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阮在刘佳佳的催促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

程阮打着哈欠，慢吞吞地挪下床，先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让自己完全清醒，然后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走出房间，敲响隔壁的房门。

她没化妆，到片场化妆师会给她做妆发，不用多此一举。

两分钟后，门开启。

“睡得好吗？”程阮问。

“没睡够。”

“我要去片场了，你去不去。去的话现在就走。”

“去。”

十多分钟后，三人到达片场。

程阮先下车，紧跟着，车里走出一个男人，引起了不少侧目。

当看清男人的面容，有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尖叫起来：“不是吧，贺祁宇！”

“竟然能在这儿看到他，不行，我快晕过去了。”

贺祁宇眼睫半垂着，挠了挠眼皮，同时打了个哈欠。

那几个小姑娘全变成星星眼：“贺祁宇也太帅了，连打哈欠都帅。”

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贺祁宇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向她们，嘴角浮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说：“你们好。”

贺祁宇主动跟她们打招呼，几个小姑娘尖叫声增大。

那声音荡开去，把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季伏城正站在娄烨身旁，跟他聊事情，闻声，冷眸淡淡地扫视过来。

他首先看到了程阮，紧接着注意到和程阮并肩而立的年轻男人，而后，脑中响起了昨晚冯宇说的那句话：“程阮带了个男人回房间。”

“麻烦有空多关照一下一米五。”贺祁宇指了指程阮。

“一米五？”几个女生疑惑。

听见贺祁宇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的外号，程阮跳起来，去捂他的嘴：“你干嘛。”

程阮刚认识贺祁宇的时候，身高只有一米五。贺祁宇捉弄她，给她起了个“一米五”的外号。

贺祁宇一脸无辜，但声音欠揍：“怎么，你除了那个不可说的名字，又多条禁忌，不能叫外号？”

程阮看看左右，脸颊气呼呼地鼓起：“公共场合。”她可不想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外号，而且这个外号，早不符合现实，程阮郑重地告诉贺祁宇，“我长高了，现在163.5。”

贺祁宇笑出声：“点五也算啊。”

程阮在身高和体重上锱铢必较，一扬下巴，说：“当然。上过学没，有没有听过，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贺祁宇：“……”

停顿片刻，调侃程阮，“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到底是在国外高等学府上着学呢，不一样了，出口成脏。”

程阮反应了一下，嗔贺祁宇：“你才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娄烨说了半天话，发现季伏城没在看自己，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季伏城淡漠地收回视线。

开始拍摄，贺祁宇站在人群中看。

来晚的冯宇，刚走到季伏城身旁，便看到了贺祁宇，吃了一惊：“那不是贺祁宇吗？”

“贺祁宇？”季伏城侧了一下目光，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就是我小侄女现在的偶像。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她之前粉你，现在改粉贺祁宇了。他是来探班程阮的吧。”

“你怎么知道？”

冯宇无奈地看一眼季伏城：“你也太不关注娱乐圈。他俩是荧幕搭档，合作演过不少电视剧。程阮爆火的那部甜宠剧，也是他们两人主演的。当时，圈了不少cp粉。我因为看剧，短暂地站过他俩，不过后来程阮澄清说，两人只是好兄弟。”顿了一下，冯宇一拍手，“明白了，昨天跟程阮回房间的是贺祁宇。”

季伏城目光沉了一下，悠缓地投向贺祁宇。

贺祁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正对上季伏城的眸。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闲散地把视线重新落回程阮身上。

季伏城怔了一瞬，不明白他笑里的含义。

中午休息时间，贺祁宇定的精致餐点，被一辆餐车送进片场。

贺祁宇亲自分发给大家，每份的餐盒上都贴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感谢大家对程阮的关照。

末尾跟着一个心形符号。

贺祁宇只要求了写那行字，店家热心，加了符号。

冯宇也凑热闹，站在排队领取的队伍。拿到手，他满脸堆笑，跟贺祁宇说：“能给我签个名吗？我侄女儿是你的粉丝。”

“当然可以。”贺祁宇笑言。

冯宇没带纸笔，说：“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他跑回保姆车，把手里的餐盒放在桌上，拿了纸笔，又又匆匆跑了出去。

季伏城正在保姆车里吃饭，餐盒被放在他手边，他淡漠地垂眸，看到那行字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巧可爱的心形符号。

