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只愁风日损红芳
第六章 曼珠沙华
绕过几道回廊,苡柔对侧门边的守卫耳语几句,那些守卫便纷纷退下了,苡柔回头看玄澈,玄澈走上来,还未曾看到殿内景象,便已听到殿内传出麝月虚弱的声音:“放开我……”
他一步踱进去,正见麝月竭尽全力要推开父王,她柔弱的双手,明知徒劳,却还是极力的想要挣脱,“放开我……放开……”
樊域王的吻烫过她的雪颈,噬吻着她的锁骨,麝月被他抱得太紧,几乎窒息:“不……不……放开……放开我……你不能……”
樊域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我不能?又有谁能?是林世唐?还是玄澈?”
樊域王目色里有隐隐怒火:“告诉你,我才是樊域的王!”
他掐住麝月尖细下颌,凝视她美丽却惊恐的脸,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她娇柔肌肤,冷笑:“不要妄想勾引玄澈,做了我的女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玄澈身边!玄澈更不可能娶你一个汉人女子!你……只能终生为婢!”
随着,麝月脖颈被他紧紧掐住,他手上越发用力,麝月感到强烈的疼痛,她企图挣脱,用力地摇头,却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樊域王眼里狂风大作,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了。
玄澈修眉一蹙,便要冲出去,苡柔拉住他,眼神冰凉:“别忘了我们的赌注!”
玄澈一怔,只听麝月一声咳嗽,玄澈回头看去,樊域王放开了麝月,麝月用力呼吸,好似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樊域王扯下她身上衣襟,低在她耳边说:“我想让你死,有多容易?要活着,就乖乖听话!”
“真美,难怪……连玄澈都想要你!”说着,他扭过麝月的脸,狠狠吻去,麝月无力挣扎。
玄澈,这两个字忽然犹如心上的寒刺,刺痛着她每一寸肌肤,樊域王撕扯着她仅余的衣襟,如撕扯着她心。
她闭目,她想活着,她甚至想过,强忍下他这一次的羞辱。
可是,只要她闭上眼睛,心里便疼痛加剧,脑海浮现的都是玄澈的样貌与吻,疯狂的、温柔的、霸道的、若即若离的……
她爱上他了!没想到内心真正的清醒竟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可是……来不及了吗?
内心的恐慌已变成了绝望,她泪眼朦胧,泪光闪烁在眼角,映着浴池边盛开的曼珠沙华,那如血一般的花束,妖艳而绝情地绽放着,听闻,那便是冥界唯一盛开的花,而它的根茎是有毒的……
她目光一定,忽的猛然转头,狠狠咬住了樊域王的耳朵,情欲正盛的樊域王意外吃痛,倏然弹起身子,麝月趁机向旁一侧,伸手抓住一株曼珠沙华,樊域王亦立即抓起她的长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麝月已不知痛,只将抓在手中的曼珠沙华以最快的速度塞入口中。
“吐出来……有毒……你这个傻女人……”就在这个刹那,玄澈已顾不得苡柔的阻拦,一步冲了出来,樊域王依然抓着麝月的长发,一惊回头,他没想到玄澈会冲进来,怔愣瞬间,玄澈竟推开了樊域王,将衣不遮体的麝月抱在了怀中……
“玄澈……”樊域王惊异的声音沉沉响起来。
玄澈却好像没有听到,抱住麝月大喊:“吐出来,你听见没有?”
麝月迷迷蒙蒙间听到玄澈的声音,心口剧烈的疼痛,胃中针扎一样的难熬,却令她以为那是幻觉。
苡柔说过这里不准人进来,玄澈又怎么会来?玄澈……怎么会为了她来反抗他的父王?
沐仙殿氤氲的水雾蒸蒸,玄澈抱起麝月,樊域王厉声道:“站住……”
玄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父王,从小,他与父王虽说不上亲厚,可父王的确最为看重他。
樊域王与玄澈一般,有着一双琥珀色眸子,不同的是,樊域王眼中更有历尽风雨的波澜,弹指一生,数十年过往,都在这双眼中沉淀,玄澈冷漠睿智的眸光在这样的目光下也显得暗淡。
樊域王冷声说:“你难道不知樊域规矩?这沐仙殿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玄澈……你不该给父王一个解释吗?”
