上有酒吧，还有SPA馆，可以去放松一下。”

程阮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在背台词，对刘佳佳的话充耳不闻。

“酒吧还是别去了，你不适合喝酒。去SPA馆吧。”刘佳佳径自决定。

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开启。

程阮也没抬头，就往里走，人有些多，她在仅剩的位置站定。

刘佳佳紧跟着走进来，她往前挪，给刘佳佳腾位置，脑袋不小心撞上了一堵墙一般的物体，很坚硬，还有些硌。

程阮抬头看，抬到一半，发现抬不动了，她的头发被什么勾住。

眼前是笔挺的黑色西装，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程阮扯了一下，西装上漾起弯曲的褶皱，但西装的归属者，此刻也动也没动。

程阮咕哝出声：“那个，你身上的什么东西把我勾住了，能不能帮个忙。”

话说出口，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程阮没奈何，只好歪头，尽量往上看，想看看是什么情况，然后她看到了一双半眯的眸，冷艳倦懒。

吓得她猛地往后一挣，疼得她倒吸气，也没能扯开那缕被困的发。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别动。”

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落在了程阮的头顶。

若有似无地触碰，让她犹如被烫了脚的小猫，差点跳起。

“怎么了？”刘佳佳转回头察看情况，惊呼出声，“季，季伏城。”

她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季伏城。

程阮也没想到。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季伏城皱了下眉，另一只手环过来，按住她的后脑，固定住她，再次说出那两个字：“别动。”

刘佳佳屏息，睁大了眼。

这姿势，像程阮把脑袋埋在季伏城胸口一样，就……很暧昧。

季伏城的手覆在她后脑，把她按到他的胸膛，前后都被卡住，程阮哪还动的了。

他的心跳就在耳边，扑通扑通地跳动，让程阮一瞬恍惚。

片刻后，他把程阮勾在自己胸前纽扣上的头发解掉，松开了手。

程阮僵了一会儿，仰头。

季伏城眼眸依旧冷冷的，说：“我帮了你，难道不该说声谢谢吗？”

电梯里的人都直勾勾地看着程阮，程阮不想被继续盯着，而且在这件事上，季伏城也算好心帮了她，一码归一码，她也该道声谢。

“谢谢。”说完，她快速转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后背发毛。

于是她往前挪了挪，挽住刘佳佳的胳膊。

然后，她听到季伏城的声音在身后重又响起：“挨一下就能挂住，你的头发是多久没洗。”

说这话时，季伏城眼睛疑惑地看着程阮那一头披散着的波浪卷发。

程阮：“……”

啊啊啊，季伏城，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