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闵阳侯府的大门前有不少人前来吊唁,谁也没想到不过几日,闵阳侯夫人竟然也这样去了,迟澈看了一眼身着素缟的管家在门前迎客,带着锄禾绕到了后院。

这次,二人并不曾走闵阳侯府的大门,而是到后院翻了墙进的闵阳侯府,锄禾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低声道:“公子,我们这是干什么啊?”

“别说话,跟着我就对了,注意别让人发现了。”迟澈沿着墙角朝西院走,昨日的一些符纸都被清理了干净。

摸到丫鬟房的位置,迟澈推开窗打探了一眼,刚好没人。翻身进去,锄禾也跟着爬了进来,四处张望了几眼,道:“怎么全是些乱七八糟的黄符纸。”

屋中的门窗上贴了许多黄符,同昨日在院中所见的差不多,迟澈道:“去门边守着。”

“是。”锄禾心中也有些惊讶这满屋子的黄符,缩到门边盯着门外的动静。

迟澈在房中边边角角的搜查,在一张床板的背面似乎摸到了粘在上面的一个纸包,小心扣了下来,打开竟然是一小块护指。一截银色的断链还悬在上边,看了两眼,似乎有一丝绿色的痕迹,不再细看,便将护指包好塞进怀中,继续搜查其他地方。

“公子,有人来了。”

听到锄禾的声音,迟澈停下了动作,走到门边,从门缝中看见正是昨日那个叫岁蓉的丫鬟,心下有了计较,便道:“去刚刚我们翻进来的窗户外边等着。”

锄禾反应极快,冲到另一侧的窗户边一个跃起翻了出去。迟澈躲在门后不动,待岁蓉推开门的一瞬间擒住的脖子,左手抽下发冠上的簪子,抵在岁蓉腰间,低沉着声音道:“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岁蓉不敢乱动,眼泪一瞬间滑了出来,拼命摇头。

“夫人是不是你杀的?说!”迟澈粗着声音,手下微微用力朝前压了一压。

岁蓉的声音差点要哭出来,急急道:“不是不是,夫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我如何信你所说。”迟澈继续逼迫岁蓉。

“府中人人知晓,夫人是鬼魂附体,夫人是被鬼魂所杀,真的不是我。”

“说清楚。”有些疑惑,难怪府中到处是那些黄符纸,想来便是因此。

“二公子停灵的第一日夫人便发了疯,大半夜在府中游荡,嘴里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话,直到第三日凌晨,我在堂前值夜,不,好几人值夜,看见夫人突然大嚷大叫,双手拼命抠着少爷的棺木,最后用力撞了上去,所有人都惊呆了。”岁蓉说的身体不停颤抖。

迟澈相信岁蓉说的是实话,便厉声道:“夫人剩下的护指你藏到哪里去了?”

“不是,我不知道,那是我捡的。”岁蓉没想到这都被人发现了,赶忙道:“护指当时便损坏了,剩下的被王爷摘下拿走了。”

迟澈没想到,竟然是闵阳侯,顿时有些困惑,怎么是闵阳侯。

松开岁蓉,将簪子插回发间,岁蓉吓的瘫倒在地,迟澈也不管他,翻了窗户出了西院。

回到闵阳侯府门前,迟澈整理了两下衣裳,带着锄禾朝大门走去,管家看见他几不可查的顿了一秒,道:“迟大人,里边请,小顺,带迟寺丞进去。”

一个小厮上前躬身领着迟澈进了内堂,上了一炷香拜了一礼,扫了眼大堂,迟澈皱了皱眉,今日竟然不见闵阳侯夫人的贴身嬷嬷和侍女,倒是有些奇怪。

迟澈看了眼跪在一边的赵且祎若有所思,最后朝一边赵且珺的灵堂而去。

闵阳侯世子在闵阳侯夫人的灵堂,这里今日反倒只有几个下人跪在灵前烧纸钱。谢婉婉坐在一侧的椅子上,一身素白的孝衣,显得有几分憔悴。

“谢小姐。”迟澈朝他点了点头。

谢婉婉起身,柔声道:“迟大人若要祭奠,该去另一边夫人的灵堂才是。”

“夫人那里在下已经上过一炷香,只是还需来查看点东西。”

谢婉婉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随即客气道:“不知迟大人还要查什么。”

“夫人之死。”迟澈说罢,走到赵且珺棺木前,细细查看起来。

看着迟澈的举动,谢婉婉眉头紧锁,但终究是未上前阻止,待到迟澈查看完起身,谢婉婉才道:“公子可查出了什么。”

“不曾。”说罢迟澈也不多看,不再多说什么便拱手一礼离开了偏厅,回到前院。

看着站在一边引路的小厮,迟澈上前问道:“不知崔嬷嬷在何处?还有之前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今日可是有事?”