玄澈面容冷淡:“父王私自将我的女人带到沐仙殿,亦不该给玄澈一个解释吗?”
“放肆!汉人女子,终生为婢!你的女人?哼……”樊域王冷笑一声,“你的女人只能是雪筝!”
玄澈一怔,心里瞬时明了,对于麝月,父王恐怕三分为色,五分为雪筝,也有两分是为了自己!
父王虽是好色,但对于苡柔已宠爱多年,一朝变更,一定有更大的缘由。
他的兄弟们,大多贪财好利,并不是樊域王心中的继任人选,唯有自己,父王就认定了他是樊域王位的继承人,当然,他不是第一个被父王看重的,却也许是最后一个。
可这……必须要雪筝公主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况且雪筝亦一直得到父王的喜爱。
怀中的麝月痛苦地轻吟,她显然已出现了幻觉,不断挣扎,呓语喃喃:“不要……走开……”
玄澈将她紧了紧,可她的身子依然不断地颤抖:“父皇……母后……不要丢下我……和我一起走……”
泪水溢出眼角,昏昏沉沉的女子,仿佛经历着不为人知的苦痛,身心都在颤抖。
玄澈微微低头,如今的境况,不允许他与父王对峙什么,不知麝月究竟吃下了多少,再拖延下去,只恐怕有生命之危,他转身,决然道:“玄澈静候父王处置!”
一句说完,他抱着麝月迅速跑出沐仙殿。
沐仙殿大门口守卫横刀拦住,玄澈目光凛然:“让开,否则……”
“让他走。”苡柔忽然一句,亦从侧门踱步出来,樊域王亦是惊讶地望着她,苡柔对樊域王静静道,“王,苡柔有话要说,还请先放玄澈王子离开,莫要遗憾终生。”
苡柔向来睿智,心思缜密,足智多谋,樊域王一向爱听她说的道理,见苡柔如此说,对门口守卫微微示意,门口守卫让出去路。
玄澈抱着怀中已意识不清的女子,一路向着自己的凌月殿跑去,雪筝看着他冲出沐仙殿,冷寒的目光如同冰刀一般,正要上前拦住他,却听玄澈大喊着:“大医,传大医到凌月殿……”
凌月当空,便是凌月殿的含义,当初玄澈迁居凌月殿,便是樊域王的暗示。
雪筝望着他焦急的背影,翩然白袍飘然风中,与樊域飘扬的丝纱纠缠在一起,玄澈,为了一个汉人女子!为了一个婢女……你果真……连祖训都已不顾,果真……连这樊域至高无上的王位都要放弃了吗?
她不甘心!更不相信玄澈是这样的男人……
凌月殿,流云皑皑,帘纱漫漫,纠缠成一片浮白,从白日到黄昏,从黄昏至深夜。
月冷如水,夜色干凉。
凌月殿大医围了两圈,麝月躺在床上,冷汗涔涔,口中呓语喃喃。
玄澈靠在冰凉的白玉柱上饮酒,琥珀色眸中月光沉沉,寒意森森。
兰格伺候在一边,小心翼翼,每当王子不说话之时,才是最可怕的时候,那才代表他心中真正的波涛汹涌。
大医们亦是容色紧张,目光沉重,王子已经下令,若麝月死,所有经手大医全部陪葬!
玄澈王子在樊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神圣不可侵犯,他的命令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冷酷残忍,从不念感情,人命在他眼里从不算做什么。
俊美修长的身影,倒映在一汪月色里,人人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少云哥哥……少云哥哥快走……不要回来……不要……不……不!你不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呓语不清的女子,似乎有深深痛苦,噩梦之中,泪水不绝,苍白的脸上悲伤不已。
玄澈微微回头,修眉深锁。
大医走上前,跪倒在地,如释重负:“王子,姑娘已经无碍。”
玄澈斜睨他一眼:“那为何还是胡言乱语?”
