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刚刚来到丞相府门前便看见送灵的队伍从正门出来,迟澈有些惊讶,竟然只停灵一日,这消息恐怕都还未来得及传回溧水薛家。皇上已然下旨彻查,可如今这死因不明,怎的丞相府就匆匆下葬,若是为了扣死少夫人的罪名,薛怜芯倒是有可能,旁人自是不会这般。

眼见着谢大公子双手捧着牌位从眼前经过,扫了一眼便看见立在府门前哭得摇摇欲坠的薛怜芯,丫鬟在一旁扶着他娇弱的身子。谢丞相面色冷凝,抬眼看着棺木远行,谢家二小姐也站在门前的人群中,望着棺木渐渐消失,眼中是看不分明的神情。

“公子,这下该怎么办?”

迟澈收回目光,沉了沉眸子,道:“皇上已经下旨彻查,那便是要个水落石出。”

两人抬步朝丞相府走去,刚行至门前便被小厮拦下:“你们是何人?”

“大理寺奉命查案。”

闻言,看见已经跨过门槛的谢丞相转了身,一众人见状也看向迟澈,薛怜芯扶着丫鬟的手,看见迟澈时有些意外,竟是那日珠翠阁遇见的男子。

“参见丞相。”迟澈行了个礼,直起身子开口:“在下奉命调查夫人身死一案,因皇上责令五日内破案,时间紧迫,故而未曾提前告知一声今日便擅自匆匆上门,还望丞相见谅。”

说罢又深深鞠了一躬,看上去诚恳至极。

迟澈说的谦虚,一众人本想斥责他不懂规矩,一早送灵之时便来丞相府门前查案,可这般听来,位微言轻也是无奈,便是再不好开口多加责怪。

看着迟澈躬身行礼,谢柏松心下不悦,眼前之人说话行事极有分寸,反倒让他照不出错处赶他离开。

“无妨。”谢柏松面色沉静,看了眼众人,道:“老夫同这位公子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便不招呼各位了。”

说完又叫来管家,吩咐几句招待好府上的客人,朝迟澈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内走去。

迟澈也不看众人,跟着谢丞相进了府门。

原以为谢丞相不过是会指派一人带着他去府中查看,不想竟是带着他进了书房。

抬手示意二人落座,谢柏松开口道:“大理寺这两年屡破悬案,听闻是有位了不得的大理寺丞,最是会寻那蛛丝马迹,揣摩人心。”

“丞相大人谬赞,不过是看得比旁人细些,想得比旁人多些罢了。”迟澈语调平静,听不出一丝波动。

“如此声名赫赫,却不过屈居寺丞一职。”谢丞相语毕看了一眼迟澈,又叹息道:“如此大才,可惜了”

迟澈垂下头未回应此言,不明白谢柏松此言到底何意。可这在谢柏松眼里看来便是心有不甘,但无能为力。

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不知公子就本相的夫人之死,可已经有了猜测?”

“在下未曾查探清楚不敢妄加揣测。”迟澈恭敬回应,总觉得谢柏松此举必有他意。

轻笑一声,谢丞相问道:“这京中穿的沸沸扬扬之言,公子便一点也未记在心上?”

迟澈虽不知谢丞相何意,但却对此应答如流,“市井之言,听得却不可轻信,这流言是真的,还是背后有人指使,目的何在都有待探查,我等自是要小心甄别。”

“若是本相所言,不知可是信得?”放下手中的茶盏,谢柏松开口问。

拱手一礼,迟澈面上露出感激之色:“那是自然。还望丞相大人据实以告才是。”

眼见迟澈的神情,谢柏松心中有几分轻视,想来所谓破了多桩案子也不过如此,威声道:“严灵邀夫人外出,中途无故突然离开后,夫人便遭遇刺杀,逃跑中误入扬花楼,惨遭杀害。”

“无凭无据,不知丞相大人何出此言。”迟澈微微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神色。

“若是迟大人要证据,那扬花楼众人皆可为证。”

“那刺客何来?”