“崔嬷嬷伤心受凉病倒了,家里人将嬷嬷接回去休息几日。绿萝和红樱二位姐姐被王爷发卖了出去。”小厮利落的回答,虽然心中疑惑怎会有客人这时候找崔嬷嬷。

“那不知崔嬷嬷家住何处?”迟澈接着问。

“小人听说是在城南的的扶桑巷子。至于哪一户小人也不知。”小厮一五一十的回答。

出了闵阳侯府大门,迟澈想了想,道:“去把小九叫来,我有事吩咐他办。”

小九跟着锄禾跑到迟澈跟前,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附在小九耳边低语几句,怕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九,此事十分重要,务必要查清楚了,到时候我定到刘大人跟前替你请功。”

“好嘞,先谢过公子了。”小九也不耽误,转眼就没了影。

和锄禾赶马车去衙门找马老头,这护指上定然不是致死的毒药,可到底是什么,想来应该十分重要,否则绝不会在那时被人拿走。

“是夜光粉。”马老头刮下那一层绿色粉墨,捣鼓半天道。

“看来,这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是要从闵阳侯府内查起。”迟澈拿过马老头递给他的护指在眼前翻看了两下,再次塞进怀中。

刚出府门,刘大人匆匆而来,叫住了迟澈,道:“阿澈啊,等等。”

转身行了一礼,只见刘大人眉头紧锁,捂着胸口喘气半天,才压低声音开口:“皇上刚刚来了旨意,要大理寺秘密彻查闵阳侯夫人的死因,一旦有了结果,上达天听。”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的方向,眼神讳莫如深,脸上是浓浓的焦虑和担忧。

迟澈笑了笑,道:“大人切莫如此焦心,案子虽难可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您放宽心。”

刘大人点了点头,又探过身子道:“听说是胡大将军面圣,请求皇上彻查此案。”

“大将军痛失亲妹自然恨不得将凶手绳之以法,大人为此案尽心尽力,想必将军感念,皇上也能记得大人为君分忧的忠心,是一桩好差事。”

听迟澈这般说,刘大人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递给他,道:“这是我的令牌,到时候若是有嫌疑之人,直接抓回大牢审问便是。”

拿着令牌,迟澈也不推辞,道:“谢大人。”

刘大人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脚下步子稳了一些,转身回了衙门。

颠了颠手里的令牌,迟澈笑得如沐春风,希望刘大人到时候莫要怪他才是。

“听说崔嬷嬷病倒了,他儿子儿媳将人接回了家中养病。”迟澈若有所思。

锄禾一向机灵,一点就通,看了一眼迟澈:“昨日瞧见还是好好的。”

“是啊,这人上了年纪,是说病就病,走吧,去扶桑巷探探病。”

二人到也不急,一路沿着城中最热闹的那条街朝城南走去,路过荣蒸坊时还进去打包了两份糕点,既然探病,那便要有点探病的样子。

扶桑巷多是些有头有脸的官家下人的住处,门对着门的一排排院落,走近没几步便有个妇人拎着篮子从一扇门里出来。

锄禾上前笑吟吟道:“这位姐姐,不知是否知晓这里住着位崔嬷嬷?”

妇人见是个面色白皙的小少年,手里还拎着荣蒸坊包好的糕点,想来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笑着说:“小公子是说闵阳侯府的崔嬷嬷吧。”

“正是。”

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巷子里面,“瞧见那个门前挂着白灯笼的吗?那就是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家门前挂着两只白灯笼,点了点头,锄禾客气的朝妇人道:“谢谢这位姐姐。”

等到妇人离开,锄禾努了努嘴:“看上去倒是全了几分主仆情谊。”

“恐怕还真能从崔嬷嬷这里知道些什么。”

走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半大孩子,见眼前是两个陌生男子,赶忙跑回院子,边脆生喊道:“娘,娘,有人来了。”

只见一女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抱住孩子,道:“别吵着祖母,乖。”

到了门前,女子看了眼前二人一眼,道:“小妇人眼拙,不知二位公子是?”