“回王子,姑娘只是睡得沉,梦见了……从前的事情罢了。”大医恭谨回答。
玄澈淡淡别开目光望向床上无法安稳的女子:“好!若是有个万一,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大医连连点头:“是!是!王子且放心,曼珠沙华的毒,已令姑娘吐出,又为姑娘吃了王子赐予的血灵丹,一定无碍……”
“去吧。”玄澈一声,大医们纷纷松了口气,慢慢退出大殿,玄澈又令婢女们退下。
大殿之内,只剩下他和麝月两个人。
他走到床边,轻轻擦拭麝月额上细汗,她娇唇无色,却不断的呼喊着一个名字——少云哥哥!
谁是少云哥哥?竟令她梦中都不断的念及他?
帘纱飞扬,云月半照。
幽水河静静流淌,一个日夜,如同一场生死之战,经历过后,是沉沉的静谧。
头疼欲裂,心悸不止,麝月感觉全身酸软无力。
自己一定是死了,一定是!
胸口的疼痛令呼吸不畅,她用力呼吸,猛然起身,安静的大殿,飞扬的白纱,晨的清新如同一缕清凉春风拂进心口,顿时畅快非常。
麝月长长出一口气,环顾四周,这里……不正是玄澈的寝殿?
她忽然想起,在意识消失之前,曾看到玄澈的身影,听到玄澈的声音,她以为那是幻梦,却难道是真的?玄澈……真的为了她,冲进了沐仙殿禁地?
“你醒了?”玄澈安静的声音自一根白玉柱边响起,
麝月随着看过去,帘纱飞舞如云,帘纱之外,俊美的男子,黑发披散,宽肩如削,腰肢却纤细得惊人,甚至比自己还要细,但,肌体却是紧实的,并不显得弱势。
玄澈背对着她,手边放着碧光琉璃的酒杯,麝月轻声道:“是你救我的?”
玄澈不语,而是缓缓起身,他转身走到床边,弯细如月的眉,天生贵气的精致面容,棱角有度,精雕细刻般的妖孽容颜,甚至比女人还要美,那一双眼,更有奇异魅光,琥珀之色,冷如冰霜。
麝月不觉低下头,不敢直视这样魅惑的男子:“谢……”
她一声谢谢没有说完,脖颈上突然一紧,她惊讶抬眸,只见玄澈那妖冶俊美的容颜一瞬之间,便仿佛地狱修罗,狰狞可怖,他竟然紧紧掐住麝月细弱的雪颈,薄唇冷冷挑着:“谁是少云哥哥?”
麝月一惊,少云哥哥?他为何会提起他?他为何会知道少云哥哥?
她水眸悚然惊动,看着他不语,虚弱的身体未经恢复,更被他钳住脖颈几乎窒息……
这个人,这个拼命救她出水火的人,难道此时……亦想要了她的命吗?
“我在问你,谁是少云哥哥!”玄澈目光之寒,犹若千年玄冰,亦似淙淙不息的幽水河。
麝月艰难呼吸,若一枝孱弱的海棠,枯萎在他的怒火下。
她微凉的手握紧他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玄澈轻轻放开她,琥珀色眸中依然如燃烧的星,几乎要将她吞没了。
麝月微微咳嗽,看着他只是不语,玄澈豁然起身,冷漠俊美的脸若冰霜遮覆,他缓步走到白玉柱边,滔滔风来,卷起他丝柔白袍,他好像是云中谪仙,这样的男子,很难想象他传闻中的嗜血无情。
可方才一幕历历眼前,他的目光依然令她寒战。
许久的静默,直到月色落入幽水河……
殿外走进一名婢女,不是兰格,她手中端着药碗,走到麝月床前:“姑娘,喝药了。”
麝月昏昏沉沉,一天没有再说话,更显得颓靡不振,白玉柱边的男子一杯杯饮酒,酒香四溢,漫天而来,麝月知道他定是有苦闷在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麝月接过婢女手中药碗,才要喝下去,便见玄澈忽然转身而去,出了凌月殿。
她一惊,竟要起身,差点将药弄洒了,幸好那婢女扶稳她,叫一声:“姑娘……”
麝月看向那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丽丝。”
这叫丽丝的婢女看上去清秀可人,目光亦纯善至真,麝月点点头,将药水喝下,眉心微蹙:“好苦……”
她喝完,将药碗递回给丽丝,丽丝微微抬眸,欲言又止。
麝月道:“你有话说?”