“大理寺带回了三人。”谢柏松说的自然,仿佛一早就想好了对策,继续道:“据说是受人指使的刺客。”

迟澈不发一言,他没想到谢柏松会说出这些话,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丞相大人,破案到底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无妨,你且听之,真相如何,全看你选择相信哪一种便是。”谢柏松话语略带威胁之意,道:“这大理寺空闲的职位虽多,可无人举荐也是难以坐的上去的。”

终于明白这场谈话的目的是什么,谢柏松在威逼利诱,以官运来换这次案件的“真相”,只可惜他如意算盘打的虽响,迟澈却并不上当。

出了书房,管家已经在等着了,谢柏松只道让管家带着迟澈二人去后院查看便是。

这丞相府的后院不同于前厅,倒是富丽许多,园中的各种花卉琳琅满目,迟澈开口道:“不知这薛姨娘在何处,在下要询问一些关于郡主的事。”

“薛姨娘先前已经回了院子,小人这就带大人过去。”管家恭声回应。

薛姨娘看来是极其受宠,区区妾室竟然住在东院,对于迟澈的到来薛姨娘并不惊讶,只是客气的同他在屋内坐下,为了避嫌连屋门都不曾关上。

抬眼看着这满园的花红柳绿,迟澈开口道:“我看这丞相府园中花卉已然盛开,京中如今倒是少有此等美景。”

“全是郡主生前心爱之物,如今看来倒是触景生情了。”薛怜芯面色凄凄,话语间全是伤感之意,声音婉转,让人听着不由心生怜意。

“听闻姨娘前一阵子常出门。”迟澈突然问道。

薛怜芯不想眼前男子没有半句安慰之语,反倒问起他外出之事,心中紧惕,转而柔声道:“不过是听二小姐说那边开了家铺子,卖的是南边的口食,想来也许久不曾尝过了,便是多贪恋了些,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点了点头,笑道:“姨娘同二小姐倒是关系颇为不错。”

神色有几分黯然,薛怜芯轻声道:“府中多是寂寥,妾身又从南边过来,本也见识不多,二小姐偶尔过来说会儿话,聊聊京中的趣事罢了。”

“如今外头传言风风雨雨,在下也想知晓,少夫人到底是否如传言那般,与郡主多有嫌隙。”迟澈盯着薛怜芯道,不错过他一丝表情。

“妾身不敢妄言少夫人。”薛怜芯忙开口道,顿了一秒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少夫人本是极温和低调,也不同郡主亲近。可近日不知怎的却一反常态,还同郡主单独出门。”

“姨娘以为这是为何?”

“妾身也不知真假,前阵子听二小姐说严大人马上要升任吏部尚书一职,想来是有了些许依仗。”薛怜芯抬手擦了擦眼角,模样极是委屈,道:“不想我们这种,无依无靠,如今连郡主也……”

“可据本官所知,姨娘前一阵子常去南坪巷,也就是郡主出事的那条路,不知姨娘所谓何事?”迟澈盯着薛怜芯,开口问道。

薛姨娘轻轻笑道:“公子细致,城南有家南地人家开的吃食铺子,实在是对家乡思念的紧,这才忍不住去尝尝,倒是让人笑话。”

说罢眼泪又断了线一般往下落,胸口也起伏不定,好似要昏厥一般。

“姨娘莫要伤心,仔细身子。”迟澈不想看薛怜芯的独角戏,无奈开口安慰,闻言,薛怜芯抚了抚胸口。

一侧的丫鬟赶忙上前,急急问:“姨娘,您还好吧?可是心口又不舒服了?”

