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不是吧,”齐铃听了我的猜测,一边松松地揉奶豆的毛,捧起盆里的水往它身上一点点淋,一边说:“全国连锁呀,她可能在别的帝都宾馆里。”
我恍然:“哦哦对哦。”
但那个角度的视频已经持续了一两年了,谁会在帝都宾馆这种只适合体验一晚的土豪度假所里住一两年呢?光住宿开销就每天上万?都这么富有了做up主是什么富婆爱好?但她为什么还对贫民化妆品了解如此之深?
我茫然地抓抓头,放弃地把地上的腰果包捡起来继续吃,瑜伽球因着惯性在地上一颠一颠,像是在嘲讽我减肥一而再再而□□弹的肥肉。
我把上衣撩起来,揪了揪肚皮上薄薄的一层肉,马甲线若隐若现呼之欲出,还好腰还是细的,下午做几组平板支撑意思一下。
都靠美色侍人了,总得讲点职业道德。
路乔咣咣咣砸门的时候,我躺在暖洋洋的地板上像晒太阳的猫一样打盹儿,齐铃用小吹风机给奶豆一点点吹毛,持续的嗡嗡低鸣让时间都慢了下来。
直到路乔放着墙上的门铃不按,非要徒手拆门。
“来了来了!”我跳起来去开门,门拉开一条缝路乔就挤了进来,一连“我靠我靠我靠”靠了十万八千次,然后小拳头捶我:“不是吧?这种地方也住得起?”
我尴尬地笑笑跟在她后面,路乔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蹬蹬蹬冲进每个房间绕了一圈,走到换衣间发出了由衷地惊叹声,在我每个包上留了爪印,在三角钢琴上嘚嘚嘚敲了几下,然后摸摸花瓶摸摸新鲜的百合,摸摸厚重柔软的窗帘,摸摸镶着金边的镜子,在我的床上用屁股墩弹跳几下,然后冲进洗手间对奶豆一通乱揉。
“天哪神仙套房,神仙宾馆,神仙日子!”路乔伸手跟齐铃握手:“你好你好,我,路乔,叶崽的老母亲。”
我翻了个白眼。
齐铃点点头:“猫粮我都放在老地方,奶豆这就算洗好了,再过二十天左右我再来一次,叶小姐到时候约可以吗?”
“诶好的。”
路乔听到“叶小姐”三个字挤眉弄眼地戳我,我眼观鼻鼻观口假装看不见。直到我们目送齐铃出了门,路乔才跳起来大呼小叫:“叶崽你嫁入豪门了吗?”
“并不,”我冷静道:“我只是认识了一个有钱花不掉的老男人。”
很久以后路乔看到程观登在杂志上的照片,痛心疾首捶胸顿足,说她把程观想象成了一个啤酒肚地中海身材五五开发福流油的猥|琐老男人,谁知道他不仅年轻健美八块腹肌富有才华硬照堪比男模还自带禁|欲冷艳的气场。
我仔细思考他翻来覆去折腾我的模样,其他勉强都接受,禁|欲除外。
我本想拉着路乔陪我出去逛街,程观虽然尽可能抽时间陪我,但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在同一个城市待半个月以上,再说拉着直男逛街并不是首选,比起看我换衣服我相信程观更喜欢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但路乔从进了203开始就宛如黏在了地板上一样死不动弹。
“叶崽,我话放在这里,我生是套房的人,死是套房的鬼,我要在这里生生世世享受生活。”路乔咂咂嘴,侧脸看着我。
我低头看她,用大脚趾怼她的肚皮:“一个套房有什么好玩的。”
“去掉零头算你套房每天一万,平均每小时四百多块钱,你出去逛三个小时街,什么东西都没买,净亏一千二,叶崽别犯傻了,听妈的话,躺在套房里别挪窝。”
我哭笑不得:“我都在这里住半年了,看都看腻了。”
路乔一个鲤鱼打挺:“对了老男人怎么样?有照片没有,我看看。”
“没有,”我实话实说:“程观不让我拍。”
这倒是真的,我们住在一起之后不久,有次我想就着新买的情侣衫自拍,程观颇为严肃地说过他不希望我拍合照,也不希望我让他入镜。有些时候能不能和维持关系,更多在于能不能看到别人究竟想说什么。例如有时他的拒绝是欲推还迎欲擒故纵,我可以扑上去笑嘻嘻地闹他要他就范,有时盯着程观漆黑的眼睛就能嗅出一丝冰冷的味道,哪怕他温暖的手覆盖着我的,低声不痛不痒地说他不希望我拍合照。
“他说不拍就不拍了?”路乔瞪眼:“你咋这么没出息呢?趁他睡觉偷拍也行啊?”