丽丝点点头:“却不知奴婢该说不该说。”
“你说便是。”麝月看着她,丽丝幽幽看向殿口,“姑娘实在不该违抗王子,王子……是冒着性命之危,甚至……赌上了王位救姑娘出沐仙殿的……”
什么?竟真的是他?!那竟真的不是幻觉!
昏迷之间,隐约听到的争吵,竟也是真实吗?而不是梦境中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姑娘……丽丝不便多言,先告退了。”丽丝战战兢兢,麝月知道,在樊域,谁都会忌惮雪筝公主几分,丽丝肯对她说这样的话,显然亦是鼓足了勇气。
她连忙下床,赤足奔到门口,薄如蝉翼的纯白丝纱裙,层层如云,漫天飞落的月光,如冰冷幽水,令她微微颤抖。
宫灯光亮不及,唯有月影重重。
她站在殿口,迎着夜风,足下大理石的冰凉渗入心骨,玄澈……问她,谁是少云哥哥!她不回答,是因心中的迷惑与无谓的自尊。
可……现在似乎都不重要了。
他会回来吧?一定会吧?想着心酸,竟有泪水盈盈。
“站在殿口干什么?”突然,玄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一惊,猛然回身,只见玄澈长身玉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月华流动在玉色肌肤上,邪魅修长的纤眸迷人诱惑,挺秀鼻梁被长睫投下的阴影掩映,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依然冷漠得如降雪玄霜。
麝月却流下眼泪:“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玄澈长眸微动,麝月目光楚楚,苍白的绝色容颜,悲伤如月,哽咽不堪:“少云,是哥哥……我这世上可能唯一存活的亲人,秦珀,字少云!是我的亲哥哥……”
麝月抽泣不止,不知为何,好似自亡国之后,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尽数奔涌而来,她泪水渐渐不能抑制,竟放纵的哭出声音,她缓缓低下身子,将自己抱住,月冷,心冷,冷得她不知所措,冷得她楚楚可怜。
玄澈微微一惊,他未曾想过她会哭得如此伤心。
他走到她身前,长长身影笼罩着她,麝月泪眼迷蒙,抬头看他,却更加不可抑制奔涌的伤心,泪水滔滔。
他亦蹲在她的面前,凝视她的泪眼,突地将她抱在怀中,猛然起身,麝月不及反应,搂住他的脖颈,玄澈看着她,琥珀色眸子,浸透月光,却不再冰凉如霜,他看着她,温声道:“以后,不准再叫其他男人的名字,你的梦里只能有我的名字……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麝月在他的怀中,安然宁静,好久没有这样一个怀抱,能令自己如此心安。
“你霸道。”麝月轻声道。
“你知道就好,我还冷血无情呢!日后你都会知道!”玄澈看着她,明明目光温柔,却偏偏说着冷漠如冰的话。
他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倚靠在床边,抚弄她绵长秀发。
“如果,我刚才果真不回来了,你会怎样?”玄澈俊美容颜被月光照得半明半暗。
麝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会……再为我死一次吗?”玄澈明朗目光挑衅,唇角含笑,麝月见他样子,明明心中默认,口中却道,“谁说我为你死?”
“哦?不是吗?”玄澈目光深深,“说不定,明天……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明天?麝月猛地心惊,不错,玄澈为了她,擅闯禁地,樊域王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她不禁蹙紧眉心,心中突然伤悲:“你会有事吗?”
她声音哽咽,近来似乎越发爱哭了。
“我有事,你会怎样?为我殉情?”玄澈故意问她。
“不会!”