眼见这般迟澈便知不好再逗留,看着另一个丫鬟匆匆出了院子去寻大夫,迟澈也起身告辞,想来,不论薛怜芯所言几分真假,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迟澈随着管家出了院子,脑中有些怀疑生出,便让管家带路去了少夫人的院子中。园中只剩下一个在院中打扫的小丫鬟,见到来人忙上前。

“管家。”小丫鬟拎着扫帚上前,怯怯唤了一声。

管家也不多言,只道:“带这位公子进屋看看。”

小丫鬟领命,带着迟澈二人进门,小心翼翼的跟在二人身后。

打开衣柜,满是各色衣裙,取出一件鹅黄色的衣裙,道:“夫人的?”

“回禀大人,正是。”小丫鬟看了眼二人的神色,又道:“这是二小姐送给夫人的。”

“二小姐对夫人如何?”

小丫鬟语气稍加放松,道:“二小姐待夫人极好,常常给夫人送各种东西。”

“还送些什么?”

“这些首饰和香料都是,还常常有一些吃食。”小丫鬟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盒,看来对这二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喜欢。

看这几款制作精美可样式却有些过时的钗子,迟澈伸手取出一支细细打量。

“这支少夫人甚是喜爱,奴婢常见少夫人戴着。”

听见小丫鬟的话,迟澈道:“这也是二小姐送的?”

小丫鬟点了点头,道:“是,奴婢听翠兰姐姐说过,这上头的珠子都是一颗一颗钉上去的,可贵重了。”

迟澈放下珠钗,又从脂粉盒中取出一小块香料,用手帕包好,递给身后的锄禾。便也不再多加逗留,便去最后一处,也就是郡主的屋子。

院里的下人不多,郡主的随身嬷嬷从屋里走出来,眼见几人,看向管家。

“这两位是大理寺的。”

管家也不多言,嬷嬷点点头朝二人行了礼。

“劳烦嬷嬷带我二人看看郡主的屋子。”迟澈开口。

嬷嬷点了点头,道:“二位大人,请随老奴来。”

三人朝着主屋里走,迟澈看着嬷嬷问道:“不知嬷嬷可知郡主那日为何同少夫人出门?”

“郡主身子不好,一个月前就约好了姨娘去金光寺上香求个平安,可那日姨娘刚巧生了病,少夫人也不知怎么就应下了这事,郡主也没反对,可谁知就出事了。”嬷嬷口中答着,抬推开房门,又道:“这便是了,二位请。”

进了郡主的屋子,使了个眼色让锄禾仔细查探,迟澈又道:“不知郡主是何病,致使身子不好?”

叹了口气,嬷嬷道:“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未出阁时一直是由府上的牛大夫调理着,这些年已经没什么了,每月喝两次补身子的药,注意着吃食就是。”

“只是郡主寻求个心理寄托,拜拜佛祖而已。”

迟澈一边查看屋中的物什,又开口问:“牛大夫如今可是在府上?”

“在王府,郡主偶尔抽空回去把把脉。”嬷嬷看着迟澈走近梳妆台,也跟着过去。

随手翻了翻首饰盒,迟澈皱了皱眉:“我记得郡主有一套护指,极其精致,怎的不在了?”

嬷嬷眼神微闪,道:“公子也知晓那护指是郡主心爱之物,随着郡主下葬了。”

“原来如此。”迟澈盖上首饰盒,又道:“这护指听闻是当年闵阳侯夫人所赠。”

“当年闵阳侯夫人云英未嫁之时,二人相识,住在王府时,侯夫人所赠,是以夫人极其爱护。”嬷嬷眼神涣散,好似回到十几年前一般。

“嬷嬷可还记得是哪一年?二人相识。”迟澈心中越发有了怀疑。

“这……老奴到时不记得了。”嬷嬷皱眉实在记不太清:“那年,闵阳侯夫人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连命都没了,亏得府上的圣手才保住了性命。”

仔细琢磨了这些话,迟澈不再多问,查看了郡主的房间,屋内一应事物都未曾动过,又简单看了衣柜和首饰台,倒是十分干净整齐,可却不见这厚实的秋冬衣裳,多是轻薄的春衫和夏日的衣裙,全是去年京中贵人喜爱的款式,只略微皱了皱眉头,迟澈也不多停留便带着锄禾离开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