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清早,池思思是被响个不停的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件事,她下意识往左边钻,却只触到一团冰冷的被子。
吝泽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意识稍清醒了些,她坐起身,四处摸索着,最后在睡得香甜的cookie屁股下找到了震天响的手机。
“这都吵不醒,你怕不是只布偶猪。”她边小声嘀咕边碰了下屏幕,甫一接通,池夫人颇具穿透质感的大嗓门炸在耳边,池思思熟练地往后一仰,把手机微微拿远了些。
“喂?思思啊,怎么打了半天才接,你不会这个点了还没起床吧?”
“妈……家里的表是坏了吗,现在不是才刚过八点钟?”
“哎呀不早了,你赶紧起床收拾,待会儿带阿泽回来吃饭,中午给你焖一锅鲫鱼豆腐汤。”
一听见美食,池思思的兴致就被勾了上来,她夹着手机,打开柜门翻找衣服,随口问道:“这么大费周章的,有什么好事吗?”
“你姜叔叔休假回国,今早的飞机,这会儿恐怕已经在来咱们家的路上了。”
“真的?那吱吱呢?她也回来了吗?”
“当然,所以说你赶快把自个儿收拾妥当,别几年不见上来就让人家瞧见你蓬头垢面的……”
池夫人的声音被远远落在身后,池思思换好衣服,“噔噔噔”一路跑下了楼。
“林阿姨早。”
“小姐早上好,怎么今天这么开心?”
“吱吱回国了,我待会儿要回趟家,午饭做您自己的就好。”
“哎呀,原来是姜小姐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吝先生那份也不用准备了吗?”
池思思往脸上招呼隔离霜的手一顿,犹豫道:“我打过去问问吧。”
电话接通得很快,另一头传来的却是陆朝的声音。
“池小姐,总裁在开会,您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说,稍后我会转达。”
“又开会?一天一夜了……”
“是的,新项目来得过于突然,各部门都需要调整时间安排。”
“陆助理。”她忽然没头没尾地喊了这么一声,陆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背一僵,果不其然,池思思沉默片刻后,问道:“昨天我带过去的晚餐……就不问吃了多少,他吃了吗?”
“……”
“明白了,没什么要紧事,麻烦你代我转告他,今晚我去家里睡,不回家了。”
电话那一头挂得仓促又果断,甚至没等他应好,这不像池思思一贯的作风。
陆朝琢磨着这两个“家”,一个用的“去”,一个说的是“回”,再结合对方的口吻,不就是“我回娘家了,哄不哄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吗?
这要他怎么转告总裁,你老婆……不对,要敬语,“您夫人因为您不吃她做的营养晚餐,一来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二来违背了对她的承诺,所以一怒之下回娘家去了?”
算了……他热爱这份工作,长期内没有离职的打算。
陆朝一个头两个大。
挂断电话后,池思思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连化妆的兴致也没了,闷闷地把隔离粉底都收了起来。她的肤色偏粉白,原本涂涂抹抹就属于心血来潮,随便刷几笔香槟色眼影,再挑支车厘子的口红一涂便算细致打扮过了。
这点委屈的小乌云一直跟随池思思到家,瞧见庭院里停着的那辆花里胡哨的蓝金色特斯拉为止,不愉快的情绪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迫不及待地拉开客厅门,便是一个迎面扑来的熊抱。
“思思!想死我啦哇啊啊啊啊!”
三年未见,姜栀一如既往的聒噪,剪了一头利落的Mathilda同款短发,寒冬腊月却裹着小皮裙,俨然一副雷厉风行的主编模样,但喜欢吱哇乱叫的小毛病同读书时几乎分毫未变。
姜父姜母坐在沙发上,和蔼地同池思思寒暄几句,闻声,池夫人举着汤勺,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思思回来了?快过来帮忙,你不是说自个儿最近厨艺见长吗,还不赶紧露一手叫我们尝尝。”
池思思欣然,挽起袖口,拎起放在门口的两袋果蔬冷肉冲进了厨房。
四十分钟后,一锅鲫鱼炖豆腐端上了桌,白汤锅旁围着一圈小瓷盘,鲜菇炒蛋、干煸豆角、虎皮尖椒、菠萝咕唊肉、醋溜白菜、酸辣藕丁,以及一小碟花椒柠檬鸡爪。
姜母夹起一筷子藕丁尝了尝,赞不绝口道:“思思现在厨艺这么棒呀,阿栀,你也学着点,二十五六的人了还在炸厨房,以后谁敢娶你回家?”
