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外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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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十几章!忘了剧情再看看吧!我现在存稿可多了!!答应我不要取收!!!(或者过几天再取也行(我好虚弱啊.jpg
霍涛唇边噙着笑,姿态轻浮浪荡至极,几步晃来霍洋右手边坐下,与霍沉斜斜相对。
堂屋窗户皆是嵌的玻璃,比之纸窗保暖得多,东西两壁各置一个冲天耳三足炉,燃着炭,堂屋里温和如春。
霍沉端起茶盏,垂眉啜饮,似乎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等了等,见他还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霍涛不禁撇了撇嘴角,左手轻轻转起几上的瓷盏托:“罢,好巧我也不是诚心诚意地问。”
“多年不见,二哥还是这样小肚鸡肠。”霍沉竟开口揶揄一句,只面上波澜不惊。
霍涛:“……”
鲍聪本守在门帘边张望,听见这声,偏头朝兄弟三人看去,堪堪撞见霍涛面上闪过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垂眸转回头。
再掀帘子往雪地里瞧时,方才教他遣出去问霍老爷安的小厮已张伞回来,到廊下回他:“才走去堂院外就见着老爷的轿子,已过了照水园。”
这声不大不小,刚好能教正堂里几人听见,霍洋忙从座上起来,却见霍涛、霍沉都还坐着,只有随他三弟来的那位小少年仰头看他,不觉烫了烫耳根子。
好在这时鲍聪又来他们跟前传话,霍涛这才放下茶盏离座,边挑眉叫霍沉声:“三弟?”
“嗯。”
他淡声回应,也起身往外,云飞犹记得捎带上他的斗篷,等几人到廊下时替他披上。
从霍沉记事起,霍府便没了定省一说,因为无论是昏定还是晨省,他们都有可能撞见父亲做那档子事,永没个停歇似的。
他们父亲院里,有处再真不过的酒池肉林,养着些女人,日夜与他醉淫饱卧,听是唤作“忘忧宫”。
此时院内风雪交加,隔着雪做的帘,霍沉若不虚眼细看,便只能见着几个小厮抬了顶小轿进院。
不过,他的确也无细细打量的意思。
轿上的人约莫是一步也不肯走,小轿直到了廊前才落下,霍沉这才看清几个抬轿的小厮,个个儿衣着周正,但身上早扑满飞雪,或是化了湿染成一块块的深黑,面耳也已冻得通红。
他兜在袖中的手跟着凉了阵,但片时又感知到手炉里的炭气。
轿中人轻咳几声,鲍聪听得,亲自下去雪地里替他打起轿帘,霍远倾身从里头出来,踏至廊下。
霍洋见了他,先行礼唤了声爹,霍涛跟在后头也懒洋洋叫了声,随后皆把视线投去霍沉身上,前者拘谨小心,后者玩味好似看戏。
常年纵情声色,霍远本也俊朗的面容如今竟比家中管事还枯瘦,面色如蜡,泪堂处挂着薄薄的黑,白睛滞黄。
他也像另两个儿子一样,定睛看向霍沉,霍沉仍是那副笑比河清的样子,不像是见着了爹,反像没了爹。
至于开不开口、叫不叫“爹”,霍远也不哪般在意,小时候不肯叫他的,如今大了再叫才是奇事。
念及此,霍远笑上声,抬臂抖了抖衣袖,转头问鲍聪:“今日请了几位客?几时来?”
鲍聪低声道:“不曾请外客。”
“哈,也是,也是。”霍远说着打个呵欠,“难得我几个儿子全聚齐来,自家人小聚小聚也好。”
说话间,门边两个小厮揭起帘子,霍远又是一声笑:“立在外头做甚么,叙旧总也要进屋叙。”
他头个钻进堂屋,廊上霍涛笑意不减,落拓先请霍洋进,又笑呵呵邀霍沉与云飞,拿班做势一套,霍沉视若无睹,云飞则因还记着上回登月桥上的事,皱眉将白眼悬,留霍涛在后头轻笑声:“有趣。”
一阵风来,不羁的霍二公子在人后缩缩脖颈才进堂屋。
堂屋内,霍远宽去外衣,众人才见他里头连腰带也没束好,云飞见了,当即嗤笑声,他还从未见过这样鄙猥糊涂的大家老爷。
尚未落座的霍远听见笑声回头看他,又打个呵欠:“这位小公子英伟得很,想来是平仲家的公子罢?你台甫什么称呼?贵庚几何?”
他口中称平仲的,正是骆盈盈之弟骆原,骆原膝下确有一子,名唤骆捷,比云飞大上半岁。
云飞见他错认,带着点小孩子气的倨傲,冷哼道:“我阿捷兄弟自然英伟,比我英伟百倍,像我三哥。”他说着眼睛亮亮的看霍沉眼,霍沉觉得好笑,伸手按了把小少年脑袋,生生把人按落座。
霍远不再说话,坐下后顺手端起茶盏,滚水冲的茶烫得入不得口,遂有模有样地嗅了半晌。
其间堂上只听瓷盏不时碰出清脆声,等到霍远吃下去第一口茶时,方有了说话声:“这茶吃着如何发酸?”
