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恒,我一生的劫

下午还要上课,我们也没怎么再闹,收拾收拾就回了学校。窗边的风很凉爽,风一吹,酒力上涌,让我有些头晕。我扶了扶额头,转头交代大白:“白,吃饭的时候叫我。”说罢,便趴在桌子上去会周公了。

一下午都是贤哥的课,所以我睡得很是安心,丝毫不担心会被责罚。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有人在轻轻地拍我的头。我微微抬头,揉了揉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贤哥。我眨了眨眼,仰起头无辜地看着贤哥。

贤哥在我身边定定地站着,很淡定地开口:“醒了?穿上衣服。”

“嗯?~嗯。”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决定还是先执行命令。

“扣上扣子。”贤哥无比淡定地发出下一个命令。

“哦。”我压下疑惑,在强哥的注视下一个一个认真地扣扣子。

“再穿上校服。”贤哥果然好耐心,看着我又命令道。

“呃~~没带。”我发现我又一次被贤哥打败了,果然,还是搞不懂他的想法么?

“嗯。”贤哥点点头,终于进入正题,“跟我出来一下。”

我想了想,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顺从地跟着贤哥进了办公室。

贤哥的声音传来,温温和和的:“睡觉要穿好衣服,不然会着凉的。”

“啊啊?……嗯。”不是吧,感情您老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么句话?

“听说中午出去喝酒了?”原来,原来……这个才是正题哪。

我想了下,反正骗他也没什么意思,反正他也会看我日记的,倒不如照实说了。

“是啊,今天我生日,所以喝了点儿。”

贤哥笑得很是和善,继续柔柔地发问:“听说,喝多了?”

“哪儿能呢?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哪里是醉了。”我讪讪地笑着,连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心虚。我,我其实真的没醉嘛……

“睡了一下午了还说没醉。听说,小哲都被你们灌倒桌子底下去了。”

“哪有……我不记得了耶。”真是,明明说的是真话,可是在贤哥的注视下,连我自己都觉得是假话。

“呵呵,是吗?行了,回去吧,以后上课睡觉记得盖件衣服,别感冒了。”

“嗯,知道了,我回去了。”

说罢,我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贤哥有些犹豫的声音:“还有……不要随便跟什么人都出去玩。”

“我知道了。”听到这句话,本已走到门边的我身子一顿,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步履如常地走了出去。恐怕,这句话,才是今天的重点吧。贤哥啊,你终究,还是对我放心不下么?

回到教室,我看了一下表,似乎时间也差不多了,离下课应该也没有很久了。我思考了一会儿,抽出张信纸写了几句话,三下两下折了一个心形,又翻出很久之前准备的黄色水滴形挂坠简单比划了下,嗯,还不错。回过头去找胶带,在桌子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我伸手戳了戳低头看书的大白:“白,咱的胶带呢?”

“这儿。”大白长臂轻挥,从一旁的窗台上捞过胶带扔到我手中。

“好。”我随手接过,双手拿着挂坠和信纸又比划了会儿,粘成这样,还是不错的吧。于是扯了胶带打算往上糊,大白好奇地凑了过来:“这是什么?给谁的诶?”

“给我哥的,来,白,搭把手……嗯,对,帮我,这儿按一下。”

大白很尽职地帮我按住,嘴里小声地碎碎念:“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呢?”

“嗯,好了,白,乖啊,回头我给你把楼下那只蝈蝈捉回来啊。”我用力粘好最后一点胶带,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嗯……不错,还挺好看的,话说,小爷我就是有才。

其实,这个吊坠已经买了有段日子了,大约,就是在写完那首诗没多久的时候吧。一直一直想告诉他,你手中握着的,是我的眼泪。可是,他是我的哥哥,纵然不是亲的,我又怎么能说这些话去惹他伤心。一滴水滴形的吊坠,能不能看懂,天意了。想来,是不能的吧。周恒,他不过是长得像苏印,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仅此而已。

吃晚饭的时候,我到十一班拽了康芸,去高二那边找周恒。那时,虽年少轻狂,却只有对着一人时会忐忑不安,会不敢面对。

周恒笑吟吟地从教室里走出来时,我紧张地抓紧康芸的袖子,鼓足勇气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哥哥,生日快乐!”

那个温柔浅笑的男孩子,他略带惊讶地接过:“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小姨告诉我的。”我微笑着,撒了个谎,“哥,你喜欢吗?”

“嗯,不错,挺好的。”

“那,哥哥,再见。”

你问我,为什么。

可是,哥哥,你怎么忘了?我知道,只是因为,你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呀,我的哥哥。因为你比我大了365天呀。纵然是我忘了过去,我又怎么会忘了你的生日。

回去的路上,康芸好奇地问我:“你写了什么?”

“生日快乐而已。你觉得我还能写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他今天是我们的生日,我和他。”不自觉地,我加重了语气。

“他不知道,对吗?”

我心头一阵慌乱,急急地说道:“他当然不会知道的,他又从来不过生日的,这么多年,他还记得我,已经很好了。”我不知道,我是在替他找借口,还是在安慰自己。我只知道,想起他温柔的笑颜不是为我,我会很难受。

康芸的手温柔地覆上我冰凉的手:“嗯,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我知道,我们永远不分开。”

夕阳的余辉洒下,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就在那一刹那,温柔的低语,轻轻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我们说好,一辈子不分开。虽然很长很长,可是一步一步,总会走完的,不是么?我什么都没有给过你,我只是许给了你一生,一生相随。只有你,我才敢说这一辈子不分开。

可是,对周恒,我却是连一个诺言都不敢许。我清楚我对他的依恋只是因为对苏印的离开心有不甘,所以,我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许诺?他只是,代替苏印的一个影子,我能对他千好百好却始终看不见他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不知是谁说过的,有些事,自己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我又何苦……对于周恒,我能看他踢球给他送水,我能问他一句“喜不喜欢”,却不能,去讨一颗真心。这个世界,真的是有些残酷。

后来才明白,当时的决定,何其明智。若当时,执意去讨一颗真心,怕是,连兄妹都没得做。我对周恒,哪里就有什么真心了?苏印活着时的那么些事,我都已经记不得了,何况,是一个影子?周恒于我而言,其实是个劫,一个因着苏印而起的劫,何时放下了苏印,劫也便过了。只是我,此生都未能对苏印的离开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