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酌水知源 第14章 执易不语

正月初一,赵道长没有安排魏有源练功,所以,他就带着两个妹妹在道观前院的各个殿堂和阁楼上闲逛。

小妹张珊珊甭提有多开心,越是人多她越往里钻,殷瑞敏担心她被香客的香火烫着,老想去拉住她,可殷瑞敏越追,小妹钻得越快。

整整一个上午,魏有源就陪着她们在道观的几个大殿里跑来跑去,隔三差五还得向香客致歉。

在观里吃过午饭,香客陆续离去,道观慢慢地恢复原本的清静,但整个道观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到处是纸片、香支和各色的塑料袋。

大家各自手头的事又多,师父林真人让魏有源也去帮助道士们一起打扫一下卫生。

魏有源只好交待殷瑞敏先带着小妹妹回家。

魏有源一直送她们出了山门,他就站在山门口,看着殷瑞敏拉着珊珊的手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下去。

当看她们下完台阶,魏有源正欲转身回去扫地时,小珊珊突然回顾头来,冲着他灿然一笑,还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向他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魏有源立马神采焕然,笑着朝她们挥手回礼。

此时,同样被小妹灿然一笑所感染的,还有刚刚阴沉凝重的天空,也转而也露出可爱的阳光……

在前院忙了一天,吃过晚饭,魏有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后院。

来到二楼的书房,魏有源看到赵道长手里,拿着写有好多八字的纸,在等他。见到魏有源进来,就对他说,这是道观道士们的八字,看看哪个人适合接替你师父林真人之位。

“我师父要退下来了吗?”

“他年岁大了,总该找人帮他打理一下。”

魏有源看了一眼,纸上的八字说:“第三个吧,伤官佩印。”

嗯,我们三人想到一块了。

“我们三人?”

“对,你师父也想到了他!”

魏有源想了想,不敢有所隐瞒:“道观里的人的八字我都熟,这应该就是任辰子的八字。”

“那就定在明年吧,让任辰子来接替你的师父。”

魏有源没有吱声,心想,我又不是道士,赵道长干嘛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你也累了一整天啦,早些休息去吧,明天一早还要继续练功呢。”

魏有源惘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

时光荏苒,魏有源这一练,又过去了大半年。

魏有源经脉里的小莲花,开得越来越饱满,游弋起来也越稳健。现在,只需一归念,小莲花就像懂事的孩子,有序地在全身的经脉间穿行。

这一天,赵道长说,源源,可以把小莲花带出来了,从丹田出,在你的体外绕着圈。

魏有源试了一下,很轻松地完成了。

赵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好,现在让小莲花回归丹田,护在大莲花四周,让小莲花围着大莲花进行转动起来。”

魏有源又试了,又很轻松地完成。

“好的,现在从中摘取两朵小莲花,栽于你的眼前地上,让它们不要动。”

两朵小莲花,很听话地扎根在魏有源的面前。

“你能看到我吗?”赵道长,郑重地问道。

魏有源稍微抬眼,竟然能清楚地“看”到旁边正闭目入定的赵道长,而耳边又有另一个赵道长在跟他说话。怎么会有两个赵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在跟你说话的,是我的元神。”赵道长似乎看出魏有源心中的疑虑,“调整好呼吸,现在,你只需听我的指挥。”

“你的全身己禀受过小莲花的精华。现在,我要招唤出你的元神……集中你的意念,试着从拜垫上慢慢站起来。”

魏有源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要慌,也不要心急。元神出窍容易,自己想要它动起来,我起码花了三年的时间。”

只见赵道长张开双手轻轻地扶了一把他的臂膀,慢慢地将他从一个肌体中拨出。

太神奇了。魏有源简直不敢相信,他回顾头看一眼自己另一个正在打坐的躯体。

魏有源既激动又有些害怕,他从未有过如此般的体验。

从肌体出来的元神,带着他的感官和思想。而底下坐着的跟木头一样,全然没有知觉。

“不要激动,我是想让你事先体验一下。这么一来,你以后练功才有方向感。”

赵道长像个百事通什么都知道,认真地说道,“现在,我帮你抬起你的左脚,踩在左边的小莲花上。”

魏有源怎么也动弹不得,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好,慢慢来——”

赵道长耐心搀扶着他,并指导说,“这跟小孩子学走路是一样的。”

魏有源驱动意念,试着配合赵道长提一提左脚,唉,成了。

“很好,再把脚抬高些,伸出去,好的,踩在小莲花上”

魏有源真的将左脚踩在了莲花上了,脚底一股暖流自脚心直达丹田,又从丹田返回到脚心,太爽了。

这一刻的成功,他有点想哭,多少个日夜的努力,终于“迈”出元神的第一步。

“集中注意力。站稳了,我帮你再抬你的右脚,踩在另一朵莲花上面”,赵道长扶住摇摇欲坠的魏有源,心里也很高兴,他这么多年来的付出终于有了成果。

又一股暖流从魏有源右脚升起,又从丹田回流。两只脚像通了电一般,很透爽,很舒服。

“现在,集中意念,调整呼吸。将丹田中的小莲花分两股自丹田而下,吸附在脚下的两朵莲花中,让它们融为一体,变成两朵更大的莲花,包裹住你的双脚!”