“谁爱娶谁娶,想嫖男人了就包两三个小白脸白吃白喝十几年——”
姜栀嚣张的限制级发言以姜母的一个脑瓜崩为收尾,她捂着脑门,小声嘀嘀咕咕:“姐银行卡的余额又不是不够……”
“跟谁姐呢?”
“妈,您是我姐。”
母女两个跟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被这愉悦的气氛感染,池思思不由微笑起来,四下望一圈,后知后觉想起还少个人:“我爸呢?”
“公司那边临时有会议,他让咱们先吃。不对,光问你爸了,怎么没跟阿泽一块儿回来?”
“他开会。”
母女两人沉默地对视半晌,池思思撇了撇嘴角,“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
闹将一阵,稍晚几分钟上锅蒸的饭也熟了,一碗碗软糯的白米饭摆上来,稻米香气最勾人食欲,姜栀夹了一筷虎皮尖椒,扒着饭往嘴里送,两边腮帮子鼓囊囊的,活像只囤粮的金丝熊。
“不对劲,这道菜的口感明显是顾阿姨做的,我吃过很多回了。思思,你不厚道,拿顾阿姨炒的菜充数。”
“我可没说都是我做的。”池思思点了点鲜菇、豆角、尖椒和鲫鱼汤四道菜,“这几个是我妈提前准备好的,其他的可都是经我手诞生的。”
“这么厉害那?”
池思思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可不。”
姜栀望一圈余下的几盘菜,眉尖微蹙,“思思,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酸口了?”
“夏天嘛,爽口。”
“可这也酸爽过头了……”
池思思抬手,用菠萝肉堵住了她絮叨个不停的嘴。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自始至终其乐融融,没有对于工作和生活上的比较,亦没有关乎婚姻和未来计划的再三追问,池思思最喜欢姜家人这样随遇而安的性格。
人开心起来连饭量也见增,一大碗白米饭下肚,几盘菜也见了底,池思思啃鸡爪啃得腮帮子酸痛,中场休息时也没停住嘴,乐呵呵地听着两边长辈叙旧闲谈,边盛了碗鱼汤。
这一锅整整煲了五个钟头,鲫鱼和豆腐的蛋白质都被炖了出来,她低头看着这碗浓稠的白汤,轻轻抿了一勺,鼻尖嗅见的是鲫鱼的鲜香,入口却只觉得腥苦。
池思思微微蹙眉,逼迫自己咽下去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行忍下,神情便有些不自然,姜栀瞧出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见人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池思思抱着洗手池干呕了足足有五分钟,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池夫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堆止咳退热的药,甚至连治拉肚子的脐贴都摆出来了。
酸水灼烧着喉咙,池思思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一张嘴,被自己喑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妈,我没什么事,估计是昨天淋雨了有点着凉,加上刚才那一大桌又酸又辣的,吃坏肚子而已,吐出来后舒服不少,您别担心了。”
池夫人一向宝贝这个女儿,听见她嘶哑的嗓音便越发焦灼起来,而对于她说的话完全充耳不闻,急慌慌地跑进厨房里煮粥暖胃。
池思思无奈地撩开头发,虚弱地靠着墙,照了一眼镜子,庆幸道:“还好今天没涂脂抹粉的,不然得花妆成什么妖怪。”
姜栀不是一般的心大,捧着只鸡爪站在厕所门口啃,边啃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思思,虽然咱俩是打小能盖一床棉被长大的交情,问这话多少也有点唐突,你别介意啊。”
池思思一头雾水:“什么?”
“你跟吝泽……上次做是什么时候?”
“??”
“哎呀,你别用那种看变态的眼神看我啊,那我换个说法,你多久没来了?”
“上个月……咨询了医生说是气血不足、内分泌紊乱的正常现象。”
“哦,也就是说——两个月了。”姜栀的一张嘴跟个剔骨机似的,三两下把鸡爪啃得干干净净,末了,把骨头往垃圾桶里一抛——精准落地。
她看着池思思反应慢半拍的呆愣模样,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酸儿辣女,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