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咔擦”

“咔擦”

生锈的剪刀，正在剪着一张白纸。

白纸上，写着桑若两字。

这次并不是在某个昏暗无光的屋子里，而是似乎在一个封闭的卫生间，外头还有着来来往往的人声，仿佛是在某个学校的角落里。

剪刀剪着剪着，到达白纸中心字体处的时候，果然又剪不动了，甚至比上次还要钝涩。

拿着剪刀的人皱了下眉，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张白纸，在白纸上写下蓬森二字，然后将这张纸卷起来，拿起剪刀剪了下去。

“咔擦！”剪刀轻松地把这张写了蓬森名字的白纸一刀两断，剪完打开一看，蓬森俩字被剪掉了草字头和木字头，看起来变成逢林俩字，好像只是换了个人名一样，完全不像当初夏彪的名字那样被断头一般的凄惨，但是剪刀主人并不在意，剪完就把写着蓬森名字的纸条给扔进了马桶，冲了下去，似乎这已经是个死人。

剪完了蓬森的名字后，男人继续回去剪桑若的名字，这次剪刀好像变得锋利了，毫无障碍地剪到了白纸中心，正在他剪到桑若的名字时，此时卫生间的门忽然被“砰砰砰”敲了起来，外头的人怒骂催促起来。

这动静让男人手里的剪刀一歪，剪偏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还在震动的门，慢慢打开手中的白纸，白纸上的桑若两字，和上次一样，仍然只是少了一个口字。

·

困住了那截触手后，桑若的眼皮就一直在跳，捕捉了这个似乎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桑若不但没觉得解决了威胁，反而感觉危险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似乎周围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

一道，两道，三道……甚至更多摸不到源头的窥探。

心不在焉地在学校上了一天的课，桑若回想着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当然最不对就是，自从回到地球后，最近这一些些不太顺利的征兆，让桑若觉得他从前那倒霉的运气，似乎也跟着回来了。

他当初到底有多倒霉呢，不断被人找茬，坠楼将死时，竟意外掉进了虫洞；

掉进虫洞后被异世界的一群星际人类捕获，被救了回来，却是被当做实验品带去做人体试验；

所有的其他试验体都失败死亡了，桑若本来也死了，但是由于他的灵魂无处可去，困在实验室中，竟然和用他的基因培育出的胚胎融合，让他的实验胚胎成功存活，让他重活了一世。

只是这重活的一世也不是幸运的一世，是被当做别人的移植器官培养皿的工具人。

不断被割掉五脏器官移植给别人，心脏、肝、肾、脾、胃、眼睛，甚至皮肤组织脊髓等等，反复被人挖走，又不断被星际的高科技修复再生，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催生出新的器官待用，这让当时的桑若遭遇了普通人不可能遭遇的太多次的重生和死亡，以至于险些真灵泯灭，完全消亡。

大概是靠着最后一点运气，在濒临真正的消亡之际，桑若又穿越到巫师世界，这次他才得以彻底地摆脱死亡厄运，开始全新的新生。

从前没有力量的时候，桑若并没有觉得自己的遭遇有多么古怪，现在从头回想起来，桑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笼罩在一股死亡的厄运之下，冥冥中某种力量不断地想要他死，只是又有一丝运气在保护着他薄弱的生机不至于断绝，到最后触底反弹。

死亡厄运仿佛占据了桑若前方的大道四十九条，但是他却总能在最后一刻被唯一的一道生机带出生天，不知该说他是真的倒霉，还是真的命硬。

哪怕以桑若现今黑灵巫师的实力，也不敢对这曾经的诡异死亡厄运掉以轻心。

尤其桑若现在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线，回到了过去的肉身之中，也可能真的回到了过去的命运里！

这个时间点来看，死亡厄运已经笼罩在他身上，这种命运的力量，会不断让能够威胁到他性命的危险一波又一波地出现他身边。

可能就像从前一样，他弱小，则这力量表现的危机也弱小，他强大，则力量表现的危机也强大，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掉，可能会像是癣疥之疾一样不停地缠着他，甚至最终癌变不治。