他作势赏给鲍聪,鲍聪躬身接过,侧过身也吃一口,品了品才回话:“老爷恐是与早膳串了味,不酸。”
这时,堂下霍涛也放下茶盏,与霍老爷揶揄道:“父亲忘了不成?这松萝茶本是你从忘尘阁里要来的,道是吃来有嫣然姑娘的香气。”
“……”霍远恼了,堆堆眉也不搭睬霍涛,只冲底下人摆摆手教厨里温酒来。
而云飞这端,一口茶尚在口中就听了霍涛这话,登时一噎,本还觉得这茶香烈,此时倒满口胭脂味儿……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侧头看他三哥,却还在喝,安安静静捧着白玉般的茶杯,偏偏像是待在敞室里听琴。
然这念头初初萌生,就听霍沉出了声,先是朝云飞道:“这是松萝山山寺里老僧炒的,好茶,不吃白不吃。”
云飞:“……”
他三哥这样俗的人,听琴是不可能了。
话罢,霍沉抬眼看向霍涛,只见霍涛无甚趣味地撇撇嘴角,好似是没想到方才那话没膈应着他。
霍沉好算笑了笑,这是他进霍府来露出的头个笑,笑的是霍涛这些年来戏弄人的把戏毫无长进。
教他笑话,霍涛额角跳了跳,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霍沉却把话转到霍远身上,只听他问:“如此好茶,父亲如何吃出酸味来?”
霍远这时已斜欹在椅臂上,萎靡不振地打着呵欠,听霍沉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也没兴致,敷衍句:“鲍管事说是串了味儿。”
偏霍沉还要问:“不知鲍管事替父亲寻过大夫没?”
“这……”
鲍聪神情微异,低头瞥眼霍远,霍远眉眼间越发挂不住耐性,恹恹道:“我儿十年归家一次,莫非就是急着问我害了什么病?可是还要问我几时归西?你们兄弟如何分家产?”
“呵,老爷这话好糊涂,”云飞听了,将瓷盏震得山响,“我三哥哪还须得你家的东西,你只管好你家的就是。”
此话落到其他人耳里,霍洋莫名将头耷拉得更低,霍涛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霍沉。
进了暖阁后渐变昏沉的霍远经云飞吼了一嗓,复又打起几分精神,听了这话,揉几下眉心,黯淡无神的眼眸中似乎有光泽闪过。
“小公子说的是,阿沉由平仲教养……”霍远意味不明地说了半句,止住话。
静默时分,霍沉又不紧不慢地接着刚才的话说起来,仿佛不曾听到霍远和云飞这遭话,兀自道:“孩儿自鹿灵到岭南结识了不少大夫,想也懂些医理,父亲事事萎靡,口又发酸,恐是纵欲肆情过度才如此,不妨教鲍管事请位大夫来瞧瞧。”
“咳咳咳咳——”霍洋闻言猛地呛了口茶,殊觉失礼,忙面红耳赤道,“孩儿失礼,父亲莫怪。”
霍涛也变了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鲠在喉地从霍沉身上挪开眼,低头尝了口茶,确信并未泛酸后脸色又阴鸷起来。
唯独霍远没听见似的,单用拇指与食指掂起个空茶盅,悬到半空。
白瓷茶盅微微颤着,即便是坐在堂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手也发颤,确乎是纵情过度的,但从没有人如此明晃晃地说出来。
霍远等它颤了会儿,开口问霍沉:“冬日里就该及冠了罢?可成亲了?”
正问着,一个小厮打帘进屋,提着壶温酒送来跟前,霍远像是忘了霍沉还未答他的事,自斟一杯悠悠饮下肚。
堂上归于宁静,鲍聪见状,眉心微皱,正考虑早些传午膳时,居然听平日那位总不开口的大少爷问起话来……
问的不是旁人,正是霍沉。
问话时声音极低,却让霍沉难得愣上一愣,反问声:“大哥说什么?”
霍洋被他看得略微慌乱,但还是又问一遍:“我是问,三弟在清溪坞住得如何……可认得贺家姐弟?”
此情此景下,莫名提及贺家姐弟,不免古怪又不合时宜,但人人都听得出,后一句才是他想问的。
霍沉似笑非笑:“认是认得,大哥缘何问起他们?”
霍洋话语卡住,飞快瞄了眼堂上饮酒的霍远,耳根赤红解释道:“贺姑娘曾救我一命,但近来听闻她教甚么麻烦事缠上,遂问问三弟……”
这般说来,连云飞也瞧出他抱的什么心思,又何况他人。
霍沉不禁莞尔,又似带着调诮:“大哥若想知道,何不自己去瞧,我一个外人关心这些做甚?”
霍洋落得个难堪,憋红脸面看向父亲,后者却满心满眼都是酒,浑似与他们不在一处,才然提起的心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