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审审案子
本来从未有过夜里查案的先例,但陛下催得紧,大理寺不得不连夜审人。
那些人身上穿的的确是恒州军的甲胄,可大理寺的人却在假恒州军的盔甲里发现了揉成一团的黑衣,正印证了陆微言所言。拷问之下,终于有人招了是受人所托假扮恒州军,但那人究竟是谁,他们却不知道。
大理寺也不明白,谁有理由去害一个诸侯王世子。
只有陈清湛知道,这是因为李怀己当时不在场。
这样一审,已然证明了陈清湛是受害者,可陆微言却抓着那书生不放。“若你真是证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到衙门报官?”陆微言问道。
书生却一口咬定看到了那些人,道:“小民的确亲眼所见才赶来报官,男子本就跑得比女子快,世子妃多心了。”
陆微言笑道:“你是跑来的?不巧,我是骑马来的,衙门门口的人可以作证。”
“我比你走得早,又抄了近路,你怎么咄咄逼人呢?”
“你……”
大理寺卿问那书生道:“你是哪里人?”
“在下梁文远,家就住在社稷坛附近的永宁坊,你们若是不信去查便是。”那书生道,“在下所言俱是实话,可没有冒充附近居民。”
他暗示陆微言,陆微言气道:“我是料定你有问题,才不敢明说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不似二人争吵,陈清湛在一旁淡然道:“恒州军若非还乡或是战死,甲胄不离身,即便还乡之时,也要上交盔甲,我倒好奇这些人是从哪弄来的恒州军装备。”
陛下打过招呼,不可怠慢齐王世子,是以大理寺的人一瞧见满身血迹的陈清湛就吓了一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怕他失血虚弱,专门在堂上放了把椅子让他坐下歇着。
听见这祖宗发话,大理寺卿忙传了个假恒州军上来审问。
这个假恒州兵看起来十分胆小,他道:“我也不知道啊,衣裳都是那人给的,就说让我们先穿黑衣把齐王世子围进社稷坛,然后脱下黑衣露出盔甲等官兵过来,装作是世子的下属就是了。”
大理寺卿问:“‘他’什么时候叫你们的?”
“就今儿个。”
“允诺了你们什么?”
“那人出手阔绰,上来就给了我们一人一两银子,说事成之后还有……”那人跪在地上哭诉道,“一两银子够我全家老小用一个多月了,我们也没想到这事儿会得罪官府啊!”
陈清湛却道:“一两银子买你们的命,还是便宜了些。你们以为‘事成之后’你们还活得了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人答不上话,陈清湛却不避讳道:“我若真在京都养兵,岂不是有不臣之心?届时我或许能逃过一劫,你们却是必死无疑。”
“我们,我们哪儿知道这是会丢命的事儿啊?”假恒州兵落魄道。
大理寺卿审犯人技巧娴熟,道:“那人大概多少岁?什么口音?长什么样?在哪儿找的你们?他是怎么叫到你们这么多人的?”
“他戴着个面具,我没看清脸,京都口音,我也不知道他先找的谁,他给我们说多拉一个人过来就多给一吊钱,最后是在永宁坊的巷子里给我们分发的衣裳。”
大理寺卿道:“永宁坊,就是社稷坛东侧离坛最近的坊。”
“是,就是那儿,我家就住在永宁坊里,我真的不是坏人啊!”
“那你可认识这个人?”大理寺卿看向梁文远。
假恒州兵看了梁文远两眼道:“认得,是我们那儿的,他家里还有爹娘跟两个妹子。”
陆微言没想到他真的住在永宁坊里,便问:“他是不是也和你们一样,受了‘那人’的委托?”
“我不知道啊……”
有人上来,凑在大理寺卿耳边说了什么。
“此人下官会查。”大理寺卿道,“王妃娘娘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世子与世子妃先请回吧。”
虽未完全结案,但已经可以证明齐王世子只是受害者,况且陛下交代过不可怠慢,长公主齐王妃还在外面候着,赶紧把这个祖宗送走他们也能松口气。
“大人,甲胄来源关系重大,我怀疑有人暗中联络瓦兹族,用战死将士的盔甲来陷害我。”陈清湛郑重道,“暗通外敌是重罪,还望大人彻查。”
有人陷害他们不假,但比起李怀己猜测谁陷害他,陈清湛更想知道那人联合了谁。皇子内斗不过是兄弟阋墙,私通外敌却足以使山河倾覆。
“自然,下官会如实禀告陛下,请陛下下令彻查。”
两人出来时已是明月高悬,大理寺外停着一架马车,马车前站着的是齐王妃和扶着她的浅黛。
陆微言因为是支开了白薇他们擅自跑出来的,心中忐忑,低头道:“母妃。”
齐王妃脸上略有薄怒,对他俩道:“回去后都给我待在澄晏园,谁都不许出去!”
陈清湛上前想要扶着她,齐王妃却拂袖甩开。陈清湛只好和陆微言一起低头罚站道:“母妃,外面冷,先上车吧。”
三人在马车上一言不发,只能听到车轱辘滚过的吱呀声。陆微言不怕陆明煦责骂她,倒是怕齐王妃这一声不吭的样子。
马车上虽有灯,但到底昏暗,三人挤在一辆车上都互相看不清脸,倒正好给陆微言壮了胆。她道:“母妃,是我不好,偷溜出来才惹了这么大麻烦。”
齐王妃道:“你们去那永宁坊做什么?那儿地方偏僻,住的都是些穷苦人家,最易生事。”
陆微言想要解释,却被陈清湛抢了个先,他道:“今日难得有空,我就想出去走走,谁能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嘶——胳膊好痛。”
齐王妃这才动了动身形,道:“别乱动,等回去了让人给你包起来。”
“是。”陈清湛道,“母妃怎么过来了?”
“你小舅子给我带话,说你遇刺,让我入宫面见陛下,请陛下派人营救。不然你以为禁军从哪儿来的?”
陆微言被这个“小舅子”弄得别扭地打了个寒颤,陈清湛却大概明白了陆微言离开永宁坊后都干了些什么,不由得另眼相看,之前总觉得她爱玩闹,没想到她面对大事时也能从容应对。
“看吧,陛下还是很担心你的安危的。”齐王妃又道。
“是。”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澄晏园,白薇江恪他们迎上来接陆微言和陈清湛回兰芳院。
“世子,都是奴婢思虑不周,没有照看好世子妃娘娘。”白薇道。
陆微言忙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溜出去的。”
陈清湛笑道:“以后直接走正门,翻院墙危险,别崴了脚。”
二人都跑了一天,分别沐浴之后皆是困得睁不开眼,却还要盯着床做最后的拉锯战。
陈清湛举起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右臂道:“我胳膊上有伤,总不能睡地下吧。”
陆微言困得不行,可怜他受伤,难得好说话地去抱被子。
手还没挨到被面,就被陈清湛拦了下来,这人又找事道:“这么冷的天,你总不能让伤员不盖被子吧。”
陆微言不干了,一掌拍向床沿,强撑起摇摇欲坠的眼帘道:“尊敬的世子,我为了救您奔波了一天,您能不能让我赶紧休息?”
她沐浴之后只穿着中衣,雪白的衣裳衬得她颇为乖巧。她困得不行,却偏要发火,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睡床上吧。”陈清湛道。
陆微言毫不客气地翻身爬上了床就给自己铺被子。
陈清湛却推了推她道:“往里睡,不要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