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谈谈旧事
冬月十九一早,陆微言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有人正看着她……
陆微言被惊地霎时间坐起身来。
陈清湛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被她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
陆微言的心跳还没平复,攥着被子骂道:“你天天早上吓我,怕我能活得太久吗?”
陈清湛往床头挪了挪,差不多能跟她平视,笑道:“我可没有吓你,我刚刚正在想怎么把你叫起来,你就醒了。”
“有事?”
“我今日要出去,母妃那边,还得请你帮我瞒着。”
陆微言想问他的伤势,又觉得有些难为情,便道:“王妃娘娘说了不许出园子的。”
“所以需要你帮忙。”
“……”
“我不说,他们不会告诉王妃吗?”陆微言一手捏着被角,一手指了指窗外。
陈清湛十分自信:“不会,他们都是我的人。”
陆微言觉得不公平,昨日她偷溜出去还要想方设法瞒着侍从侍女,今日陈清湛偷溜却可以省了这一步。
陈清湛站起身来,又道:“白虎牌十分重要,切勿弄丢了。”
“嗯。”笑话,这种可以让她自由出入澄晏园的东西,她怎么会弄丢?
陈清湛走后,陆微言唤白薇挽秋进来,吩咐白薇道:“宫宴都过去七日了,该去给王妃娘娘请安了。”与其坐在兰芳院等齐王妃过来探望的时候再去隐瞒,倒不如率先去梅凌院请了安,免得王妃再过来。
白薇明白她的意思,便给她上了个较端庄的妆容,可陆微言毕竟才十六岁,怎么化都有一份难掩的稚嫩,白薇竟不自觉地笑了。
“怎么了?”陆微言问道。
“奴婢想起王妃娘娘刚到恒州时也不过十七岁,和世子今年一般大,就成了齐王府主母。那时候浅黛姐姐给娘娘化妆,娘娘说要端庄些,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就像世子妃娘娘现在这样,端庄难掩娇俏呢。”
陆微言笑道:“挽秋,我昨日带回来的酥糖还有吗?给白薇分点,黏住她的嘴。”
“有,可好吃啦。”挽秋给陆微言梳着头,对白薇道,“白薇姐你不知道,我们家小姐做的糯米莲藕比这还好吃,要不是前天世子睡得早,我还吃不上呢。”
白薇愣了愣,随即掩唇一笑。
陆微言笑吟吟地转过头去,挽秋手上的发丝被抽落,她觉得有些不妙。
陆微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多吃点,把你的嘴也给我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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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凌院。
“你虽然偷溜出府,但好歹托人给我传信,也算功过相抵,以后不要做这种不着边际的事了。”
“是,母妃。”陆微言其实有一点失落,自己在齐王妃面前营造出来的乖乖儿媳形象怕是被这一次私自外出毁了。
二人寒暄片刻,有侍女进来传话道:“王妃娘娘,太后请您入宫。”
陆微言起身告退,齐王妃又叮嘱道:“让湛儿好生歇息,莫要再乱跑。”
陆微言心虚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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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好生休息的陈清湛此时正去往城郊。
五年前,城东红妆锣鼓娶朝臣女,城西素缟麻衣葬皇子妃,那件事是大事。是以,陈清湛只找了三五个人询问,便知道了前二皇子妃葬在何处。
只是,他刚到地方,就看到了立在碑前的李怀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怀己回头看了他一眼,凄然转身,道:“阿湛,我们来晚了。”
北风凛凛,百草枯黄,碑后土堆上的枯草缺了一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漆黑的盗洞,洞口传来呜咽的风声。
有人为了拿白虎牌,挖了他姐姐的墓穴。
陈清湛攥紧了拳,气得发颤。
李怀己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阿湛,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不变强,谈何保护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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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张太后捻着佛珠,坐在殿内闭目养神。
“母后。”齐王妃行礼。
张太后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吧,哀家和长公主说些话。”
宫女们退下,齐王妃上前给张太后按着肩。
“你倒还记得哀家肩膀不好”张太后道。
齐王妃笑道:“母后这是什么话,儿臣一直记得呢。”
可张太后下一句就毁了这气氛,她道:“你儿子想要帮李怀己?”