一切都在朝着赵道长预期的效果而运作,好像没有什么目标是达不成的。

赵道长要求魏有源通过呼吸吐纳,让双脚下的莲花根系变得更扎实,然后,他慢慢地放开了一只手。

莲花严实地裹住魏有源的双脚,随着他的呼吸,莲花们开放又合拢。魏有源感觉重心越来越稳当。

过了一会儿,赵道长又扶住他,又让他,提起脚,带出莲花的根,又踩下去,扎下莲花的根,双脚慢慢地原地踏步走。

魏有源咸觉自己像在走高跷,越走,越是自信满满。

又过了一会儿,赵道长说,“我扶着你,还可以慢慢移动步子。”

魏有源在赵道长的扶持下慢慢挪动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

还没挪出几步远,他的元神就有些涣散,赵道长立马加大了扶持的力度,慢慢地,魏有源感觉元神稳健下来。他缓缓地转顾身来,又看了看,自己在那打坐的躯身。一种有别于平常照镜子的体验,让他有了重生和超凡脱俗的美妙。

他要感谢一直陪伴他身边的恩师,他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赵道长,而此刻,赵道长脸上也挂满汗珠。

洞窟外,下起了小雨,洞口外有水在滴着……

魏有源伸出手去接雨水,一滴水,从他的手掌心悄无声息穿过。

赵道长看到了,一旁对他说道:“元神分两种,阴神与阳神。我们练出的是阴神,有感官,而无实体。阳神方为重生。”

魏有源心想,管它阴神阳神,自己能达到这一境界就是重生。

赵道长像能看懂他心中的思法一般,对他说道:“能练到这一步,己经异于常人。以后,你还要勤加练习,熟练地掌握动作要领,瞬息之间移步千里,也是有可能的。当然,要做到不用搀扶而能独自移步,我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所以你想自由往来,还有待时日。”

随后,赵道长看出魏有源元神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便教他元神归体。

通过几天的练习,魏有源己能娴熟地掌握元神出窍的各环节要领,但总是迈不出去脚,比小孩子学走路更难。

一段时间过后,一次练功完毕。

赵道长打开了岩壁石室的暗门,带着魏有源走进石室。

通过一条窄长的通道,他们来了一个能容百人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雕刻着一朵大莲花的水池,顶上有个透空的澡井,光线和水自上方垂贯而入。原来清源观的第二怪:“千年井底开莲花”,说的就是这澡井下的莲花池。

魏有源围着莲花池转了一圈,心想这也太美啦。澡井上有岩水滴落在莲花池里,池内的水刚好是半池,不见多也不见少,更不见水满溢出,它的底部肯定有暗渠通道;另外,石室看似密封,但整个的空间却并不潮湿,应该设有通风口与外界相连;还有就是石室的采光,只需晴天,即便不点灯,整个石室也很敞亮。诸多设计让魏有源为之大开眼界,不得不叹服前人的智慧与匠心。

大厅的中堂正壁悬挂有一幅先贤的坐像,此人双目传神,气宇轩昂,一身穿戴为明代官服。魏有源心想,这应该是万民英先生。

画像的上方有一匾额,写着:“执易不语”四个大字。两旁的石柱上各刻有一副对子,右边:莲花有意开三脉;左边写:元神无心游八方(后面三个字被一挂收起的帘幕遮盖住了,魏有源特意过去掀开看了看)。底下横有一张香案,案上摆有一只香炉。在香案一旁,搁着一大木盒子,盒面刻有三个烙金大字:莲花易。

大厅的四壁尽是书柜和壁龛。

没有什么宝贝呀,魏有源心想,干嘛搞得这么神秘。

“源源,你过来。”赵道长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己点燃好三根细细的檀香,交到魏有源的手上,“给祖师爷上香!”

魏有源双膝跪地,举香过头,三叩九拜。

赵锦锋在一旁答语道:“莲花易弟子魏有源,给祖师爷上香!”

拜后,赵道长接过魏有源手中的香,插入香炉,对他郑重说道:“自今日开始,莲花易接纳魏有源为本门第十六代弟子。”

魏有源闻言,又对着赵道长再行跪拜礼。

赵锦锋道长的眼里闪现着泪光,抬手示意魏有源站起来,并指着匾额的四个字说道:执易者,当正易风、弘易理。而其不语即为不辩驳、不张狂,润物无声,顺其自然!

随后,他将魏有源带到盒子前,打开盒子。

盒子内放有三册秘籍。

赵道长语重心长地对魏有源解析道,莲花易的秘籍分三册,上册为开脉篇,此是入门的基本功。参考和改编了当时江湖盛行的功法要籍《达摩易筋经》中的一些运气精要,再结合实际操练方法编纂成书,是一册打通全身经络之典藏;

中册为开眼篇,就是打开念力的眼域,这一册在修撰中,也增补与修正了一些气脉运行中的要义。使它通俗易懂,便于掌控和修炼。

下册为开神篇,这是莲花易中最上乘的功法绝学,也是最难练成的一册秘要篇章。若是没有人从旁点拨,即便是得到了这册秘笈,不仅难以达成所愿练就元神出窍,反而容易走火入魔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赵道长又说,元神与人体是一样的,要百般地呵护。一不可污,要尽量避开肮脏污浊之地;二不可伤,要避开电弧或磁场较大之地。

待一切礼毕,赵锦锋方示意可以走出密室。

走到石室门口,赵锦锋又叫住魏有源,轻声嘱咐:

“源源,执易者之路,自跨出这个石室为始,直至生命殒灭为终,希望你往后能秉节持重、福慧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