涉及到命运，总是如此玄之又玄，桑若不得不谨慎起来，觉得自己需要做些准备了。

·

【苏江市3.21长览烂尾楼ZE发现报告】

检查地点：苏江市长览烂尾楼门后东偏北三十七度前方二十八米

检查时间：2020.3.21

检验人：简清仪

检查现场：有打斗痕迹，周围杂物残留四人脚印，布料纤维，指纹等。

灾厄气息中心处，土壤中含有浓郁血腥气味，似乎曾被大量血液渗透，后血液消失不见，土壤间未见血液残留。

土壤遭异常辐射呈焦黑状，辐射范围直径17.53米，范围内草被植物尽皆受到污染，或枯死、或变异，范围内钢筋石块亦残留大量异常辐射能，已全数进行回收处理。

初步判断类别：精神物质双污染型灾厄

初步判断等级：S+级恐惧邪神眷属类

行动过程：3.21日晚对长览烂尾楼现场采集指纹进行分析对比，获取长览烂尾楼附近监控，化验从现场带回的污染物。

3.22日锁定疑似感染目标四人，苏江市二中高三八班吕文锋（1号）、蓬森（3号），高三三班桑若（2号），以及蓝夜酒吧看场人员夏彪（4号）。

3.23日凌晨3点45分目标人物之一夏彪，于梦游中车祸死亡，确认受到K7系灾厄污染死亡，为防其成为污染源，已经使用K3-19将夏彪尸体及其周边污染环境净化（行为人：简清仪、郎野、付蓉蓉）。

3.23日上午5点，申请调用编号E4165禁闭门，捕捉嫌疑目标进行回收处理。

3.23日上午7点30分，苏江市二中校园内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嫌疑目标三人有接触，2号目标桑若疑似有受ZE污染变异迹象，需着重注意。

3.23日下午17点30分申请通过，晚八点编号E4165-17到达苏江市，联合行动准备完毕。

报告部门：苏江市ZE处理部

报告人：虞金

报告时间：2020年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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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晚自习回家，桑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家门，迟疑了半秒，才用钥匙打开门。

刚进门，就听到一道女声从厨房传来：“回来了小宝，快来把这猪脑汤喝了，算着你差不多该放学了，我刚煮好的。”

桑若看到厨房里的身影端了碗不明物体过来，似乎计算着他回家的时间，刚给他盛好这道宵夜，放好碗的桑若妈眼神热切地看着桑若。

桑若：“……”

在桑母的注视下，桑若看着那碗猪脑汤，安静地坐下喝汤。

猪脑汤有点腥，但不明显，里头放了一些去腥味的姜，汤上还洒了些碧绿的芫荽。

桑若妈开心道：“赶紧吃，学习这么紧张，你得好好补补，争取成绩再进步一点，以后啊，考个一本。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了，不上重点出来都不好找工作。对了，妈还给你买了些补品，脑X通还有生X号，老做广告的，听说很补脑，你都吃点，吃完妈再给你买。”

桑若看了母亲两眼，随后“嗯”了一声，在桑妈的说话声中，沉默地喝汤。

这一刻，桑若似乎并不是巫师世界那个高不可攀的黑灵巫师，也不是那个在别人恐惧求饶的目光下狰狞轻笑的怪物，而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高三学生。

当初在星际世界里投生到实验胚胎后新生的桑若，没有任何记忆，甚至因为同源的血脉，认贼作父地以为和他流着一样的血的天神一族，就是自己的亲人，被实验室的人员教育要爱护家人，自愿地为父亲兄长割肉腕骨予取予求。

一开始年级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伤害和仇恨的时候，桑若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对父母对他那个“兄弟”的爱护，为了挽救“他”的生命，为了让“他”能够健康的活着，他们做了他们能做的任何事。

可是后来太痛了，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痛苦，让桑若的的灵魂几乎都被完全染黑，再没有了对亲人的孺慕，只剩下仇恨。

不过现在……他们都死了。

呵。

桑若一边回忆着当初被人刨开胸膛挖走心肝脾肺的画面，一边吃着那碗猪脑，竟然慢慢开始觉得味道有些不错，让他嘴边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淡笑。