麝月泪眼朦胧,却答得坚决,玄澈一怔。
“我会活着!为你报仇!”麝月目光如同她的回答一样坚决,好似常悬星天的月,隽永流长。
玄澈狭长好看的眼角露出一丝笑纹:“我不会有事。”
他将她搂在怀中,长夜似昨,却不再只是孤冷死寂的了……
沐仙殿,月已落。
苡柔长跪殿内,隐隐月华透水清明,照见苡柔安静身影,樊域王久久看她:“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王,您的心,是否已平静?”苡柔依然不卑不亢,不急不缓。
樊域王冷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若王心内不平,则苡柔多说无益。”苡柔对樊域王了解至深,樊域王心中也是明白。
他索性摇头道:“好,你说便是,我一定听进去。”
苡柔这才抬头:“王,恕苡柔直言,在王的三个儿子中,唯玄澈最为出众,王对于玄澈的寄望,不可谓不深,王心中亦是清楚,如果因麝月公主而与玄澈王子不睦,心生嫌隙,岂不得不偿失?若是果真杀了王子,我王如此英明,却放心将江山交给其他两位王子吗?那……只恐怕毁了樊域大好基业。而玄镜王子如今已是……”
提到玄镜,樊域王眉峰一紧,苡柔一字一句,不偏不倚。
樊域王缓步走向苡柔,苍劲的眉慢慢舒展开,他伸手扶起苡柔,苡柔随着他起身,却突地,樊域王手上力道加重,将苡柔牢牢禁锢在胸前,几乎捏断她的手腕。
“你果真了解我……也果真冰雪聪明!”樊域王唇角带笑,目光却阴凉,“你好像一向对玄澈特别。”
苡柔心一惊,面色却平和:“苡柔一心只为王着想,因为王偏心玄澈王子,才显得苡柔亦是如此。”
“呵,玄澈之风华俊美,女人都比不得,不要告诉我,你对他果真毫无所动,你曾经……是他的女人!”樊域王目光审视。
苡柔淡定从容:“王,我只是玄澈王子从中原带回来的、微不足道的女子,并不是他的女人……且我比玄澈王子大了足足三岁,玄澈王子的确风姿卓绝,却与我无关。”
“玄澈何止风姿卓绝?他果敢英武、冷静睿智,若我是女子,也会为玄澈动心!”樊域王猛地将苡柔推到在地,居高临下,“你就算说了实话,我也不会将你怎样!对于玄澈……除了雪筝外,其他女人都是痴心妄想!”
“所以,苡柔接下来要与王说的,便是雪筝公主。”苡柔自己起身,丝毫不为樊域王适才的暴力而有半点畏惧,“王,玄澈王子抗拒雪筝公主,想必您亦是心知的,王子迟迟不肯与雪筝公主完婚,您的心愿也便迟迟不成,也使得另外两位王子蠢蠢欲动,这样下去迟早生乱,所以,苡柔以为,倒是不如趁着这次麝月公主之事,您饶玄澈王子与麝月一命,令玄澈王子与雪筝公主完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至于玄澈王子擅闯禁地一事,自可说当时有刺客闯入禁地,玄澈王子心急之下而为之,其情可悯。”
苡柔非绝色,但,她心思之细密,想法之周全,才是得到樊域王宠爱的因由。
樊域王走近她,轻轻抚她的脸颊:“果然,是个好想法……只是……”
樊域王粗糙的手指在苡柔脸上滑动:“你便保证,这一次玄澈便会接受威胁吗?”
“他会!”苡柔肯定。
“哦?”樊域王唇角勾笑,冷声道,“你倒是了解他……”
“我不是了解他,而是了解……他多在意麝月!他不顾自己,也要顾着麝月!”苡柔望着樊域王怀疑眼神,依然坦荡,“虽苡柔不知,为何此次玄澈王子竟如此动情,更不知道那麝月公主除美貌还有何过人之处,但只见玄澈王子可为她擅闯禁地,便可知,王子有多么在意她。”
“我到希望玄澈在意的是她的美貌,而不是……”樊域王没有说下去。
苡柔微笑:“而不是凤凰珏!不是……她的过目不忘?”
樊域王点头:“明儿个,便由你去传我意思,但是记住……”
樊域王目光忽的凶狠异常:“苡柔,你是我的!这一辈子是我的!若令我发觉,你对玄澈有任何不该有的情感……便休怪我阿米尔·森格不念旧情!”
樊域王说着,将苡柔发上一根玉簪倏的折断,他眼神似刀,划过无数恐怖光芒。
苡柔面不改色:“是!苡柔自当尽力而为!”