齐王妃一顿,问道:“母后何出此言?”
张太后将佛珠搁在小几上,道:“昨个儿中午,老二押着两个人伢子去衙门报案,听说那两个人伢子拐了个住在永宁坊的小丫头。
昨日湛儿遇刺,哀家关心,就派人打听,大理寺捉了个去衙门报案的书生,你那儿媳怀疑他有鬼,大理寺就去查他的身份。你猜怎么着?那人和昨个儿中午被拐的小丫头是一家。大理寺的人问小丫头昨日发生了什么,小丫头说她被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从人伢子手里救了下来,有个哥哥去报官,剩下的哥哥姐姐送她回了家。
昨日去往永宁坊的一对男女,可不就是你儿子儿媳?”
齐王妃放下手,快步绕道张太后身前跪下道:“不可能,湛儿虽小,却时刻谨记不参与皇子相斗之事。”
“十七岁还小?”张太后喜怒不形于色,却看得齐王妃害怕,“你皇弟十七岁时已经登基,都会囚禁他的两个哥哥了。”
“他们定是偶遇的,湛儿昨日是出去找他的世子妃。”齐王妃皱眉解释道。
见张太后神色不变,齐王妃又壮了壮胆子道:“且不说湛儿不可能和二殿下暗中联络,恕女儿直言,将来无论母后这几个孙儿哪个继承大统,母后不都是唯一的太皇太后?”
张太后忽地笑了,她道:“元初啊,你嫁到恒州二十年,做了二十年的王妃,这心性看起来,怎么还和母后怀里的小公主无异啊?
太子才八岁,他若是登基,大权必定落到王氏手里;老二多年不得宠,指不定对你皇弟有怨言,甚至连哀家都记恨着呢;老三被调到了北边军营里,身边都是皇后的娘家人;老四文采斐然,待人温和,还娶了张家的女儿。你同哀家说说,哀家当谁的太皇太后好?”
齐王妃忽地哭了出来。
“哀家以前喜爱你这性子,觉得你和宫里其他的皇子皇女不一样。”张太后道,“也是因为这样才始终没有教导你,你远嫁恒州,哀家把最贴心的宫女都给你派了过去,本以为做了二十年的主母,你能成熟些,没想到你还是这个样子。”
齐王妃跌在地上,哭道:“儿臣愚钝,不知道母妃在想什么,儿臣只是相信兴正和湛儿不会对母后不利,母后也不会去伤害兴正和湛儿。”
张太后身体前倾,摆手示意她凑近,齐王妃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
张太后低声道:“你写信给齐王,就说西部边境战事吃紧,让他调两万恒州军供定西将军张鹤如驱使,哀家便依你所言,如何?”
齐王妃盯着她,瞳孔颤抖,分明是这般亲近的人,却为何这般疏远?
张太后又道:“皇后已经向你皇弟建议,让齐王调两万恒州军给镇北将军王殊桓了,你先他们一步,或许还来得及。”
齐王妃捏紧了衣裙,道:“兴正手握恒州军,也是为我大杲镇守国门,比起定西将军、镇北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母后为何要这样?”
张太后坐直了身子,笑了起来,道:“你知道将军和诸侯王的区别吗?”
“儿臣不知。”
“将军可以随时任免,而诸侯王……”她睨了齐王妃一眼,意思明了。
齐王妃今日情绪激动,胆子也比平日大,她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最是令人心寒,何况瓦兹屡番扰我,飞鸟未尽,狡兔尚存,母后何苦?”
张太后道:“你这胳膊肘子朝外拐啊?”
“儿臣只是觉得,相比如今的母后,兴正更像个亲人,更在意儿臣的感受。”
“他在意你?”张太后大笑着站起身来,“我的好女儿,你可别傻了。”
她走到齐王妃身前,道:“你的乳母崔氏,在你生下湛儿不久就告老还乡,你可记得?”
“记得。”
“她在还乡之前曾千里迢迢来过京都,见过哀家,你可知道?”
“不知。”
“你生湛儿时,不过二十岁,可自那以后却再也没有过身孕,你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