桑妈在旁慈祥地看着儿子解决宵夜，说起了关于一些补习班的事，尤其是一个什么量子速读班：“我最近听说有些人去报那什么量子速读班，哗哗地翻书就能迅速学会高深知识。可惜听那里的老师说，只有小孩子才有足够的灵性，能接收量子世界传输的知识，我也搞不懂是什么，好像厉害得很，哎如果十七八岁的他们也收就好了，竟然只要年级那么小的。”

桑妈言语间很是为儿子的年纪惋惜，似乎恨自己不够争气，不能把儿子晚生十年，让儿子就因为早生十年，输在了起跑线上。

桑若：“……”

听了这描述，回过神的桑若几乎要以为这是地球的巫师培训班。

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桑若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母亲为儿子的学业絮絮叨叨，原本因为那有些繁乱的心绪，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

回到房间后，桑若并没有如母亲期待的那般去写作业看书什么的，关紧了门窗，浪费能量设置了防止窥视的屏障后，然后行迹诡异地在他屋里的大理石地面上写写画画起来，用一个从教室带回来的粉笔头。

六芒星交汇，一个个古怪的陌生符号被圆圈包裹，错落在一条条线上。

桑若在画一个简易的小命运术辅助阵法，以及桑若在这个法术的基础上研究是转移小命运术反噬的魔法阵，画魔法阵的粉笔，被桑若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用自己的血浸泡了一下午，沾染了一些桑若的力量。

小命运术是一个很奇怪的法术，奇怪在它虽然是一个强大的禁咒，但是一些巫师学徒就可以使用它。

对于弱小的人来说，使用它需要消耗的能量多半都很低，对于强大的人来说，使用它需要消耗的能量会相应变高。

同样小命运术还有一个巨大的弊端，那就是它的反噬特别严重。

命运力量越是强大的人，使用它会受到的反噬就越强，哪怕号称不死的黑灵巫师，听说都有人曾因为小命运术反噬而沉眠在灵魂之河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过来。

当初会想到去研究这个法术以及转移其反噬的方法，也是因为桑若根据它想到了自己曾经古怪的经历。

不过桑若也因此而确定，如果他轻易地用这个法术去窥视自己的命运线，后果一定非常严重，不会比那位沉眠在灵魂之河的黑灵巫师好多少。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敢用了？

当然是因为桑若今天发现了很好的替代品。

桑若将一盏油灯拿了起来，他伸出右手虚张在魔法阵正上方，左手持油灯在右手上方，灯光将桑若右手的影子照耀在地面的法阵上，很快，桑若右手的影子诡异地跳动了一下，手掌和手指部位不时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右手的影子中钻出来，但却钻来钻去只在同一地打转。

桑若调整着油灯的方向，直到他右手的影子落入法阵中心处，下一刻，由几个阿尔斯符文组成的指向替代献祭位顿时旋转起来，很快将桑若右手影子中蠕动的触手锁定在其中。

一切准备就绪，确保反噬出现时会被正确引导，不会折返到自己头上来后，桑若开始将法阵各个位置，放上了一些水晶、金、碳、冬青树枝、柑橘等材料，水晶是桑若晚饭的时候在学校外的精品店买的，约莫三十克左右的珠串手链，最贵的金子，是桑若按记忆找出来的他12岁时的生日礼物金锁片，其他零零碎碎的也是到处找来的。

随着材料的填充，魔法阵似乎渐渐充溢起了异常的能量，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线……锁定……指向……替代……幸运……”

嗡嗡嗡，一个个符文被激活，周围空间无声无息变化，真实到虚假之间，地面上带着血色的粉笔魔法阵泛起了青光，第一环小命运术的魔法阵完全亮起。

桑若开始念起了古怪的咒语，随着他的咏念，咒语似乎变成了一道道实质又虚幻的文字悬浮在他周围的空间中，如同锁链般“喀拉啦”响动着，渐渐和他身下小命运术的法阵链接在一起。

桑若：“命运之河，向我展露真实。”

轰——

桑若的这句话似乎引起了法则的震荡，周围的空间如水面般波纹起伏起来，似乎瞬间变得虚幻，所有的一切包括其中的桑若，都像是忽然从三维的空间被压成纸片，又蓦地从纸片被拉伸开来，折叠成更多角度、更多维度的高维空间。

离法阵不远的闹钟指针古怪地开始倒转，倒转了一圈半后，又飞速地向前拨快，一圈两圈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