次日,种种流言,环绕樊域。
有女绝色,美而近妖,令得玄澈王子意乱情迷,竟误闯沐仙殿圣地。玄澈王子,樊域神一样的男子,人人都祈祷着他可安然无恙,却也人人不敢提及、问及此事,亦不敢多嘴求情。
凌月殿,麝月依然沉沉睡着,玄澈却已经醒了,他站在飘飞如云的帘幔之间,一身宽散长袍,袖若流水,一杯杯饮着香梨酒,他眉心轻凝,淡淡的愁绪笼在眉宇之间,本便飘逸如仙的男子,更有风华万千。
侍女们每每看他,皆会羞红了脸,心跳不止。
兰格不敢直视他,只轻声道:“王子,苡柔姑娘来了。”
苡柔,这样早,定有要事。
“请她进来。”玄澈的声音亦淡淡的,似这清晨凉风,清爽沁人。
苡柔已走了进来,玄澈回头看她,她面容严峻,玄澈无声微笑:“坏消息?”
苡柔摇摇头。
“那……是好消息?”玄澈不可思议。
苡柔亦摇头。
玄澈不懂:“那是……”
苡柔不铺不陈,直入主题:“可免你死罪,更留下麝月公主,不再侵犯,但……”
她没有说下去,一双泠泠美目凝了沉色,玄澈却懂了,他轻笑如风,朗朗自如:“娶雪筝!”
“不错!更要对雪筝公主多有宠爱,你知道,雪筝公主若是不开心,便会给别人有机可乘,当然……”苡柔看一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女人,“也不会让麝月好过,雪筝公主地位之尊贵,手段之狠辣,王子……还是多加思量。”
玄澈一怔,不错,雪筝的确是这样的女子,亦曾杀害过自己喜爱的女人,甚至瞒过了自己的眼睛,因为,她是樊域最为尊贵的女子!
苡柔说完,便转身要走,玄澈突然道:“我没有反抗的余地是不是?”
“是!”苡柔没有回身,不过望着帘外一抹阳光,“因为……你心里有了牵挂!”
苡柔背影悠悠,步履轻盈,如她那一句似乎不痛不痒的话,她说完便离开了,玄澈却长久的站立在原地,她说的没错,从前自己了无牵挂,仗着父亲亦不想将江山交给两个兄弟,便一直抗拒与雪筝的婚事,可如今,他有了牵挂,便不可再如此随性而为,况且……又才冒樊域之大讳,总要知道进退。
他愁眉不展,转身看到榻上女子已然醒转,他道:“你醒了?睡的可真沉。”
“嗯……”她不过一声轻应,起身下床,长发如墨,连绵似锦,朝着玄澈走来,眼里淡淡哀伤。
“干吗一早就这副样子?”玄澈故作云淡风轻。
“你……真的不会有事吗?”麝月眼里忧思万千。
看来,她是没有听到苡柔的一番话,玄澈淡笑:“不会。”
麝月松一口气:“果真没事,就好,昨晚一直害怕睡着。”
原来,她一整晚都担心醒来玄澈就不在自己身边了,故而一直不肯睡去,但最终还是不争气的睡着了……
“为何害怕睡着?”玄澈眼角流光,潋滟如水。
麝月望他,亦感到一阵心跳,他果然是不可直视的男子,俊美似妖。
“怕醒来你就不在身边了。”麝月声音极轻。
玄澈却听得分明,他突地揽了她纤细素腰,柔语轻轻:“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勾引我!”
玄澈一个转身将她扑倒在床,麝月猝不及防,却迅速反应过来:“不要……”
她侧头,躲过玄澈的吻,玄澈捏住她娇细下颌:“为何不要?”
“青天白日……”麝月依然不看他的眼睛。
玄澈唇角微微一挑:“果真不要?可不要后悔……”
麝月回眸看他,他目光平静,不见了勾魂摄魄的眼神:“为何后悔?”
她的诧异,令玄澈一笑,他起身,整好衣衫,回头道:“不为何,我要去见父王了。”
明日下,帘幔里,玄澈背影如同翩然冷蝶,旋而飞去,隐约便可不见。
麝月忽然心内剧痛,好像这一眼就是诀别!
“王子……”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却不知为何叫他。
玄澈稍稍停下脚步,冷冷说:“你可以叫我玄澈!”
他没再停留,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他的轮廓都那般精致唯美,麝月一直望着,望到眼眶酸涩、望到再也望不见……
望到,偌大凌月殿,唯余帘幔重重……