我抓抓头,倒是真没有想背着程观做些什么小动作,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沮丧地拿抱枕砸她,路乔在地毯上一边滚一边躲一边骂我没用。
“说真的我觉得你们关系有点不太正常,”路乔躲闪着我的抱枕,也躲闪着我的目光:“又不是男女朋友,又不是被你抓了把柄,他图什么呢?图你的脸?”
我坐下来盘腿给她剥橘子,路乔捋捋头发翻身起来看着我,她在大学的时候每次认真起来都是这个眼神,和我说解释题目的时候,问我为什么又挂科的时候,问我以后想找什么工作的时候,以及说她要恋爱的时候。
我很怕她这么看着我,所以我后来不找她问题目,也不告诉她我挂科了。我,路乔,周媛媛和林晓希在一个寝室,四个情况都不大一样。我是高考爆炸发挥直上青云,愣是从一本濒死线飞起来考上了全国一流的文卷大学,进了大学就直接吊车尾吊了四年,不死不活地毕业。路乔是高考爆炸发挥飞流直下,从清北二挑一掉出了Top10,在家狂哭了一个暑假,来报道的时候恨恨地谁都不拽,大一的时候喜欢泡图书馆与世隔绝划清界限。
周媛媛是特招进来的,特招可能还含了水分,从小就是含着金勺子长大的小公主,八成是家里人买通了招生办,加了分,勉勉强强跳起来够到了招生线,报道第一天拖着三个半人高的大箱子,衣服塞满了衣柜还不够,在墙上新打了一排挂钩,进校以后成绩和我也差不了多少,毕业就出国,到现在也没见过面,但听说下周的同学聚会要出席。
林晓希则是中规中矩的高考生,不显眼也不闹腾,安安静静普普通通,正常发挥,中等偏上,第一志愿顺理成章来了我校。掉到人堆里捞都捞不起来,有时候会小声羡慕道:“小叶子你的腿真的又细又长……”,我就只好打哈哈说:“哪能呢最近瞎吃都肥了一圈。”
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路乔,路乔把接过去掰了一半又给我,一边吃一边嘟囔:“不过你这个脸可能也值这个钱,要是你去做个美妆博主保证分分钟百万粉起步。”
我掰手指跟她算:“我当年没有单反,没有钱买化妆品,不会剪辑视频,化妆水平只够糊一个日常妆,我怎么美妆博主?”
路乔白我一眼:“现在呢?”
我愣:“现在我不缺钱了呀,做什么美妆博主。”
路乔气得过来拧我的脸:“叶崽你改名叫大猪头吧!你还想在老男人这里混吃混喝一辈子吗?你老了怎么办?!”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结……结婚。”
“做梦吧!”路乔大声道:“这种男人可不要信他,一招手分分钟就是成百上千个又美丽又年轻的小姑娘,就算你脸能打,过两年也要人老珠黄,到时候你就是一块用过的抹布没人要的!”
我颇有些委屈:“不能这么说。”
程观他不是这种人。
路乔眯着眼打量了我一番,乘胜追击道:“你还真是没有脑子,趁着别人还要你,赶紧慢慢转点钱出来,这样分手了你也不吃亏,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哭都没处哭去。”
我把半个橘子往嘴里一塞,叹口气往后自由落体状倒在沙发上,下午静谧的阳光从半卷的窗帘里透进来,暖烘烘地笼在我身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而轻盈的尘埃,头发铺散开落在阳光里,像是墨色的海藻,我咬破橘子,冰凉的汁水满溢出来,甜津津地流淌开。
奶豆不知怎么跳上了木架,在只能放下两个茶杯的地方辗转腾挪,眼睛大得像是清澈的玻璃球,乖巧又机警地微动,我漫无目的地抬起手拉长了身子想去够它,奶豆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做了一个起跳的假动作,而后像一团白色蓬松的绒毛义无反顾地扑到我的身边。
我双手把它抱在怀里,听它细小又软糯的嗷呜,周围暖得要溢出来,路乔躺在地板上无声地靠近,突然扑上来有坏心地挠我的脚底,我咯咯笑着缩成一团躲开它的手,奶豆惊慌失措地跳到沙发上,路乔摁着我的胳膊骑在我的肚子上垂下头看我:“你到底有没有在想?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我慢慢眨眼:“你刚刚说的什么?”
路乔大叫着要来打我,我们像在大学寝室里一样没止境没羞耻地幼稚扑打起来,抱枕软垫甩了一地都是,拍打散开的都透着好闻的花香。
奶豆站在高处看着愚蠢的地球人。
我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从来都不是程观手里的小小玩具,我需要他正如他需要我,他拯救了黑暗中自暴自弃的我,我就不愿用任何不道德的有色眼镜看待他对我的好。
包|养是别人的叫法。
在我这里,叫恋人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