“在下迟澈,听闻崔嬷嬷病了,特来探望一二。”

迟澈说完锄禾便递上了手里的糕点,女子见此,想了想:“闵阳侯府?”

“官府。”

眼前女子眼神微闪,然开了身子道:“二位公子里边请,婆婆在里屋歇息。”

领着迟澈和锄禾进了正屋右边的一间厢房,推开门迟澈便知晓这崔嬷嬷恐怕根本没有生病,这屋子里门窗紧闭却没有一丝药香。

“迟大人。”崔嬷嬷见到来人脸上满是激动,他伸手抓住迟澈的双手,跪倒了地上:“您可要替夫人做主啊,夫人一定不是什么自杀。”

上前将崔嬷嬷扶了起来,锄禾道:“嬷嬷知道什么都告诉大人便是大人定然是会查明此案。”

“嬷嬷不必如此,在下本就是为此而来。”

崔嬷嬷扶着自家儿媳的胳膊缓缓起身,朝儿媳说:“你先带着军儿出去吧,我同二位大人单独说会儿话。”

崔家媳妇点了点头哄着孩子出了门。

“夫人的安神香被人动了手脚。”崔嬷嬷也不拐弯抹角,徐徐道来:“二公子死的那天,夫人回府后同侯爷大吵了一架,那时还是好好的,直道第二日要去信给远在边关的老大人。第二日灵堂上,夫人痛心不已,几次哭到晕厥,最后还是奴婢劝说好久,夫人才回屋休息,那时我便点了一片安神香。”

崔嬷嬷表情有些难过,顿了半晌:“老奴该死,不该担心夫人歇息不安稳多此一举。那安神香我足足点了两日,可那两日夫人便发了疯,一直说有鬼魂缠着他,还说什么二公子在底下寒冷,受欺负。”

“嬷嬷是如何发现那安神香不对的?”

“老奴起初没在意,加上夫人的情况实在无暇顾及,可那日夫人半夜冲出房门,推门的一瞬间老奴便闻到了那香气不对劲,可来不及细想赶忙去追夫人,到了灵堂也只看见夫人撞在了公子的灵前,没了生气。”

崔嬷嬷说的泣不成声,看得出闵阳侯夫人同他感情不浅:“老奴是天快亮时回的房,想到安神香,赶紧去查看,却见香炉已经空了,香灰被人清理了干干净净。”

“不过好在老奴前一日便倒出了一些多余的香灰在花盆里,便赶忙拿手帕包了一点在手里。”崔嬷嬷起身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迟澈。

迟澈接过手帕,没有打开,道:“嬷嬷是装病出府的?”

看眼前这般,想必崔嬷嬷不是被赶出闵阳侯府,必然是自请出府无疑。

崔嬷嬷点点头:“府中不安全,侯爷、世子还是谢家小姐,老奴谁也信不过,能对香炉动手的,定是府中之人。”

出了扶桑巷后,迟澈将包着香灰的帕子和早先少夫人屋里抠出来的一小块脂粉递给锄禾:“去制香的铺子查一查里面到底都加了什么,有什么效果。我去查查夜光粉是从谁手里进的闵阳侯府,到时候衙门见。”

锄禾拿着香灰走了,迟澈等了一会儿才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出现,宋昶从马车上下来,吩咐车夫先去衙门口等着。

“王爷何时有了这等跟踪男人的习惯。”迟澈仗着一身男装,说的倒是少了几分顾忌。

宋昶知晓他不满被人盯着,笑的一双眼睛里全是宠溺:“本王不过是路过此处,恰巧同公子偶遇罢了。”

说罢又意味深长道:“难道迟大人不是在等本王?”

“王爷怕是诸葛亮转世。”

刚刚在街上便看见身后跟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可是那个车夫却刚巧是迟澈当初见过的,宋昶的车夫。想到手里的夜光粉,便索性在此等着宋昶。

“那阿澈必是姜太公轮回。”宋昶低声笑语:“本王愿者上钩。”

面上忍不住有些发热,迟澈可算是见识了宋昶的厚脸皮,没好气道:“王爷也不怕食之无味。”

上下扫了迟澈一眼,笑得放肆:“阿澈未免过谦。”

果然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宋昶装的在像个人,狐狸终究是狐狸,哪怕经历了父母双亡,命悬一线,如今韬光养晦,待人谦和,可骨子里的肆意从来都不曾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