他蓦地忆起，在记忆中变得渺茫的那个午后，程阮满脸笑靥，往他掌心丢下一颗粉色心形的巧克力。

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他把思绪拉回，视线投向窗外。

那个叫贺祁宇的男人正在餐车旁忙碌，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程阮从远处，一路小跑地奔向他，踮起脚跟他说了什么。

他转身，到一旁休息，换程阮分发。

季伏城不再看下去，继续吃饭。饭吃完，冯宇也回来了，手里捏着刚拿到的签名。

“贺祁宇这小伙子真不错，跟程阮一样，都是招人喜欢的性格。那帮姑娘都疯了，领完餐点也不走，围在旁边看，一个个地露出花痴般的笑容。”

季伏城似听未听。

冯宇边落座，边打开餐盒，继续滔滔不绝：“还别说，这个贺祁宇长得是真帅。我小侄女会‘移情别恋’，是有道理的。”

季伏城抬睫，冷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比我好看？”

冯宇赶紧解释：“倒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的长相，各有各的特色。唯一的问题是……”冯宇拿起一块樱花状的小点放进口中，“他比你年轻。小姑娘可能更喜欢年轻小鲜肉。”

季伏城眼眸黑沉下去：“意思是，我老了。”

冯宇差点被噎住，喝了口水顺下去：“我只是说他更年轻，哪句说你老了。你可不能冤枉我。”

说着，小声嘟囔，“怎么突然对自己的长相和年龄这么敏感，奔三危机？”

“你说什么？”季伏城凝着冯宇，只见他嘴在动，听不清他最后说了什么。

冯宇装傻：“我是说，贺祁宇准备的小餐点，真好吃。”他推过去，“你要不要来一块。”

季伏城看也没看一眼：“不感兴趣。”

“不是很甜，尝尝。”

“不吃。”

冯宇露出一副你没口福的表情，把餐盒拉回，又拿起一块放进口中，转头，看向如一双璧人般的程阮和贺祁宇。

“他俩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特别搭，搞不懂为什么只是好朋友，而没在一起。”冯宇发出昔日短暂cp粉的感叹

，“他俩要是在一起，该多好，金童玉女。”

季伏城的眉心皱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冷冷说：“没觉得。”

“你再仔细看看，多般配。”

季伏城不再理会冯宇，起身步到车尾，坐下，拿出厚厚的一沓剧本，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

隐隐约约间，他听到窗外传来笑语，似乎是程阮的声音。

他手指点着纸边，一下又一下，或缓或急，敲打乱了节奏。

*

分发完餐点，贺祁宇和程阮一同回到保姆车上。

刘佳佳早把午饭准备好，程阮端起自己的沙拉，开始吃。

贺祁宇并不动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程阮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咬着筷子，仰脸看他：“你不吃饭，直勾勾盯着我做什么？”

贺祁宇身体后靠，懒洋洋地窝进座椅，抱臂，脸上挂着瘆人的笑：“你可没跟我说，那个谁也在片场。”

程阮不明白：“谁？”

贺祁宇挑眉：“就是那个你不让提起名字的人，大影帝。”

程阮牙齿依旧咬着筷子，咕哝：“没必要提。”

“怎么，你已经彻底对他无感？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能提他名字。”

“随便。”

“他演什么角色？”贺祁宇听程阮讲过一遍剧本，没有男主角，唯一的感情线可能就是女主抓到前男友出轨，歇斯底里大吵，而后分手。

“下午你便知道。”

下午开拍，贺祁宇虽然设想过，但还是大吃了一惊。季伏城真的演那个出轨的前男友。这可是个工具人角色，只有两场戏。

第一场，被女主角撞见出轨。

第二场，吵架分手。

第一场已经演完，到第二场，程阮演得不顺，情绪不够歇斯底里。

季伏城走向程阮，清冷的声音说：“你如果演不好，就……”

“休息会儿”没出口，程阮听到演不好这几个字，脑海中蓦地闪现季伏城的所有轻蔑言语。她猛地仰起头，将季伏城的冷言冷语拦腰截断，委屈又带着怒意的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演不好。”

哼，就知道看不起人。

她一拧身，朝导演示意，可以开始。

随着导演的声音响起，程阮火力全开，把一直以来郁结在心头的委屈、怒火和痛楚，借着台词，全部骂了回去。

骂完她痛快不少，就是喉咙有点干。

她咳了两声，正想招呼助理拿水过来，一瓶水出现在她眼前。

她仰头，看着季伏城那冰冷淡漠的脸庞，并没伸出手。

下一秒，她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